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31-1933年,在库瓦达(6) 奥修与那那的导师的辨论

  【02-06 奥修与那那的导师的辨论】

  耆那教是世界上最崇尚禁欲的宗教,换句话说它是最具虐待狂和受虐狂性质的宗教。耆那教僧侣虐待自己的那些行为让人怀疑是否他们都是些疯子。与其说他们是疯子不如说他们是生意人,所有那些追随耆那教僧侣的人也都是生意人。很奇怪,整个的耆那教社会都是由生意人组成的。但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从宗教本质上来说它就是一个在另一个世界获得利益的欲望。耆那教徒折磨自己是为了获取在另一个世界的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他无法得到。

  那一定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耆那教僧侣被邀请到我外公家里来。当时,我忍不住笑起来,我的外公对我说:「安静!我知道你是个讨厌鬼,我可以原谅你搔扰我们的邻居,但我决不会原谅你对我古鲁(耆那教的师父)的恶作剧,他是我的师父,他将传授我宗教内在的秘密。」我说:「我对内在的秘密根本不感兴趣,我只对他显示得如此清楚的外在秘密感兴趣,为什么他要赤裸着身体?难道他不能至少穿个短裤?」

  甚至我的祖父也笑了起来,他说:「你根本不明白」。我说:「那好,我自己来问问他。」然后我请求我的外婆:「我可以向这个在女士和先生面前裸露身体的愚蠢男人问几个问题吗?」

  我的外婆笑着说:「尽管问,不要在意你的外公,如果他反对的话指指我,我会说服他。」

  她真是个美丽的女人,勇敢,给你毫无限制的自由,她甚至没有问我,我到底要问什么问题,她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尽管问……」

  当时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到一起来瞻仰这个耆那僧侣,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没有中断过与这些白痴的斗争。从那天起,这场战争开始,直到我死它才会结束。也许,到那时也不会结束。我的追随者将继续这场斗争。

  我问了很简单的问题,但他却回答不出来,我的外公当时很尴尬。而我的外婆却拍着我的背说:「太好了!你做到了,我知道你能做到。」

  我问了些什么呢?只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我问他:「为什么你不希望转世?」在耆那教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耆那教不是别的,它就是一种避免再次出生的努力,它整个就是避免轮回的科学。因此,我问他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难道你从未想过要再次被生下来?」

  他说:「不,我从未这么想。」

  接着我说:「那么你为什么不自杀?为什么你仍然在这呼吸?为什么还要吃饭?为什么还要喝水?消失吧,去自杀,为什么还要在这儿喋喋不休,事情很简单。」他差不多四十多岁,我对他说:「如果你还是以现在这种方式生活的话你会再活四十年甚至更长,这是一个科学规律,一个人吃得越少,他活得越长。」我对那个耆那僧侣说——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些理论:「如果你不想再次转世的话,为什么你继续活着?去死好了,为什么不自杀呢?」我想没人曾经问过他这种问题,要知道在文明的社会,没人会去问一个真正的问题,自杀的问题是所有问题中最真实的。

  马塞尔(法国哲学家,文学评论家)说过:「自杀是唯一真实的哲学问题」。那时我还不知道马塞尔,也许那时还没有马塞尔,他还没有写那本书,但这就是我问那个僧侣的问题:「如果你不想被再次生下来,你说这是你所想要的,那么为什么仍然活着?为什么?自杀吧!我可以教你一种方法,虽然我对这个世界所知不多,但是自杀我倒可以给你一些建议,你可以从村子边上的小山上跳下去,或者你可以跳到河里去」。那条河离村子有三英里,它又深又宽,游过它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乐趣,很多次当我游过它时我都会产生这个念头:「完了,我没有力气再游到对岸了」。它太宽了,特别是在雨季,会有几英里宽,看起来就像海,在雨季你甚至看不到对岸。当河里发大水时,我总会跳到河里去,要么淹死,要么游到对岸,而再也不能到达对岸的可能性很大。

  我对那个耆那教和尚说:「在雨季你可以和我一起跳到那条河里,我们可以同行一段时间,然后你会被淹死,而我会到达对岸,我的游泳技术更好一些。」

  他显得很生气地看着我,充满了怒火,我对他说:「注意,这样你会再次轮回的,因为你仍然在生气,这不是摆脱烦恼世界的方式,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生气,请心平气和地回答我的问题,快乐一点!如果你不能回答就说『我不知道』但不要生气」。

