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尹默早出晚归，呼兰飞昼伏夜起，恰恰是一个时间差。半个月下来，两人竟不曾说上一句话。

　　尹默有一天见到大厅里那盆花，他有对花的专业知识。他知道多种花的脾性、味道、色调。他清楚地记得他曾在那本《万花丛里》看到过它的样子。因为那花的名字香艳又大胆，他牢牢记住了那花的轮廓，还有那叶片的纹路。不错，那正是夜来香。

　　夜的瘴气附在那枝夜来香上，细小的珠子便悬挂在叶毛上，莹莹地抖动着。这一幕将尹默带到了那个早晨。

　　同样是亮莹莹的露珠，微微晃动着。一定是某丝不安分的光芒，从那露珠里折射出来，将尹默从梦中照醒了。他睡眼惺忪，正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却发现一个女人躺在厅里的沙发上。

　　那女人睡得正踏实着呢！

　　那蓬松的头发一直滑向淡绿色毛巾最深的褶皱处，而那毛巾又顺着那褶皱滑向沙发与地面的交接处。这流水的曲线全仰赖那流水般的身躯，要不是那腰肢陷下去，那水流便不会弯下去了。尹默每多看一眼就有一种罪恶感袭来，可还是忍不住要一直看下去。“传说在滇池边上，有一个躺着的睡美人，被滇池仅仅环抱着，滇池抱得太久了，不肯松下手来，那睡美人也从没醒过来。奇怪了，这睡美人怎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呢？传说柴可夫斯基看着熟睡的爱人沐浴在朝霞中，谱写了世界名曲《睡美人》，可此刻的我怎么只能这么龌龊的看着这位睡美人呢？哪怕能画一幅漫画也好呀！”尹默这样想着，但依然忍不住要多看几眼，这时呼兰飞翻了一下身子，又睡了过去，尹默忙穿起衣服逃出了那间屋……

　　尹默在白天也很兴奋，他觉得即便是静静的看，也好像从对方那里拿走了什么似的。

　　他看着那盆夜来香，书里印上去的花毕竟与鲜活的花相去甚远。他想到其实自己从来是不认得夜来香的。想来此花专门为夜里活动的人开放，自己只是个凡人，又何必遗憾呢？这样尹默就释怀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尹默的神又不知飞到哪去了。

　　一阵悠扬的小提琴曲奏起来了，高挑的美人跳起了优雅的芭蕾，继而琴弦拨弄着天线，百灵鸟站不住脚了，飞向远方。这是《天鹅湖序曲》，尹默的电话响了。

　　“喂，是你呀！你好。”

　　“你知道我是谁？”

　　“我跟你通过一次电话的，你忘了，我的来电上显示是‘同租客’。”

　　“我算是你说的‘同租客’，可是我们还没好好说上一句话。我今天正好有空，你有空吗？我们聊聊吧！”

　　“好呀！去哪里？”他又没主见了。

　　“就去公寓下那家料理怎么样？”

　　“好。那不…见…不散。”说这话真别扭，但他还是憋出这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