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电中心的绝望漩涡

  想要从这里逃出去,除了家长的难题外,还有另一个可怕的禁锢,药物。所有盟友每天都要统一吃药,吃完药就在走廊上站军姿,还会安排几次喝水,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吃了药还藏着舌头下面,或是马上去厕所呕吐掉。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两种药是盐酸帕罗西丁和盐酸钉螺环酮,吃了能使前额叶功能被抑制。两种都是抗抑郁的药,吃过之后大概能让人忘记反抗。但明明是抗抑郁的药,效果却是反而让人忘了怎么笑。因此,在网戒所里,被其他人看到你笑,都会被举报。决定逃跑之后,李转对我说,我必须停药,因为落叶小队里,至少需要一颗清醒的头脑。但由于监督机制,根本没办法藏药,最终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由其他人轮流替我吃。

  但更令人绝望的是,在网戒中心的前三个月,中午还有些特别“关照”——输液。药可以有人带我吃,输液就没办法代替我输了。本来我打算,凭我坚强的意志一定能够战胜这种只有无良医生才会发明的控制人心性的药,但事实证明,还是科学力量大。我不得不另寻他法,有一天,医生扎针时,叫我从左手换到右手,于是我偶然发现,我左臂上由于连续输液,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扎针了。所以后来每次我都假装不小心把针扯掉,要护士再扎一次,很痛,但这是必要的牺牲。幸运的是,我右臂很快就没地方扎了,无奈之下,我竟然被提前断了这项“特殊关照”。

  我不知道这些药物的工作原理,我只知道,它们的确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将大家对于自由的渴望,全部囚禁在精神的牢笼里。有一天,希元跟我分享了一种她所认为的药理作用机制。她说人的大脑分为两部分,左脑管理智,右脑管情感。但药物会阻断他们之间的交流,当你想要逃走时,你的左脑理性控制你伸出右脚,但你的右脑由于情感缺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伸出左脚挡住前面绊倒了你自己。药物就是这样,阻止你踏出逃走的第一步。

  停了药,我知道,我已经踏出这第一步了。人生就是一步一步,最终通向无可预知的门或囚室。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任何限制个性的做法就是专制!”如果要我发表落叶小队的战前演讲,我一定用它来做结尾动员,还要使用威廉华莱士高呼自由的口气。但不幸的是,我无法集结队伍,甚至没法商讨对策。我无比后悔之前对于谍战片的漠视,不然我一定能学到传递情报的方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天天在一起也只能用眼神交流。解决的办法就是,我们不再讨论计划,他们百分之百地信任我,只要我计划好后,告诉他们,今晚出发,他们立马就走。

  身上背负着四个人的命运,是怎样一种体验?你会觉得你一呼一吸之间都维护着这个世界的碳氧平衡,没了你,世界就会停止转动,天地崩坏,末日来临。你必须很谨慎,因为一旦失败,承担后果的不止是你,你将在每晚入睡时想起,你害了四个人,断送了他们光明的未来........未来你个头啊,脑海中代表希望的小人狠狠敲了一下代表绝望小人的头,说道:“在这个地方有毛未来啊?”

  尽管我受尽了内心的煎熬,重重计划,这一天终于来了。在辩论赛上,我提出的辩论题目是“无知是不是一种错?”作为正方,我毫不留情的打败了代表反方的李转,由于语言太过偏激,赛后被室长要求去找李转道歉。由于我在赛上说的一些话,李转心领神会地找到了希元、雷子和老吴。我们趁大家洗漱时暂时逃过了监管,虽然时间不多,但足够我们走到网戒中心的出口。那里,将会有一场恶战,能不能逃出去,就全看我的演技了。

  计划是,我穿着一件偷来的家长衣服,走过去敲保安的门,趁他开门询问时,躲在拐角的雷子突然冲出来制服他,我们再用他身上的钥匙开另一扇门,这是我们离开这栋楼唯一的方法。

  然而当我们走到计划中的这个拐角时,我们惊喜的发现,里面的第一道门竟然开着,完完全全的惊喜!我们只需要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怼掉门卫就行了!但下一瞬间,我们再也动弹不得,被电击时那种铁丝在手上的肉里来回搅拌或是用电钻插入太阳穴的感觉又悄然袭来,因为我们看到,牛永信就这么坐在隔间的座椅上,跟安悠闲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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