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原先住在低矮破旧的老屋,一家挨着一家,家家都没信箱,来了邮件,全凭邮递员大声吆喝。如果家中没人,左邻右舍也会帮着代收,即便是挂号的,也会抢着签字或盖章。至于报纸,由于那时经济并不宽裕,他也不是每天都看,只在有他喜爱的球赛或重大新闻时,才会在下班后路过弄口的报摊买份晚报,后来退休了,他依然是临时买报看。
三年前老屋拆迁,他与老伴搬进了带电梯的新居,大楼的门道里安装了统一规格的不锈钢信箱,加上儿女先后成家另住,日子一天好过一天,手头比过去宽裕多了,这才破天荒上邮局订了份晚报。每天傍晚,他下楼在小区的绿地散一会步,随后从信箱取了晚报上楼,这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这天傍晚,他下楼取报时,发现信箱里有只牛皮纸的大号信封,或许是信箱口小了点,塞进去取出来都费劲,信封两端已有点刮损了。信封正面贴了张烟盒大的,有几行字的白纸,那是打印的收件人地址与姓名。因为没戴老花眼镜,加上字小光线暗,他也没法看,以为又是哪里寄来的广告,这样的邮件他不止一次收到过,便与报纸卷在一起拿回了家。
吃罢晚饭,他照例戴上老花眼镜看了一会报纸,接着又打开电视机兴致勃勃地看起来,直到老伴催他睡觉时,才想起还有那只大信封。他拆开一看,哪是什么广告?原来是一本今年第一期的某杂志。他好奇地随便翻了翻,这是本装帧精美,图文并茂的老年杂志,有保健养生、娱乐旅游;有家庭生活、时事评论;也有诗歌散文、书法绘画,内容极为丰富,也很合自己的胃口,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本精彩的杂志。可自己没订过,怎么会投到自家的信箱呢?当他拿起信封,戴上眼镜凑到灯前查看时,不由吃了一惊,地址倒是一字不差,可收件人竟是住在他楼下老张的名字。
这事本来不难,给楼下的老张送去就是了,可没那么简单。
他是三年前才买下这里的二手房,先前的住户装修很简单,也很粗糙,不少地方已经破损,他与老伴商量后,就请人重新装修一番。谁知搬进新居没几天,楼下的老张就找上门来,说家里的卫生间因他家装修而漏水了。本来就对他家装修中敲墙打洞的噪声与油漆涂料刺鼻的气味不满,此时说话的口气有点生硬,彼此话不投机,没说几句就相互吵起来,原本很简单的事也变得复杂了。后来虽经物业和居委干部多次调解,问题得以解决,但两人也闹得很不愉快,平时相遇别说打招呼,甚至在电梯里相遇也不会相互看一眼。现在老张的杂志寄到了他的家里,这让他犯难了。
他想把那本杂志揣进信封重新塞进老张家的信箱,可已经拆封,明摆着是他所为,没看清收件人是谁就随随便便地拆开人家的邮件,怎么说也有点不妥。再说了,要是老张找起茬来,借题发挥,岂不是“旧恨加新仇”,又要闹点事出来,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他想不声不响,把这事瞒了,反正也是从自家信箱取的,不偷不抢,自己似乎也没错,可瞒得住吗?那地址姓名是打印的,没人特意更正,下次会照样寄到他家,再收到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瞒着。收不到杂志,老张肯定会追究,到时候找上门来,自己背上贪小的恶名,他这老脸往哪搁?他想啊想啊,想得他脑袋瓜都疼了,这本杂志显然成了一只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想到后来,虽说过去彼此曾经有过不快,但怎么说也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再说当时老张家卫生间漏水也是自己有错在先,怪不得人家态度不好,犯不着再为一本杂志结怨,无奈天色已晚,决定第二天给老张送去。
事情定了,心也定了,他捧着杂志读到了深夜,他很少这么晚入睡。
第二天早上,他按响了老张家的门铃。老张一见是他,紧张而吃惊地问:“什么事?”当明白事情的原委,并从他手里接过那本杂志后,老张这才换成笑脸,连连道谢。告辞时,他对老张说:“赶紧给杂志社打个电话,把地址改过来。”
原来,这本杂志的编辑部去年举办了一次关于老人健身养生的征文活动,老张根据自己的切身体会写了一篇千把字文章应征,经评审,获得了这家杂志社赠阅今年一年杂志的奖励。不知是老张老眼昏花,文稿中联系地址出现了笔误,还是杂志社的工作人员忙中出错,地址中的室号第一位“5”误会成“6”,变成了楼上老李家的室号。
约莫一个月后的傍晚,老李取报时在信箱里又发现了同样的大信封,地址姓名都跟先前一样。他正困惑,老张恰好也从外面回来,他把信封递给老张问道:“你没把地址改过来?”老张看了一眼信封笑着说:“不改了,寄到你家,你就先看吧。”说着就拆开信封,抽出新一期的杂志递到他的手里。他推让道:“你的杂志,怎么让我先看?”“你看我看都一样,等你看完了再给我也不迟。”说着,就抢先按下电梯门的开启按钮,拉着他一起走进电梯。
后来才知道,老张在阅读被他拆了封的第一本杂志中,发现有一页有道深深的折痕,寻思他已读过了,不仅喜欢这本杂志,也喜欢其中的文章,于是决定不更改地址了。
写错了地址,却让彼此冰释前嫌,和好如初,错了开始 对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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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葛红兵: 谢谢葛老师的鼓励!做您的学生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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