  那人说:「自杀行为是罪恶的,我是不会去自杀的,但我希望不要再次轮回,我会通过渐渐离弃我所拥有的一切来到达彼岸。」

  我说:「那么请让我看一下你拥有些什么,我只看到你赤身裸体,你什么也没有,你到底拥有什么呢?」这时我的外公试图阻止我,我指着我的外婆然后说:「记住,我已经得到那尼的同意,现在没人可以阻止我,甚至你也不行,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因为我担心如果我打断你古鲁垃圾般的所谓的布道,你会生我的气。」她说:「只要指着我就行了,不要担心,只要看到我他就会安静下来。」很奇怪,事情果然这样,他安静下来甚至都没有看外婆一眼。事后外婆和我大笑着谈到这件事,我对她说:「他甚至都没有看你一眼。」

  她说:「他不敢,他一定是怕我说『闭嘴!不要去打搅那个孩子!』因此他躲开我,躲开我的唯一方式就是不要打搅你。」

  实际上,当时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假装正在静心,我对他说:「外公,很好!你生气了,怒火在你里面沸腾,但你仍然闭着眼睛假装你在静心。你的古鲁生气是因为我的问题惹恼了他,你生气是因为你的古鲁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但我要告诉你,这个在这里说教的人只是一个低能儿。」

  我只不过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从那时起我开始了这方面的言论。我可以立即识别出那些白痴,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在哪儿,没人可以逃过我那双像X光一样的眼睛。我可以立即看出那些愚蠢或者无论什么其他任何背后的东西。

  我之所以谈论这件事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理解我的生命和它的使命,这件事仍然活生生地保留在我的心中。我说我可以记起,但「记起」这个词不是很准确,我仍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整个事情的发生。当然,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但这并不表明我所说的不是严肃的,事实上,这是我曾谈论过的最严肃的事情:自杀。「为什么你不自杀?」对一个西方人来说,问一个耆那僧侣这样的问题,显得有点粗鲁。

  但请对我宽容一点,在你作出结论之前让我解释一下,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停止继续听我演讲。

  耆那教是世界上唯一赞同自杀的宗教,现在轮到你感到惊讶了,当然他们不称它为自杀,他们起了一个美丽的哲学上的名字「santhara」,我反对它特别是反对它使用的方式,它是非常暴力和残酷的。很奇怪,一个崇尚非暴力的宗教会鼓吹「santhara」――自杀,毕竟自杀就是自杀,名称无关紧要,重点是那个人不再活着了。

  为什么我反对它?我不是反对人自杀的权利,不,这是最基本的人权之一。如果我不想继续活下去,谁有权强迫我活下去呢?如果我自己想要走的话,别人做的就是让它尽可能的舒服一点,记住!某一天我会走的,我不会永远活着。我不是反对耆那教关于自杀本身的态度,而是自杀的方法。他们的方法是不吃任何东西,那个可怜人的自杀过程可能会持续九十天,这是一种折磨,你还不可以改进它……

  这些保持着受虐狂行为的耆那教僧侣认为他们的行为是庄严的,他们从来不剪头发,而是用他们的双手拔掉它,看呀,真是个好主意!

  每年耆那僧侣都会拔掉他的头发,胡须和身上所有的毛发,仅仅只用手,他们反对任何工具,他们称这是符合理教的,你知道吗?如果你使用一把剃刀,那就是一种人为的工艺性的东西,你曾认为一把剃刀是工艺性的违反自然的东西吗?甚至所谓的生态主义者,都不会介意用一把剃刀剃他的胡子,他们还不知道犯了一个违背自然的罪行。

  耆那僧侣并不是私下来拔掉他们的头发,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隐私,这是他们的自虐行为之一——没有任何隐私,他们的一切完全公开。他们赤身裸体地站在市场里拔他们的头发。围观的人们会欢呼喝彩,而那些耆那教徒们虽然对此很同情,但在无意识中他们也很享受这件事,这甚至都不需要买票就可以观看。我对此非常厌恶,我反对所有这些行为。

  通过不吃不喝来进行santhara这种行为不是别的只是一个很长的自我折磨的过程。

  我不能够赞同它,但我绝对赞同选择死亡的自由,我认为它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迟早每个国家的宪法都会规定选择死亡的自由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基本人权而不是犯罪。但是折磨任何一个人,包括你自己,的确是一个罪行。这个观点将使你不再认为我是粗鲁的了。我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一场毕生与各种各样的愚昧,胡说八道和迷信的斗争。简而言之就是宗教性的胡说八道,「胡说」(bullshit)是个很美的词,这个简短的词表达了很多内容。

