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通电话像两条冰冷的蛇慢慢的缠着秦佳的脖子，再一点点的收紧让她一度觉得无法呼吸。不能再这样了！秦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拨通了陆小文的电话

　　“喂，秦佳？有事么？”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疲倦，泛着沙哑。

　　“恩，我有些事要告诉你，关于石夏的。”秦佳说道，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好几秒，好像是有些惊讶于秦佳的知情，过了一会儿那头回道：“那还是那个咖啡馆，一个小时后见”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秦佳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了门。

　　等到秦佳到咖啡馆的时候，陆小文早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一手托着腮，心不在焉的搅着一杯咖啡，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秦佳。秦佳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座位上，陆小文惊了一下回过了神，怪了秦佳一句，连声咋呼都不打就一股脑问了起来：“你认识石夏？怎么认识的？那天自杀的时候陈队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把你叫到现场吧？石夏和你什么关系？”“你等等小姑奶奶，我慢慢会更你说。首先，我认识石夏，我接过她的报案还在那时候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她想帮帮她，第二，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也忘了她这么一号人了。而且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在找她。最后，陈队那时候就是为了这件事让我过去的，但我去晚了，连尸体都没看到。”“你没看到过石夏的尸体？”陆小文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见过了，毕竟你那次回来后连饭都吃不下，我还以为你被尸体什么的恶心到了。”秦佳白了陆小文一眼，陆小文也不生气，只是把咖啡推了过去，示意秦佳喝口咖啡，过了一会，陆小文才开了口：“我听说石夏有一个读大学的妹妹，现在回来了。这两天她刚来警局认领了尸体，过两天有个追悼会，你去吗？”秦佳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而后打起精神，把那桩案子连着之前她和石夏的一点联系都告诉了陆小文。

　　听完之后，陆小文长久都没有出声，她抿了一口咖啡，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了，专程来告诉我。哦，对了，石夏的追悼会在两天之后的江华殡仪馆，别忘了。”而后两人道了别。

　　两天后，在江华殡仪馆，秦佳和陆小文见到了石夏的表妹蒋圆。她一个人安静的站在花圈旁，现场没有司仪，来的人也少得可怜，寥寥无几的来宾让不大的厅都显得很空荡，就像蒋圆和石夏两姐妹一样，无依无靠，寂寞无助。石夏的遗体就在正中间，身上铺满了她生前得不到的鲜花。因为坠楼时脸部朝下，死状相当凄惨，她遗体的脸上罩着一层白布。

　　陆小文在看见了蒋圆之后让秦佳留在原地，自己过去和蒋圆谈了起来。秦佳远远地看着他们就像几个月前远远地看着石夏和那男子纠缠一样。秦佳叹了口气，她看见蒋圆对着陆小文无力的笑了一下，接着又摇了摇头，陆小文好像还问了一些事，蒋圆说着说着眼眶就慢慢地红了之后便哭了起来。秦佳有些不忍心看下去，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扫了一眼周围，冰冷的压迫感突然向她迫近过来，冷淡的人，冷淡的对话，冷淡的态度。秦佳有些待不下去了，就在她打算走出大厅的时候，她身后妇女们的聊天内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秦佳回身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那边的蒋圆和陆小文。在确定陆小文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后，她不动声色的靠近了那群妇女。说实话，秦佳多少还是有些不耻这种行为的，但是特殊情况还是要特殊处理。

　　“那边躺着的就是前一阵子的妓女，你知道伐？”“什么妓女啊？”“哦哟，就是电视里前阵子扫黄的时候的那个呀，一直住在我隔壁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反正是看不上这种女的，不过后来好像确实是过的蛮惨的，都死掉了。”“你别这么说，人家挺可怜的，我听说死了的那女的老娘前几周刚去世啊，瘫了好几个月了。那边站着的就是她的表妹，可怜这个小孩，从小就没父母，跟着阿姨表姐过着苦日子，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眼看就要熬到头了，谁知道遭了这种难。”“那个妓女我看是死有余辜，有什么好可怜的”“诶，都别说了，遗体被推去火化了，都出去吧”

　　秦佳听到这里猛地回头才发现工作人员已经把遗体那去火化了，陆小文和蒋圆也不在这儿，应该是去休息室了。大厅里除了秦佳空无一人。现在，他好像突然明白石夏的选择了。石夏不想死，她一直不想死，不然她不会向自己求助，但是有些人不肯放过她，留言不肯放过她。生活在那时说不定已经给予了秦佳一些宽容，但除了生活，没人想让她好好活下去，石夏明白这些，所以她跳下去了，在生活给她打开了大门后，她越过了这扇门纵身坠落。

　　在秦佳赶往等候室的时候，她远远地瞄见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还头戴一顶印着“A”字的黑帽的有些瘦小的身影。由于裹得太严实加上观察距离太远，秦佳一时也无法分辨出什么，那个陌生黑衣人探着头朝蒋圆的方向张望了几下，又徘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秦佳没有跟踪下去，但是那个身影总让秦佳觉得有些熟悉。

　　秦佳晃了晃脑袋揉了一把脸就径直往休息室过去了，或许刚刚只是个路人，而自己这两天实在是被折腾的太疲惫了。见到那两人之后，秦佳什么都没提，只是和蒋圆打了声招呼，安慰了几句，就和陆小文一起离开了。在走出休息室的一路上，陆小文都在和秦佳复述着她从蒋圆那儿知道的一些家庭情况，秦佳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蒋圆，那女孩儿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等着她姐姐的骨灰，没有悲伤，没有哀怨，一脸漠然地应对着别人的招呼寒暄，不知为什么，秦佳觉得这个表情和当时石夏离开警局前那冷淡的表情很是相似。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陆小文显然对秦佳的走神很不高兴：“最近你老走神。”陆小文抱怨道。

　　“啊，抱歉，可能有些累吧。”秦佳带着歉意回道：“还有什么事么？”

　　“恩，秦佳，你还记得那次行动吗？”

　　“当然，大事件啊，怎么可能忘！”

　　“那次行动，我们逮捕了很多性工作者，但是一个嫖客也没抓，你知道为什么么？”陆小文沉着声问道，但她压根也没指望秦佳能回答，因为这根本不是个问题，或者说，这是个不该被问的问题。

　　秦佳一下被问蒙了，她的心里有些答案，但她不想说，甚至也不想陆小文告诉她，半天，才干巴巴憋出了一句：“不知道”

　　陆小文只是接着说了下去：“那些人里，有很多人并不是普通人，你懂我的意思么，甚至里面有一些我们这儿的人。那次抓捕行动媒体并没有被准许进入现场，因为有些事不能被看到，有一批嫖客在行动中被偷偷放走了。”

　　“不可能吧”秦佳本能的有些拒绝真相。

　　“不然呢？你以为这样有组织有规模的犯罪活动为什么直到今年才进行查处追究，我就在现场，有些事没人说但我看得出来，我知道。”说完后，陆小文叹了口气。

　　两人相对无言的走了很长一段路，秦佳一路上都在想着陆小文的话。她皱着眉头，脑袋里塞满了一堆凌乱的线索，她觉得，有些东西被一些人小心翼翼的掩盖在了石夏的死亡之下，但是陆小文也确实调查过，这就是一起自杀案。没人杀了石夏，但同时，所有人都杀了石夏。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小文，就算石夏在，她也不会想继续追查下去了。”

　　秦佳的声音里止不住的疲乏和失望

　　陆小文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互相道了别之后就各自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