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摇啊摇,摇不到外婆桥
这些日子,程道儒只顾忙洪夫人收养韦二海的事,没顾睬上理杨蛎儿。杨蛎儿被关的小土屋,只有一个很小的透气空,算是窗户。屋里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格外阴暗潮湿,总是黑黢黢的。起初,杨蛎儿使劲砸门,呼叫呐喊,但没人理她,她便不再喊了,蜷缩在黑屋子里捱日子。她不知道程道儒捉回她以后,为什么不再理睬她,忘了?不可能,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忘了呢?说不定在耍什么花招。她想逃出去,但是,小窗户很高,几乎挨到了房顶,门上铁将军把守,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出得去呢?程道儒越不理她,她越感到不安,越恐怖害怕。
这天,她正在迷迷糊糊睡觉,突然,屋门被推开了,一股强烈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急忙用手遮挡。透过手指缝她隐约感觉到,从外面射进来几个长长的凌乱的身影。她下意识地慌忙站起身,习惯地摆出反抗的架势。
先进来的是几条大汉,个身强体壮,横眉立目,横着膀子走路。一看就知道是打手。再后面是程道儒,和那个刁钻的姨太太冯曼曼。
杨蛎儿预感到事情不妙。
几个大汉进屋以后直奔杨蛎儿。
“啊?!”杨蛎儿吓得往墙角缩。
“就是她,带走吧。”程道儒脸色阴沉,吩咐大汉带走杨蛎儿。
杨蛎儿无处可退,挣扎呼叫:“你们要干什么?带我到哪去?我不去!别带我走!你们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
冯曼曼细眉毛往上挑了几挑,幸灾乐祸地说:“什么地方?好地方!”
大汉去拉杨蛎儿:“起来!走吧你!”
杨蛎儿往后缩,挣扎着不去:“要带我哪儿去?你们是谁?放开我!我不去!”
冯曼曼心里很是得意,咬着牙尖刻地说:“你不是贱吗?浪吗?现在就成全你!把你卖到窑子里,让千人压万人骑,这回你美了吧!哈哈哈!”
“啊?!”杨蛎儿大惊,向程道儒哀求:“老爷!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呀!你不能!不能啊!我求您了!别把我卖到那地方去!我不去!不——去!”
程道儒不理杨蛎儿,厉声对大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走!路上叫她跑了,我可概不负责!”
“老爷您放心,她跑不了!”大汉象抓小鸡一样提起杨蛎儿,向后门小码头走去。
程道儒和冯曼曼看着大汉远去的背影,得意地笑了。
杨蛎儿被大汉带上等候在后门外的小船,推入船舱,他们怕杨蛎儿逃跑,坐在舱门口把守。
杨蛎儿不知道要把她带的什么地方去,心中十分害怕,战战兢兢地问:“大哥,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少废话!到了你就知道啦。”大汉很凶狠,粗鲁而不耐烦。
杨蛎儿不敢再问了,惴惴不安地坐在船舱里,任凭小船载自己而去。
小船来到一座江南小镇,在一个很精致的汉白玉小码头停下。
杨蛎儿被大汉拖下船。
一个大汉说:“一个黄毛丫头,谅她也跑不了,给她解开吧?”
另一个说:“嗯,敢跑打断她的腿!”
二人说着,为杨蛎儿解开捆绑的绳索。
杨蛎儿揉了揉捆得又酸又疼的胳膊,向四周看了看,这是座红很美丽幽静的小镇,绿树掩映下,房舍很齐整,灰墙红瓦,更有朱楼绣阁,雕梁画栋,夹杂其间。不时有咿咿呀呀的歌唱声和优美悦耳的丝竹乐声传出。杨蛎儿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怯怯地问大汉:“大哥,这……这是什么地方?”
“少废话!”大汉说,“好地方,享福的地方,走吧你!”
杨蛎儿从大汉的语气和神情,听出他说的是反话,预感到不祥,不由一阵恐惧袭上心头。可是,一切已经都不由自己了,只好听天由命了。
大汉领杨蛎儿来到一座院子前,门楣上挂着大红灯笼,把街面照得红彤彤的。一个灯笼上写着“汇雅楼”三个大字。
大汉看了看灯笼上的字,说:“汇雅楼,就是这儿。”对发呆的杨蛎儿吆喝道,“发什么愣?到了,快进去!”
