妈妈几乎每星期都要问:“有没有姐姐的信?”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有信,妈很兴奋地叫我念给他听;若没有,妈妈一脸的急切与惆怅,还喃喃地自言自语:“这么久没有来信,也没有电话,也不知道芷儿的鼻炎好些了没有……”
十八岁的女孩子,在纷繁复杂的社会里,在遥远的异地他乡,在无依无靠的陌生城市独立生活,做娘的牵挂啊!
孩儿身,父母心。牵挂、想念,却要遥遥相隔,亲情,包含着深情与艰辛。
妈妈目不识丁,我为她念姐姐的信:
敬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的哥哥欣儿:
你们好!
现在正处于农忙季节,又是炎热的夏天,希望你们要注意好身体,我昨天收到你们的信,哥和欣儿都向我汇报了他们在学校勤奋努力的结晶,对此我喜上心头,他们取得了相当好的成绩是我们全家人的光荣。只是我今年在外面的情况特别糟,一分钱也没寄回家,心里有说不出的歉意,只怪我自己总是不争气。这个厂里工资太低了,除去生活费还不到1500元,七个多月,才这么点酬劳。
你们一再劝我去治鼻炎,我想暂时挺一挺,等回家再治,广东的消费太高了,哥哥的学费是不是很贵?等到九月,我把钱寄回家,太少啦,真对不住你们。
我们厂里的管理人员都很凶,特别是拉长,他见你做得慢一点,就破口大骂。我做事比较慢,有时候堆机,由于紧张,越努力却越堆越多,被拉长骂得狗血淋头,她越骂我越是笨手笨脚。我的自尊心很强,我又回到了往日的内向,什么都闷在心里。
我常常想,很多很多的事情,爸、妈、哥、妹、过去、现在、工作……心一乱什么都不会做,于是又被骂……这个厂里的管理太凶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会使我的神经衰弱病情加重。也曾想过回家或转厂,但是我不能!我知道家庭的状况,知道我肩负的责任……
爸、妈,希望你们要千万注意身体,身体健康才是本钱啊!
我边念边看妈妈的表情,时晴时阴,妈妈很专注地听着,聆听姐姐的声音,她边听边小声低咕:芷儿这个苕伢,有病就治呀,想那么多干嘛,可怜的伢!姐姐就是爸妈的好女儿,她体贴家,特别是妈妈,在广东省的工厂里却如此惦记家里,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甚至因为过多的压力而导致病情加重。
“欣儿”,念到最后一段我哽咽了。“接着念呀!”站在一旁的爸爸催我。我鼓起勇气,掩饰着感情念道。“欣儿,你现在上初三了,又加了一门难学的新课——化学。你要在一开头就打好基础,你要多花时间在理科上,少做写作之类的事。还有,你不必担心哥哥上大学会把你挤掉,姐永远支持你的学业。同时,压力也不要太大噢,问心无愧就是好的。欣儿,努力,2004年7月,我等你中考的好消息!
祝你们身体健康!
女儿:芷儿
2003年8月10日
姐姐拖着病体,还那么关心亲人,关心我的学习,我沉浸在我的不济和姐姐的感动里。
几声叹息,相对无言。良久,爸爸对我说:“欣儿,你长大了,应该自己思考自己啊!”我懂爸爸在说什么,泪顺着脸颊流下。
小时侯的玩伴——现在的患难朋友欣月来我家,她向我打听二年级补课的消息。我仔细查了“暑假夏令营补课二年级名单”二(2)班、二(6)班里,都没有她的名字。她急切地期待着回答,我怕刺伤她,便支支唔唔地说:“我不知道是否看错了,好像……没有……”
“我就知道不会有”,欣月的脸上写满忧愁、凄苦。
“不要这么说,也许是我太粗心看漏了呢!”我连忙安慰。
“没有我,没有我……”欣月面无表情的念着。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欣月突然问:“名单上最低分是多少?”
“好像是340分吧。”我搜寻了一会儿记忆,然后说。
欣月又瘫下来说:“真的没有我。”
我问她:“你多少分?”
“339分。”
“欣月,不要太伤心。补课不成,同样有希望,‘平行班也有好学生’,再说你可以明年留级。”欣月摇摇头后又点点头,不语。从她的表情,我洞察到懊悔与失落,我让她靠着我,我说你受伤的心让我来抚摸。
良久,欣月对我说:“家里又闹战争了,爸爸和妈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劝不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这么穷,他们还吵。越吵越穷,越穷越吵,昨天妈妈为了鸡毛蒜皮的事骂了爸爸,后来越骂越凶,再后来,爸爸打了妈妈。爸爸赌气不吃饭,妈妈赌气不劳动。还不停地骂着。留给我和妹妹们狼狈不堪的残局,日子过得乱糟糟的,找不到航向。一个家为什么会成这样。”欣月的头枕着我的心,啜饮。
欣月清纯的脸上,有几份无奈、痛苦与沧桑。脸的中间是圆心,伤痕以同心圆的方式扩散,扩散……
我说:“欣月,好好挺下去,这段黑色的日子总会过去的。”然后抚摸她,无言。我有100%的同情,200%的爱怜,然而除了几句苍白的安慰,我也爱莫能助。十五六岁的少女,我们涉世未深,看不懂这个世界的复杂,矛盾与凌乱。
中国的许多婚姻都很失败。特别是“指腹为婚”、“媒妁之言”……捆绑而成的夫妻,在同床异梦里哀怨与叹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没有爱情的婚姻在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跌入天然的坟墓。一个错误的结合,往往会推残两代人。
也许,欣月的爸妈之间根本就没有爱情,他们在父母的“完美协约”下逆来顺受地接受一种必须接受的孝子使命。一个破碎的结合,在贫苦的大山脚下蔓延泪与累的折磨,一直一直,也许永远永远。
我站在夕阳西下朝你凝望/你,带着流水的忧伤/点点滴滴/挂在年轻的脸庞
——写给欣月
家庭是什么?婚姻是什么?爱情是什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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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非同一般,值得我们学习,拜读。所有时间望回访抽象战争
佳作!已赞!我的《同行》,欢迎支持!
已点好评 ,望去我的看看《足音在路上》谢谢,祝冬安!
拜续
回复 @冉乔峰: 谢谢!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