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瘾

  我们都有各自的瘾。

  我为什么喜欢玩游戏?在游戏里,我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我提着我的刀,将挡在前面的敌人全都砍倒,大杀四方。我不会有一丝的怀疑,因为我早已为这崇高理想献身无数次。每一次的复活,都是正义的显灵。战斗时,我总是在队伍的最前面,为队友挡子弹.......然而现实中,我是一无是处的失败者。我到不了父母对我的期待,对不起老师对我的教导,更成不了爱人所爱的模样,因此,我愿永远留在游戏里。

  但我终将醒来,距离我上一次提剑战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因为,此刻我被困在一所暗无天日的治疗所内。网戒中心。在这里,都是别人帮我承受伤害,由于我的偏执和冲动,已经多次连累盟友,还好李转的随机应变,不然我恐怕已经死在这个地方了。我和李转不同,我一点都不想死,哪怕仅仅在游戏里,世界依然需要我来拯救。永远无法跟现实世界的自己达成和解,就是我的瘾病。

  而希元的瘾病呢?为什么她是全网戒所里,被电得最多被困时间最长的呢?为什么明明她最恨牛永信,却又当我第一次告诉她我的逃跑计划时,她拒绝跟我走呢?

  为了搞清楚这些,我悄悄展开了些调查。最早我以为,这里只是网瘾治疗中心,但事实上,这里还有个别名,叫做问题家庭矫正中心。一直对我很好的小马,因为不肯继承父亲的运输事业,而被送进这里,他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睡我隔壁的老王,因为考了一次研没考上,不服从家里安排工作,执意要再考一次研,所以被送到了这里;我的室友、不会说话的雷子,有暴力倾向,据说是个在外一周打二十多次架,经常不知道该帮哪一方的小流氓。年龄最大的、高龄36的老吴,因为搞婚外情,而被媳妇和媳妇她妈一起骗到了这里。有一次老吴被电完,在床上痛哭流涕时,我正好去检查卫生,就这么看着他这么一个一米八几、三十几岁的大叔,无奈地蜷缩在床上,抽泣着咕哝着:“婚姻,名词,一个群体的状态,由一个男人,一个主妇和两个奴隶组成,总数为两人。”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以后,我爱上过很多女人,每一次聊到结婚时,这一幕都会在我眼前重现。但对我的恋爱观影响更深的,不是老吴,而是希元,她被送进来的是因为,当她母亲发现她在外面跟人同居后,愤怒地冲进她的出租屋时,发现的竟然是她和另一个女人在床上做爱。

  这件事是后来希元亲口告诉问的。由于救下了希元,牛永信取消了李转对我的监视,反而让我跟希元结了对子,好盯着她不要再自杀。刚开始希元很恨我,我也很内疚,所以除了自杀外我什么都由着她,甘心给她做牛做马,不出意外的,我成为全中心被电得最惨的监视人。也许是出于我被电的同情,也许是因为每次我在她上厕所时都自觉挡住双眼绝不偷看,我终于赢回了她对我的好感,我们竟然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她说她被放出去过两次,但因为长效机制,又被母亲给送了回来。第二次是,她离家出走跑到了邻省,捅伤了两个前去抓她的母亲牌友后,被打晕扔在面包车里送过来的。

  希元后来对我说:“逃走那段时间,刀我每天睡觉时都放在枕头下,本来是要捅自己的,我宁死也不要回来,可惜看到我妈那两个可笑的牌友时,没忍住。”我心疼地看着她,说,“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牛永信电你时你能骂他两个小时,我可不行。他电我时,就算他说1加1等于3,我都会说,对对,牛主任你说的对!”她说:“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一出电击房,你还是继续计划逃跑。”我笑了笑,看来我计划逃跑的事情保密工作做得不够嘛。“所以,你愿意加入我吗?”就这样,我以为确定了落叶小队的第二名成员,但下一秒,信心轰然崩塌。

  “不。”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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