杨蛎儿被大汉带进汇雅楼,站在院子当中,大声喊叫:“喂!有人吗?程老爷送来的,快来领人呐!”
一个满脸涂着脂粉的老女人一边应着:“来嘞来嘞。”一边从屋里走出来。
大汉说:“你是老鸨子吧,给,程老爷叫送来的。哎,我们可是平安送到喽。”
“好,没你们的事了。”老女人是这间妓院的老鸨子,“到帐房领钱吧。”
“谢啦。”大汉说着,把杨蛎儿推到老鸨子跟前,抱拳向老鸨子施了一礼,去帐房领钱去了。
鸨母把杨蛎儿拽到面前,上上下下端详一遍,乐滋滋地说:“嗯,不错,长得虽然瘦小,眉眼挺清秀,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个可人儿的尤物。”
杨蛎儿还听不懂老鸨子话的意思,只是瞪着傻大眼睛看着。
“跟我来。”老鸨子领杨蛎儿向楼上走去。
鸨母领杨蛎儿来到楼上一间屋子,屋里没有人。
鸨母冲着雕花隔扇门对里屋说:“姑娘,人贩子把人送来了。”
屋里一个女人答道:“知道了。你把钱交给来人,打发他回去吧。”
鸨母说:“我已经让帐房付了。”
屋里的女人说:“没你的事了,你去吧。”
鸨母好象很拘屋里的女人,答应一声,乖乖地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杨蛎儿,她举目向屋子里看了一遍,屋里的布置典雅不俗,汉白玉屏风上镌刻着松梅竹兰四君子,书橱上放着历朝典籍,琴案上摆着古琴,熏炉里燃着藏香,四壁上挂的都是名人字画。其中有一张《深山幽兰图》把杨蛎儿吸引住了,她觉得这幅画很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一边蹙眉回想,一边暗自沉吟:“这画,还有这屋子摆设,怎么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她突然想起来了,心中蓦地一震,“啊?是春月阁!不错!是春月阁!雅峋姐姐那个房间!莫非真的是她?不!不会呀?她怎么会来到这呢?不会是她,她是在春月阁,不会到这儿的。”
“蛎儿!杨蛎儿!”
杨蛎儿正在独自狐疑,突然听见里屋的女子叫她的小名。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没听真,但里屋的女子又叫了一声,确实是在叫自己。她心中好奇怪,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谁会认识自己呢?
正在杨蛎儿疑惑间,里屋的雕花门开了,从里面款款走出一个年轻丽人。杨蛎儿眼前一亮,惊喜得大声叫了起来。
原来真是徐雅峋。
“啊!?真的是大姐啊!大姐!恩人!”杨蛎儿象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一头扎进徐雅峋怀里,呜呜放声大哭。
徐雅峋也很伤心,拍着杨蛎儿的肩膀,含着热泪,说:“蛎儿,你的事姐姐都知道,你受苦了。”
恰好这时候鸨母进来,见此情景,惊诧地问徐雅峋:“怎么?你们认识?你怎么会认识她?”
回忆往事,杨蛎儿依然痛心疾首,感叹地:“一碗汤圆!一碗汤圆让我认识了救命恩人!”
徐雅峋也感慨万端:“一个大姑娘只换了一碗汤圆,可笑,可气,更叫人寒心啊!”
鸨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发糊涂了:“你们说的是什么呀?什么汤圆……换大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徐雅峋便把杨蛎儿父亲被倭寇杀死,母亲精神时常跳海淹死,沦落孤儿沿街乞讨,遇雨病倒,被驼背怪婆搭救,驼背怪婆又用一碗汤圆把她卖给泼皮无赖做媳妇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把个老鸨子笑得前仰后合,流出了眼泪:“真有意思,一碗汤圆就买个黄花大姑娘,真是太便宜!太便宜了!哎?那……蛎儿怎么会跟你来?莫非那泼皮无赖怕你?”