  从那天我开始了作为一个叛逆者的生活,我将继续作为一个叛逆者直到我生命中最后一口气,也许甚至在这之后,谁知道……

  那一天非常有意义,它是具有历史意义的,就像耶稣在神庙与犹太拉比辩论的那一天一样。他比我还年长几岁,也许有八九岁,他的辩论决定了他一生的轨迹。

  我已经不记得那个耆那教僧侣的名字了,也许他的名字叫shanti sagar意思是:「祝福的海洋」,与他的人品相比,这个名字太不合适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原因。他只是一堆污泥,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既不是什么祝福的海洋也一点都不平和安静。他变得非常生气,大喊着让我坐下。我对他说:「没人可以在我自己的家里命令我坐下,我可以让你出去,而你无权让我坐下。但我不准备让你出去,因为我还有几个问题。请不要生气,请记住你的名字,shanti sagar像大海一样的平和安静,你至少要做到一个小水池子的水平,不要被一个小孩子所打扰。」

  不再管他是不是安静下来,我转身问我的祖母,她正在开怀大笑,「那尼,你说说看,我该继续问他问题还是让他离开我们家?」

  当然我不会去问我的外公,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古鲁。我的外婆说:「你可以问任何问题,如果他不能回答,门是开着的,他可以走。」

  这就是那个我所爱的女人,这就是那个把我造就成一个叛逆者的女人,甚至我的外公对她以那种方式支持我都感到非常吃惊,当那个所谓的「祝福的海洋」看到我的外婆完全是支持我的,他立即安静下来,不仅是她而且所有的村民都站到了我的一边,那个耆那僧侣一下子变得孤伶伶的。

  我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我说:「你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东西,除非你自己亲身体验过,我认为这是对的,因为这个问题是关于……」

  耆那教徒相信有七层地狱,上面六层你都有可能出来但第七层地狱一旦你进去,你就会永远待在那儿。也许第七层是基督教地狱,因为他们也是说一旦你进了地狱将永世不得翻身。

  我继续问他:「你提到过七层地狱,那么问题就出来了,难道你曾经去过第七层地狱?如果你去过,那么你就不可能在这儿,如果你没去过,那么你有什么资格说第七层地狱是存在的?或者如果你坚持第七层的存在,那么请证明给我至少有一个人曾经从第七层地狱回来过。」

  他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孩子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能够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没受过教育,绝对没有被灌输过任何知识,知识会使你变得狡诈,但我一点都不狡诈,我提出的这个问题是任何一个没有受到过教育污染的孩子都能够提出来的。教育是人类对可怜的孩子们犯的最大的罪行,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最终的解放将是对孩子们的解放。

  我是纯洁的,绝对的无知,我不能读或者写,甚至数目如果超出了我的手指头,我就不会算术了,甚至在今天,如果我开始数什么东西,我就开始用我的指头,如果有一天,我少了一根手指头的话,那将是一个混乱。

  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我的外婆站了起来,说:「你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不要认为这只是一个孩子的问题,我也同样问这些问题,今天我是你的供养者。」

  现在我要再次说明一下耆那教的习俗。当一个耆那教僧侣,来到一个家庭并接受他们膳食的供养后,作为一种回报,他会开始布道,布道就是对供养者的演说,我的外婆说:「今天我是你的供养者,我也同样问你这些问题,你是否曾去过第七层地狱?如果没有,请诚实地说出来,但你以后就不能再说有第七层地狱。」那个和尚变得很窘,慌乱起来,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美丽的夫人,他起身想走,我的那尼喊到:「停下,不要离开,谁来回答这个孩子的问题?他还有些问题没问完,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在一个孩子的问题面前逃跑。」

  那个人停下来,我对他说:「暂时先不管第二个问题,因为他回答不了,他也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那么我再问第三个问题,也许你能够回答他。」

  他紧盯着我,我说:「如果你想看着我,就请看着我的眼睛」。他低下了视线。这时人们安静下来,然后我说:「我不想再问了,我的头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我不想再问第三个问题,因为我不想让我家的客人蒙受羞辱。我结束我的提问。」然后我真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这时我的外婆也跟着我走了出来,我感到非常高兴。

  那个耆那僧侣向我的外公告辞离开了,但他一离开,我的外公就急匆匆地赶回家,质问我的祖母:「你疯了吗?首先你怂恿这个天生的捣蛋鬼,其次,你甚至没跟我的师父打个招呼就跟这个孩子离开了」。我的外婆说:「他不是我的师父,对他我一点都不关心,而这个天生的捣蛋鬼是一颗种子,没人知道将来从这里面会结出什么果实来。」

