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宿命难逃

  梦瑶醒时头痛欲裂,可是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件事竟是公孙泰昏倒,她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媛溱及时接住了公孙泰,不明就理地问梦瑶:“怎么会这样?”两人不停地唤着公孙泰的名字,他缓缓睁开眼睛,说了两个字:“冰绮!”而后便昏厥过去。

  如翎和永诺见梦瑶屋中亮起主灯,匆忙赶进来,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公孙泰昏厥的场面,永诺连忙派人传召医官,几人合力将公孙泰抬回屋内,媛溱看了看梦瑶问道:“没想到公孙先生竟不惜自己的性命来成全你,但愿他老人家能平安度过。”

  梦瑶咬了咬嘴唇,回屋立即画下刚才梦境中的一切,医官越聚越多,直到所有滇国御用的医官都聚齐,连夜会诊也没诊出个所以然,这下可急坏了梦瑶和如翎,如翎向来冷冰冰的,这种情况之下更显得冰冷决绝:“你明知道师傅一定会不顾一切成全你,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私?”

  梦瑶沁着泪,没有回话,媛溱拉了拉如翎,永诺开口道:“我想梦瑶事前也不知情,若她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先生去冒险的,我们得想个办法救先生,而不是在这里责怪抱怨。”

  如翎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狠狠地瞪了梦瑶一眼,医官们逐个散去,三更时分却是四人的不眠之夜,屋内静的瘆人,一声短促的哨音横空划破了这份寂静,庄霁云总是会在适时的时候出现在需要的地方!媛溱一看是他来了,脸上有欣喜之色一下子绽放开来,庄霁云还是那样儒雅地笑着,走到公孙泰身边,他试了一下他的鼻息,又把了把脉,转身说道:“老先生并无性命之虞,只是过度劳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梦瑶急切地问。

  “只是恐怕老人家以后不能再开坛施法了。因为公孙先生的记忆已经混乱不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庄霁云遗憾地看着她。

  梦瑶瘫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孙泰,如翎气急败坏地抓起她的衣领:“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你满意了?如愿了?!”

  永诺和媛溱一人一个拉开她们,庄霁云和媛溱一起将梦瑶扶回屋内,永诺带如翎走出主楼。

  梦瑶悔恨地对媛溱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害了师傅,是我太自私。”说着失声痛哭起来,庄霁云反而显得很释然:“公孙先生年势已高,一生之中操劳不断,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如今功成身退也并非坏事,他老人家只是失忆,性命无忧的。”

  媛溱失落地叹了口气:“梦瑶,有些事是注定的,你不要太自责,你可别辜负他老人家的苦心啊!”

  梦瑶推说自己累了,媛溱和庄霁云便离开了。已是夜里四更时分,庄霁云再一次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媛溱:“姑娘,为何方才你话语间的失落好像很深重?公孙先生与你有故交?”

  媛溱摇了摇头,摊摊手道:“不是,我只是感叹命运弄人,有些事,是命里早就安排好的,改变不了。”

  “若真是天命难违,姑娘为何还郁郁寡欢呢?”

  “算了,有些事说了也没人会懂,对了,公子,有些事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每次危难之时你都会出现?”媛溱微蓝色的瞳孔天真地看着他。

  他是多想说出真实的答案,告诉她他一直守着她,可是他不能,他蹙眉答道:“我只是住在这附近,经常在大祭司府的屋顶上观月,这里可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的建筑,这里的月色,美极了!”他眼神温暖地看着媛溱,这里最美的不是月色,而是月色下媛溱舞剑的身影。

  “你这人真有意思,就不怕哪次大祭司发现了,命人射杀你?”媛溱信以为真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大祭司仁慈,连西院那些混吃混喝的懒汉都不驱逐,怎么会射杀一个只为了看月色的翩翩公子呢!”庄霁云冲她挤了下眼睛,顽皮地笑着。

  媛溱娇羞地低下头,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姑娘,还未请教芳名?”

  “媛溱。”

  “在下庄霁云。”

  “雪去云霁,周晴千山,四水慕雪,好名字!”和初识那天一模一样的话语,只是,再不如当初那般纯真无忧,当初这十二个字打动了庄霁云的心,如今这十二个字成了每天煎熬在他心上的伤口,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一切,都与往常不同了。

  “庄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总是觉得好像很眼熟,但是又实在没有印像,我们,我们以前真的没有见过吗?”媛溱见庄霁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进一步问道。

  庄霁云坚定地摇头,媛溱从袖袋里拿出当日苏醒后收藏起来的那搓晨风的毛发的小布袋,打开来在庄霁云眼前晃了晃:“那你认识它吗?”

