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莎遇到其他野生动物
乔治告诉我,我在内罗毕时,爱尔莎非常不安,片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她对乔治寸步不离,乔治工作时,她就坐在他办公桌底下,夜里就睡在他的床上。每天晚上,他都会带她去散步,但在我回来的那一天,她不肯跟他一起去了,而是坐在车道上翘首以盼。什么也不能让她离开。难道她知道我要回来吗?如果是,这样的预知能力可以归结为什么样的动物本能呢?这种行为很难解释,如果不是不可能解释的话。
当我独自一人回到家时,她给了我热烈的欢迎,但看到她四处寻找她的两个姐姐,真是让人心碎。在后来的很多天里,她一直盯着灌木丛呼唤她们。我们无论到哪儿,她都跟着,显然是害怕我们把她也扔了。为了让她安心,我们允许她待在屋子里;她睡在我们的床上,我们经常被她粗糙的舌头舔脸而醒来。
一旦我们做好了必要的安排,就带着她去远征,想以此打破这种期盼而忧伤的气氛。幸运的是,她适应了远征的各种方式,并且像我们一样爱上了远征。
我的卡车里装着柔软的行李包和被褥卷,是她四处旅行的理想场所;卧在一张舒适的长椅上,她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
我们扎营在瓦索奈若河边,岸上长着一排排埃及姜果棕榈和刺槐。在旱季,浅浅的河水缓缓地流向罗利安湿地,经过一些急流,形成了很多有大量鱼的深水塘。
爱尔莎不怕枪声,渐渐知道了"砰"的一声意味着将有一只死鸟。她喜欢把鸟衔回来,特别是珍珠鸡,她会嘎吱嘎吱地嚼珍珠鸡的大翎毛,但很少吃肉,从不吃羽毛。第一只鸟总是她的,她会骄傲地把鸟衔在口中,直到感到不舒服,这时,她会把鸟放到我的脚边,看着我,就好像在说:"请帮我拿着。"然后,只要我把鸟放在她鼻子前晃荡,她就会愉快地小跑起来追逐。
奇怪的是,尽管她非常喜欢珍珠鸡,但对与英国山鹑很像的鹧鸪却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只要一发现大象的粪便,就会立刻到里面打滚;真的,她好像把大象粪便当成了理想的沐浴粉。她会抱住大粪球并往身上擦。犀牛粪便对她也很有吸引力,事实上,大多数食草动物的粪便她都喜欢,但更喜欢厚皮动物的。对她的这种行为,我们常常困惑不解--这是一种向她要在自然界猎杀的动物掩盖自己气味的本能吗?在排泄物里打滚这种习惯在家养的猫狗身上很常见,毫无疑问是这种本能的一种退化形式。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在食肉动物的粪便中打滚。
爱尔莎对自己排便的地方非常小心,总是排在离我们常走的打猎路线几码外的地方。
一天下午,爱尔莎被大象的声音吸引,冲入灌木丛里。很快,我们就听到了大吼声和尖叫声,还有珍珠鸡的咯咯声。我们激动地等待着这次会面的结果。过了一会儿,大象的吼声停止了,但珍珠鸡却惊天动地地叫了起来。然后,我们惊讶地看到爱尔莎从灌木中出来了,身后紧跟着一群凶巴巴的珍珠鸡,它们似乎下定决心要把爱尔莎赶走,因为只要她一想坐下来,它们就会咯咯乱叫,因此她只好继续走。直到这些珍珠鸡发现了我们,她才获得一些安宁。
在一次散步时,爱尔莎突然站在一丛虎尾兰前一动不动,然后跃起,又慌张撤退,她看了我们一眼,好像在说:"你们为什么不像我这样做?"这时,我们看到在尖利的虎尾兰叶子中间有一条大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遮住了它,我们感谢了爱尔莎的提醒。
当我们回到伊西奥洛时,雨季已经开始了。地上到处是小溪流和水坑。这使爱尔莎大为高兴,每一处她都兴致勃勃地进去踩踏,跳跃着前进,溅得我们满身是泥,她显然认为泥浆是无比美妙的东西。这已经超过了玩笑的界限,我们必须让她意识到她已经长得太重了,不能再这样无忧无虑地飞跃。我们用一根小棍子来向她解释这种情况;她立刻就明白了,此后我们极少用到棍子,尽管总是随身带着当作提醒。现在,爱尔莎也明白了"不"的意思,哪怕受到羚羊的诱惑,她也会服从我们。
看着她在捕猎的本能和取悦我们的心愿之间挣扎,常常让我们很感动。就跟大多数狗一样,任何移动的物体在她看来都是在邀请她追赶,不过,此时她的猎杀本能还未充分发展。当然,我们一直很小心,从来没有让她吃过活羊。她有很多机会见到野生动物,但因为这种时候我们一般都和她在一起,她只是追着玩玩,并且总是很快就回到我们身边,用脑袋蹭蹭我们的膝盖,喵喵地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
我们屋子周围有各种各样的动物。一群水羚和黑斑羚以及大约60头长颈鹿,已经是我们多年的邻居了。每次散步时,爱尔莎都会遇到它们,它们对她也很熟悉了,甚至允许她潜近到几码远的地方,然后才平静地转身离开。还有一群大耳狐也习惯了她的存在,我们可以走近到离这些胆小动物的洞穴几步远的地方,小狐在洞前的沙地上打滚,其父母在一旁守护。