  现在我知道从这颗种子里结出了什么,除非一个人是天生的麻烦制造者,否则他就不可能成为一个佛,而我不仅是一个佛,乔达摩佛有点太传统,我是一个左巴佛,我是东方与西方的交汇,实际上我不分裂为东方和西方、高和低、男人和女人、好和坏、上帝和魔鬼,不!一千次重复。不!我不去分裂,到目前为止我的工作就是把所有的分裂统一起来。

  那一天有着巨大的象征意义来理解我的一生中所发生的事。因为除非你懂得了种子,你才不会错过成长为一棵大树,才不会错过开花,也许还有透过树枝洒下的月光。

  从那个特别的日子之后,我一直反对任何虐待行为,当然我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词,但叫什么并不重要,我反对的是各种形式的禁欲,甚至那时候连这个词我也不知道,但我能够嗅出那个腐臭气。我对各种各样的自虐行为很敏感,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全然地去活,压抑不是我的道路。尽可能全然地生活,如果你能够超越极限,那么你甚至可以开始幻想,去吧!不要再浪费时间等待戈多(书名《等待戈多》)。

  我并不反对结束生命的想法,如果一个人想这么做,这是他的权利。但我反对把它搞成一个漫长的折磨。这个商帝•萨嘎(shanti sagar)是在一百一十天的绝食之后死去的。一个普通的健康人大多能做到九十天不吃东西,如果他特别健壮的话,这个时间可能会更长一些。

  因此,记住,我并不是要粗鲁地对待他,在那个时间那种情况下我的问题绝对是正确的,也许不只如此,因为他无法回答我的问题。很奇怪,今天我告诉你的这些不仅是我的问题的开始,而且也是别人不回答我的问题的开始,在后来的四十年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曾回答过我任何一个问题,我曾遇到过很多精神领域的人,但没人曾回答过我任何一个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一天决定了我的风格,和我的一生。

  商帝•萨嘎非常恼火地离开了,但我觉得非常高兴,而且,在我外公面前我也不隐瞒这种喜悦,我对他说:「那那,他也许很生气地走了,但我是绝对正确的,你的师父很平庸,你应该选择一个更有水平的人作师父。」

  他笑起来,说:「也许你是对的,但是就我现在这个年龄来说,换一个师父是不现实的。」他问我的外婆:「你是怎么想的?」

  外婆的思想总是那么睿智,她说:「改变从来不会晚,如果你觉着你选错了,那么就改变它,实际上,你需要快一点,因为你正在变老,不要说:『我老了,所以我不能改变了』,也许青年人承受得起不改变,但一个老人不行,你的时间不多了。」

  几年以后我的外公就去世了,但他始终没有鼓起勇气更换他的师父,他仍然继续着老的一套,我的外婆经常揶揄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更换师父和他那老一套呢?」而他总是说:「我会的,我会的。」

  有一天,我的外婆说:「别胡说了!除非一个人能现在就改变否则他将永远不可能改变,不要说什么,我会的,我会的,改变或者不改变,起码要态度明确。」

  这个女人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她不仅仅是一个生活在偏僻小山村的家庭主妇,她应该被整个世界都知道,也许我只是她的载体,她把她自己倾注进了我的里面,她深深地爱着我,我从来不认为我的母亲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母亲,我总是把她作为我真正的母亲。

  如果有某个时刻我需要因我的过错向什么人忏悔的话,那个人只能是她,她就是我的信仰。我可以向她倾诉任何事情,我明白她完全可以理解它们。

  我向那个耆那僧侣问了古怪而令人恼火的问题,在我生命中的那个时刻,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应该说我还帮助了他,也许有一天他会理解这一点,如果他有足够勇气的话,他在那一天就可以明白这一点。但他是个懦夫,他逃跑了。从那时起,我得到一个经验,所谓的圣人和大师们都是些懦夫,我从未遇到过有一个印度教徒、穆斯林、基督教教徒或佛教徒的身上表现出某种反叛精神,除非一个人具有反叛精神,否则他不可能具备宗教性。反叛是宗教最重要的基础。

  我和那个耆那教僧侣的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因为第二天他又来到我外公家乞食。也许你很难理解,他那么生气地离开后为什么又回来了呢?我要解释一下,一个耆那教僧侣只可以在一个信奉耆那教的家庭那儿得到食物。很不幸,在那个村子里只有我们一家信奉耆那教,他也想在别的人家乞到食物,但这样的话他就犯了戒,因此他不得不再次来到我外公家。

  我和我的外婆都在楼下等着,我们望着窗外,因为我们知道,他一定会来,我的外婆对我说:「看,他来了,今天你要问他什么问题?」我说:「还不知道,先让他吃饭,饭后他会有一个例行的布道,那时我总会发现一些问题去问他,先让他讲。」

