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机师：佟教员，过来。

　　她指了指驾驶员的坐舱，之后招让佟云生走过来。佟云生还没有从她刚才的戏谑中走出来，便立即走进了这个姑娘制造的新的谜团中。不过，谜团是谜，却有着独特的魔力，牵引着的身体， 指引着他的行动。

　　他来到一架米格15的前面。在上午的训练中，他曾经亲手驾驶过这只战鹰。操作中，能感觉到飞机各种设备，虽然都是正常发挥功能，但是老化和疏于保养、改造，如果再标榜它雄风不减当年，就是自欺欺人了。

　　他摸了摸机翼。已经暗淡的油漆色泽上，暴露它的机龄那不算短的机龄。但是中国人讲“英雄出少年”，但更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佟云生用双手一撑，跳上了机翼，沿着机翼走向坐舱。呵，战鹰老是老点，但羽翼依旧丰满，宽敞，结实。能不能作个英勇善战的空中英雄，就看坐舱这个空间狭窄的“小庙”，能坐进啥样的“大佛”。

　　虽然是个女的，但是专业的评价，傲气的口吻，和自信的行为，到让佟云生愿意继续看看，这个“万绿丛中一点红”，到底能给自己多少颜色看看。

　　佟云生：达瓦力希，我想我已经不用自我介绍了。但是您能不能让我认识你一下，也让我判断一下，是继续留在这里听你指挥，还是立即把你送交纠察队，进行检查。

　　佟云生用俄语说到。他喜欢偶尔体验一下俄语时“满嘴跑舌头”的感觉，也喜欢在俄语的嘀里嘟噜的舌头翻滚中，回想他的青葱岁月。他少年时代前往延安，参加革命。刚刚进入红军部队，就赶上共产党选拔学员，前往盛世才的新疆航空队，学习飞行。因为身体素质好，文化程度高，他顺利的成为共产党第一批飞行员学员。

　　到达新疆，跟着苏联教练学习飞行，飞机能开上天了，俄语也跟着学到手了。之后，随着时局和战争方向的改变，他和同期的学员战友们，尽力了牢狱和抗争，总算是回到了延安，回到了党的队伍。面对战争的大历史，佟云生觉得，人生需要努力，更需要经历——把自己投进每个次世事变化中，毫无保留的释放能量和忠诚，剩下的，就看老天的安排了。

　　比如他自己吧。跑到延安，立志扛枪打仗，结果一进部队就成了学员；受训结束，回到延安，没有成为空军，反倒加入了八路军部队南征北战。抗美援朝前夕空军成立，作为年轻的“老资格”飞行员，他又回归飞行团队。现在到了前线，飞机是天天开，结过是个“抗美援朝不过江”的教员。

　　女机师：我叫林煊。17岁前往苏联，伏龙芝大学机械动力专业毕业。后来在莫斯科东方大学进修空军专业。抗美援朝开战后回国，在空四师作机械师。咱们师组建时，被陆师长叫过来了，担任机修主任。所以，你们的战鹰，到了这里，就归我管。我说了算。

　　林煊言语利索和犀利，透出了她的自信和乐观。尽管这小钢炮似的话语，把佟云生搞得有些惭愧又有些恼怒，但他还是决定压一压心中的火气，看看这个外表干练、言语铿锵，却又经历不凡的女同志，后面又有什么新花样。

　　佟云生：志愿军的队伍就是好！鸡窝里能飞出金凤凰。可是。。。。

　　林煊：坐进来！

　　林煊一把拉过在机翼上行走的佟云生，把他按在座舱里。

　　多年来的专业训练，培养了佟云生进入机舱，便立即进行相关检查的习惯。甫一动手，他又觉得不服气了：一个穿越云霄的资深飞行员，一个严格专业的飞行教员，一个枪林弹雨走出来的战士，就这么站在机库里，被一个女同志数落。这都三五分钟过去了，自己几乎都没说上话，好歹说了句俄语，还被她嘲笑了一番。好吧，人家留学海外，洋文自然好过自己。但是飞机这东西，总该是谁开谁说话吧。

　　佟云生：林同志，林主任。进了飞机座舱，还是应该飞行员说了算。

　　林煊：真正说了算的，是飞机自己。所有飞行中的问题，都会反映在飞机机械设备的磨损程度上。你不说，但是飞机会告诉我。

　　林煊一边说，一边俯身贴进机舱，开始调整里面的操纵设备，并校准仪表，俨然是让飞机进入待飞状态。

　　佟云生：我今天的降落，完全按照飞行手册，视线方向，下降高度，轻两点着陆。当然，正如你所说，我降得并不轻，滑行和刹车都控制的不好。林。。。。达瓦里希。林，你的判断是对的。

　　林煊：就叫林煊吧。。。。你的操作没有问题，你的问题是，还不够了解这只战鹰。我可以帮你。

　　说完，林煊加大了发动机的转速。机库的空气，被飞机喷出的气流搅动起来。再加上轰鸣声，深处其中，心跳不由加速。比心跳速度还猛烈的，是沸腾起来的激情和行动力。佟云生此时手痒，不，说手痒那都是轻的。他已经在用最大的克制力来约束自己，免得自己真的把飞机开出去了。

　　佟云生：林煊，我们现在要做什么，飞出去吗？走！我带你一起飞！！

　　林煊：我们就在这里。我带你体会一次完美的降落。用你的经验和想象力，体会它，记住它。

　　林煊一边说，一边拉起佟云生的手，之后把他的手，放在操纵杆上。她摘下之前维修时戴着的手套，用颀长但已显见粗糙的食指，指着仪表盘。略作心算之后，继续又调整了发动机的动能，以及喷气量。

　　林煊：进入降落状态。飞行员调整飞行姿态，准备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