徐雅峋噗嗤笑了,说:“泼皮无赖哪里怕我呀?那天我坐的是曾金甫少爷家的轿车,他把我当成曾府的千金或少奶奶啦,这就叫歪打正着。”
鸨母讨好徐雅峋,说:“是蛎儿命好。”
怎么赶的这样巧,杨蛎儿偏偏让徐雅峋买了来呢?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是好心的程宽给徐雅峋送的信儿。杨蛎儿听后极为感动,程宽是到程府来抵债的,本来今年底就到期了。因受自己连累,还要为程道儒再白干三年。这个好人,不但不记恨自己,还送信儿让徐雅峋救自己。杨蛎儿心中一热,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这天夜里,徐雅峋让杨蛎儿洗了个热水澡。这些天来,别说洗澡,杨蛎儿睡觉都没脱过衣裳,污渍汗渍湖了一层,精神一直处于紧张和惊恐。如今,她仰卧在浸满花瓣和香料的浴汤内,舒服极了,轻松极了。她的皮肤本来又白又嫩,只是因为污垢遮掩,本色显露不出来。如今涤去了污垢,恢复了本来面目,连自己都惊讶了!这是自己吗?自己有这么美啊!玉体洁净,一尘不染,白如雪,腻如脂,尤其那两只嫩乳,坚挺而柔软,浅粉色的乳晕和乳头,在凝脂般白嫩乳房的映衬下,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乳沟形成的迷人曲线,再刚强的铁汉也会化作绕指柔。经过热汤一泡,杨蛎儿觉得浑身庸懒,娇怯无力,好一个百媚千娇的可人尤物!就连徐雅峋这个闻名遐迩的大美人也看呆了,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妒忌。
杨蛎儿浴罢,换上徐雅峋和众姐妹为她准备的新衣,经过一番梳妆打扮,完全变成了两个人,光鲜夺目,神采飞扬,漂亮极了。把如花似玉的徐雅峋和众姐妹们都给看呆了。
徐雅峋激动地说:“蛎儿!你太漂亮了!”
徐雅峋所言不虚,有诗为证:
丽质天姿初长成,
绽瓣吐蕊待好风,
一朝花开惊群蝶,
雾绕瑶台梦里逢。
乱世红颜多薄命,
来日堪忧冷雨风!
徐雅峋虽在风月场,却是一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的才女。她精心地教杨蛎儿读书写字,作诗画画,歌舞弹唱。杨蛎儿口灵心慧,一学就会,一会就精。
这天,杨蛎儿正在徐雅峋屋里跳《仙女飞天舞》,体态轻盈,动作灵活,真的有飘飘欲飞的感觉。把黄皆令、梁道钊、张轻云等几位姐妹惊呆了,不由从心底发出声声赞叹。
杨萼君跳完,梁道钊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跳的太好了!比传说中的公孙大娘跳得还好。哎?你是不是公孙大娘的后代呀?”
杨萼君被夸得害起羞来,说:“看姐姐说的,我哪能跟那样的前辈沾得上边儿呀。”
张轻云接茬说:“妹妹年轻、标致,舞又跳得这样好,在咱汇雅楼的姐妹中,算得上是艺压群芳了。”
徐雅峋说:“你们误会啦。我们误陷泥沼,都是出于无奈,被逼得走投无路,受的羞辱吃的苦楚还少吗?蛎儿是个苦命孩子,我们怎能忍心让她再坠入火坑啊!让她暂时住在这里,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寻个好人家嫁出去,过一生安稳日子,也算我们没有白交往一场。”
“姐——姐!”谁对自己说过这样暖心暖肺的话呀,杨蛎儿的心在颤抖,泪水涌买眼眶,任何感激的话都不能表达她此时的心情。
徐雅峋对杨蛎儿说:“蛎儿是小名,你都成大姑娘了,总得有个大名啊。”
杨蛎儿生性机敏,忙说:“我正想起个大名呢,就请姐姐为我起一个吧。”
徐雅峋思索片刻说:“蛎儿生得聪明漂亮,兰质慧心,水灵得象鲜花一样,就叫杨萼君吧。”
众姐妹都说这名字起得好,高雅不俗。
杨蛎儿更是高兴,说:“好,这名字好,以后我就叫杨萼君了。”
徐雅峋与杨萼君无亲无故,却不让杨萼君走屈辱之路,心意实在美好善良。可是,她所在的却不是美好善良的地方。
在那样的污浊之地,能容许她实现美好善良的愿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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