  他同样坚定地摇了摇头,媛溱悻悻地收回布袋,咕哝道:“我以为除了公孙先生,你会是另一个懂我的人,可你不是。”

  “姑娘,你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你?只要你肯说,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公孙先生答应过你什么?说不定我可以替他做到。”庄霁云诚挚的看着媛溱。

  “公孙先生答应帮我找的东西你是不可能找到的。不过还是谢谢庄公子了。”媛溱有些失落,但是她还是不能完全否定自己对庄霁云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而且从庄霁云的神情态度来看,以他的气质谈吐,完全没有理由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女子如此热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庄霁云同样失落:“姑娘,若他日有什么需要庄某效力,你来云庄找我。”说着,他递上一块墨玉玉佩,“你拿着此物来府上找我便是。”

  媛溱接过玉佩,这是上等的墨玉,碧绿之间毫无半点瑕疵,因开玉时间较长,已有了一层浑厚的玉脂,手感非常润滑,她接过玉佩,庄霁云谦谦有礼地告辞而去。

  第二天晌午,公孙泰失忆昏倒的事已经在晋宁传得沸沸扬扬,都邑百姓宣扬八卦的本事真是与生俱来,公孙泰也真是仙骨,在八卦消息还未从昏倒变成长眠之前醒了过来,可是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吃糖山楂!”

  满晋宁城里,大祭司府的家仆到处找糖山楂。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满处找糖人儿,找梨花膏,找桂花酿,找醉千里,可把大祭司府上上下下给折腾的不轻,若不是公孙泰的徒子徒孙遍布滇国,恐怕早就引得怨声载道了。

  在公孙泰身边伺候的仆人一天两班换,从吃饭喝水到如厕洗澡都无微不至,公孙泰分不清他们几个谁是谁,反复重新认识了好几次也没认清,经常对着如翎叫梦瑶,对着梦瑶叫永诺,对着永诺叫媛溱,对着媛溱叫如翎,几个名字经常错乱,导致他们四个经常同时出现在他面前,次数多了,几个人一商量,想了个办法,梦瑶叫小一,如翎叫小二,永诺叫小三,媛溱叫小四,只教公孙泰一、二、三、四地叫号就行了。但是事实证明,就算是这么叫法,也经常是一二三四同时出现都不知道他找的到底是谁,最后他们干脆放弃教公孙泰认人了,反正不管叫谁,他的要求也都一样:去给他找吃的。

  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适应,大祭司府上上下下才算是找到了与公孙泰相安无事的秘诀:一是吃的,二是玩的,三是有人陪着。这样一来,整个大祭司府就如同多了个孩子一般,本来大家都推托着不想去的差事,如今却成了人人都抢着去的美差,陪着一个老小孩吃吃玩玩就混过一天了,不仅轻松而且还常常能跟着混到不少打赏,何乐而不为呢!

  晋宁城内的传言从来没有停过,在没有下一个头条八卦出现之前是不会有人忘记公孙泰的。当然,这传言也传到了宫中,尝羌得知国宝级的祭司培训师如今在大祭司府内颐养天年,已经传召了梦瑶好几次去汇报公孙泰的病况,很是关切。这天,梦瑶又应召入宫,可却带回一个令媛溱不太高兴的消息:端木洪又纳了一位小妾,理由是女儿韶华早逝,儿子长年忙于国事,家中冷清。

  媛溱早已知道男子的爱不可能从一而终,只是这消息还是来得太快,想起娘自幼时一路护着她却委屈了自己,一路以来委屈求全只为她能平安长大,然而自己竟那样惨烈的选择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许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便是对她当日轻生的惩罚。

  梦瑶看出她的不悦,坐在她身边娓娓而谈:“其实你和你娘是否都恨过颜苗?”

  媛溱讶异地看着她,梦瑶拈了一枝紫薇花,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们都恨错了人!颜夫人自己也是可怜之人。”

  “怎么你也掺合这种妇人琐事?”媛溱苦笑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紫薇花,放在桌上静静看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这大概就是男人眼中的女子。”

  “颜夫人便是那个用自己的花季换取一个男人的寒冬的傻瓜!”梦瑶起身望着楼下院内开得正旺的紫薇花树,“紫薇花开百日红,人却难有千日好。”

  媛溱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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