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平躺着睡觉,对于阿弯来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见过阿弯的姑娘们都不愿嫁给他。谁愿和一个弯人睡在一张床上呢?
于是,阿弯都四十好几了,还没娶到媳妇。
很少有人知道阿弯其实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长凌。
“阿弯,俺家那猪又跑出来了,你给俺撵撵去!”建国媳妇推开阿弯家的门扯着嗓门就喊。
阿弯二话没说就往外跑,嘴里嚷着“噜噜噜……噜噜噜……”大街上的人都看着阿弯在撵猪。那猪好像又很听他的话,卷着尾巴,扭着屁股,“噜噜噜”着回了猪圈。
“阿弯,你撵猪还真有一套哩!”
“建国媳妇,你没见阿弯在给你家那猪鞠躬作揖嘛?”
阿弯不说话,径自回了家。背影上的脖颈儿上下忽隐忽现,任肩上的柳树叶子滑落下来,掉在地上,然后重重得踩下去。
他讨厌那些人叫他“阿弯”,也曾反抗过,可总是失败。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他倒是不恨他们。要是恨,那就连他娘,他弟弟长亭,他一大家子人都得算上。他怎么能恨得起来呢?
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只叫他“长凌”,那是最懂他的姐姐长茗。
长茗总是喊他“长凌”,“长凌”,“长凌”……
“长凌,你跟我一块割草去。”
“长凌,人争一口气,你要好好上学啊,等你长本事了,我也沾你的光!”
可长茗二十岁就死了,在嫁人的那天晚上死的。传言长茗注定不长命,她是泰山奶奶身边的童女,必须在嫁人之前给泰山奶奶送钱给自己赎身。
可阿弯在家里人收拾长茗的东西时偷偷藏了她的日记。那又瘦又长的字又斜斜的字体,氤氲爬行在皱皱的黄色纸上,原来她并没有真的去给泰山奶奶送钱赎身……
长茗不在了,那么长凌呢?
如今这里却只剩了阿弯。
“回来了?梁子家要搞装修,人手不够,想叫你和长亭去帮工。长亭应着了,明日你也跟着他去吧。”阿弯他娘挪着她的三寸小脚出来告诉阿弯。这个小脚女人自从十三岁嫁过来,吃了一辈子苦。长茗不争气;三儿子长亭也不争气,被媳妇管得死死的;这个二儿子更不争气,腰弯成这样,到现在连个媳妇的影儿都没见着……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是不开开眼呢?
“阿弯,红升媳妇的病咋样了?听说她第三次化疗了?”梁子他娘递给阿弯一碗茶水。
“应该快好了吧。”阿弯觉得难受,却又挤出笑来堆在脸上。
他刚给红升家做了一个月的雇工。掰了半个多月的大蒜种,又帮忙扒了几天玉米皮。
“长凌哥,喝口水再干吧?”
“长凌哥,中午在这吃饭吧?”
“长凌哥,你干活真麻利,干活的好手……”
……
红升媳妇每次都喘着粗气,很吃力地扶着门框对阿弯笑着说话。阿弯觉得每次对话的时候,他的腰都挺得特别直。
……
“长凌哥……”红升媳妇背对着红红的夕阳,好像是从落日的余光中走来,肩头撷着几片红霞,松散的马尾沾着些秋日的凉气。
“嗯?去城里一趟,回来你头发比以前好看了呢!”长凌抬头看着红升媳妇,这个年轻的女人,孩子只有五六岁的女人,多么美丽啊!长凌没上过学,也只能用“好看”和“美丽”来形容这个年轻的少妇。
“呵呵……,假的……”红升媳妇笑了笑,声音很小。
可是长凌听见了,“不是,不是,我说的是真的,真比以前好看!”
“呵呵,长凌哥,这是你的工资,你数数,看对不对?”她不再用围巾包着头,也不再躺在床上让人伺候了。化疗后的病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也许是因为假发,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俺本来就没想着要钱,你也不用给俺,你这些天应该花了不少钱……”阿弯声音越来越小,他的心怎么那么沉,那么疼呢?
“那咋行?谁干活也不容易,又是乡里乡亲,哪能不给工钱呢?红升上地里去了,俺就把钱给你吧。”她说话有些急,似乎又忍不住想咳嗽。
阿弯连忙接过钱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被什么卡了回去。
他能告诉她么?
他又怎能忍心伤她的心呢?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是那么的强壮,强壮到耳朵敏锐得可以听到里屋里那远远的悄话——
“红升,我听你舅说,东乡有个可巧的人,32,没有孩子,对象是出车祸死的,我觉得咱可以先联系联系订下,你媳妇的病……也快了……”
“爹咋说就咋办吧……唉……订下归订下,不能让她知道,也不能太快……”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即便说出来了,也不能让别人听到。有些话是不能听的,即便听到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阿弯深知这些话无疑是在催她的命!
“长凌哥?”红升媳妇以为他还想说什么,睁睁地望着他。
阿弯拿走了工钱,背影上的脖颈儿好像上下忽隐忽现地不那么明显了。他知道她在背后看着他呢。
……
加油!
基本不看网络小说,因每次浅浅的看几眼,总觉肤浅的令人不忍卒读。没有想到一个90后的你,居然能写出如此具有灵魂的好文,实在让我叹为观止。
回复 @落拓书生: 谢谢你,让我更有动力
好评!
佳作!已赞!我的《同行》,欢迎支持!
已好评,欢迎阅读《迷失的自己》
已好评,希望共同努力 可以到《花妖古事》看看 一起享受写作
有时间能让我再看一遍窄门吗?
不错。加油。赞赞赞赞!
继续努力。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