  这次他讲的非常谨慎,非常简洁,这很少见。但是无论你说不说话,一个人如果想问你问题的话他总是有办法的,即使你沉默他仍可以向你提问。

  那个僧侣讲的题目是存在的美丽,表面上看来,这个题目不会有什么漏洞,但它确实有。我一站起来,我的外婆就开始笑,虽然她在房子的后面,但我仍能听见,我问他:「谁创造了这个美丽的宇宙。」

  耆那教徒是不信神的,这对信仰基督教的西方人来说很难理解,一种不信仰神的宗教。耆那教要比基督教好一些,起码,它不信仰神和圣灵,这些都是纯粹的胡说,不管你相不相信,耆那教是一个无神论宗教,而无神论和宗教看起来是互相予盾的。耆那教是纯粹的规范和纯粹的道德,但不信神。因此当我问他:「是谁创造了这个美丽的宇宙?」显然他会回答:「没有人去创造。」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然后我说:「这个美丽的宇宙是「没人」创造的吗?」他说:「不要误解我的话……」这次他变得很小心,显得很沉着:「请不要误解我。」他说:「我并没有说没人是某个人。」

  我对那个和尚说:「我知道没有人就是没有人,但你说得那么漂亮,那么多对存在的赞誉,这深深地打动了我。一个耆那教徒不应该这么做,你看起来从昨天的事情中吸取了教训,你可以改变你的策略但我不会改变,我仍然要问,如果没人创造宇宙的话,那么它们是怎么形成的?」

  他左顾右盼,所有的人都安静不语,只有我的外婆在大笑,那个和尚问我:「那你知道它们是怎么形成的吗?」我说:「存在本来如此,根本就没必要讨论它是如何形成的。」

  在四十五年之后,在经历了教育然后完全摆脱教育之后,在读了那么多然后又把它们抛到九霄云外之后,在我有能力认识这些词还可以用大写字母来写出它之后,我要说的仍然与当年的那个小孩一样:存在本来就是如此,没有必要去讨论谁创造了它或它是怎么形成的,存在就是存在。

  那个耆那教和尚第三天没有再来,他去了另一个村子,那个村子也有一个信奉耆那教的家庭,但我仍要感谢他,也许他不知道,是他促使一个孩子开始了他的真理之路。

  自从那时开始,我又对许多人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无论是著名的博学者,还是被万人景仰的圣人,都不能回答这个由孩子提出的问题。

  实际上一个真正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我预言你是不可能回答一个真正的问题的,因为当你面对一个真正问题时,唯一正确的答案是沉默,这不是什么学者、僧侣和圣人的沉默,而是你自己内在的沉默,除此之外没有答案。那个沉默会给你的内在一个答案,而问题会在那个爱的沉默中溶化,这个答案不是给任何其他人的,只是为你准备的。在那个耆那僧侣走后的几天里,我们都笑着谈起这件事,当然只有我和我的外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就像个孩子一般。那时她已经快五十岁了,但她的灵魂还像是个孩子,她笑着对我说,:「你做的真棒!」

  甚至到现在那个耆那僧侣逃跑的背影还仍然历历在目,他并不是一个美丽的人,他不可能是,他的方式和道路就是丑陋的,而且只有丑陋。甚至他的背也是丑陋的。我爱美的东西,你可以从一颗星星、一个人的身体、一朵花或一只小鸟的飞翔中发现美。我全身心地崇拜美,因为我看不出一个不热爱美的人,怎么能知道真理,美就是达到真理的路。道路和目标没有任何不同,道路总会导致目标,第一步就是最后一步。

  那场论战——是的,用这个词很合适,那场和耆那教神秘家的论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与耆那教徒、印度教徒,穆斯林、基督教徒进行了无数的论战,我随时都准备好去投入到一场精彩的辩论中。这次辩论导致了一长串的我与另外一些所谓宗教人士或其他满口胡言的人的辩论,他们都被他们的知识所害。我天生就俱备打败他们的能力,但要让他们开始觉知是不可能的,也许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恐惧,也许知识和麻木非常适合于他们。人们把他们作为圣人来尊敬,但对我来说他们只是一堆牛粪,牛粪有一样好处就是它不臭,我之所以把他们比做牛粪,因为我对气味很敏感,牛粪有这个好处,它不会让我过敏。

  (翻译者风行水面)

评论
  • 我的作品《海东青之翼》已全新集录发布,希望得到各位前辈的回访支持,多谢!已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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