獴也给爱尔莎提供了很多乐趣。这些小动物不比黄鼠狼大,生活在废弃的白蚁丘里,这些蚁丘的土壤像水泥一样硬,是完美的堡垒。蚁丘可高达八英尺,有很多气孔,在炎热的日子里也提供了阴凉的避身处。下午茶时间左右,这些滑稽的獴会离开它们的要塞,觅食幼虫和昆虫,直到天黑才回巢穴。这正是我们散步经过这里的时候。爱尔莎会一动不动地坐在蚁丘前围困它们,看到那些小丑从气孔中突然冒出头来,又吓得尖叫一声,像影子一样倏地不见了,显然让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如果说戏弄獴很好玩,那么狒狒则会被激怒。狒狒生活在一个猫科动物够不到的地方--我们房子附近的一个陡峭悬崖上。它们在那里平安地度过夜晚,紧紧地吸附在岩石上极浅的凹陷处。它们总是在日落前回到藏身处,悬崖看上去就像布满了黑点。它们在那里冲着爱尔莎吼叫、尖叫,爱尔莎一点办法也没有。
爱尔莎第一次遇到大象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但也让人很担忧,因为可怜的爱尔莎没有妈妈提醒她当心这些动物,大象把狮子当作小象的惟一敌人,因此有时会杀死狮子。一天,奴鲁--他早上带爱尔莎去散步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爱尔莎"正在和大象玩儿"。我们拿上来复枪,他带领我们来到了现场。我们看到一头巨大的老象把头埋在灌木丛里,正享受着它的早餐。爱尔莎从后面悄悄爬过去,突然,她顽皮地一掌重击在大象的一条后腿上。大象惊叫一声,觉得这种无礼的行为有损它的尊严。老象退出灌木丛,并开始攻击。爱尔莎敏捷地跳到一边,并不为所动地开始跟踪大象。这一幕尽管看着有点提心吊胆,但也非常好笑,我们只能希望不需要用到枪。幸运的是,过了一会儿,它们都对这场游戏感到无聊了,老象回去继续吃,爱尔莎则在一旁躺了下来,开始睡觉。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小狮子抓住每一个机会骚扰大象,这样的机会有很多,因为象群活动的季节开始了。这意味着几百头大象一年一度的入侵开始了。这群巨兽似乎对伊西奥洛的地形相当熟悉,总是来到玉米和抱子甘蓝长势最好的地方。此外,尽管非洲人口稠密、交通拥挤,但大象非常温顺,极少惹麻烦。我们的家离伊西奥洛三英里,周围牧草茂盛,因此有很多入侵者来访,屋前的一个旧打靶场成了它们最喜欢的游乐场。因此,我们在这个季节散步时必须非常小心,因为总是有成群的大象在附近出没。此时,为了保护爱尔莎和我们自己,我们所有的人都加倍地警惕了起来。
一天中午,奴鲁和爱尔莎回到家,身后跟着一群大象,从我们餐厅的窗户可以看到灌木丛里的象群。我们试图转移爱尔莎的注意力,但她已经转过身去,并决心去会一会正在前行的象群。然后,她突然坐了下来,看着象群改变方向,排着队穿过打靶场。那是一列长长的队伍,大象一个接一个地从灌木丛中走出来,而爱尔莎正潜伏在那里,大象闻到了她的气味。爱尔莎一直等到大约20头大象中的最后一头经过后,才慢慢地跟着它们,她的头和肩膀呈一条直线,尾巴向后伸展开来。突然,走在最后面的大象转过身来,硕大的头猛冲向爱尔莎,发出了尖锐的吼声。这声战斗的呐喊一点也没吓到爱尔莎,她继续坚定地向前走,大象也一样。我们跑出去,小心地跟在后面,隐约看到爱尔莎和大象在灌木丛里纠缠在一起,但没有尖叫,也没有任何树枝折断的声音,要是听到那就是有麻烦了。我们焦急地等待着,直到最后小狮子重新出现,她看上去对整件事感到有点厌倦了。
但是,并非爱尔莎遇到的所有大象都这么好脾气。还有一次,她成功地引发了象群的逃窜。一开始,我们听到打靶场传来雷鸣般的响声,当我们到那儿时,看到一群大象向山下跑去,爱尔莎紧随其后。最后,她遭到了一头大象的攻击,但她比大象敏捷多了。到后来,大象终于放弃了攻击,跟着同伴走了。
此时,我们已经让爱尔莎习惯了一个日常规律。早晨时,天气很凉,这常常是我们看着黑斑羚在打靶场上优雅地跳来跳去并倾听晨醒鸟儿的合唱的时间。天一亮,奴鲁就把爱尔莎放出来,然后一起到灌木丛里散会儿步。小狮子精力充沛,追赶一切能发现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尾巴。
当阳光热起来的时候,她和奴鲁会到阴凉的树下休息,爱尔莎打盹,奴鲁一边呷茶,一边看他的可兰经。奴鲁总是随身带一支来复枪,以防止野生动物,不过他很好地执行了我们教他的"开枪前先大喊"的策略。他真的非常喜欢爱尔莎,应付起她来也得心应手。
大约下午茶时,他们两个会回来,这时我们接手。先让爱尔莎喝点牛奶,然后我们漫步到山上,或者到平原上散步。她会爬树,看起来像是在磨爪子;追踪令她兴奋的气味,或者跟踪格氏瞪羚和长颈羚,它们有时会跟她玩捉迷藏。让我们惊讶的是,她对乌龟非常着迷,会一遍又一遍地翻滚它们。她喜欢玩耍,从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跟我们玩游戏--我们就是她的"狮群",她和我们分享一切。
夜幕降临时,我们回到家,带她去她的围栏,晚餐正在那里等着她。晚餐有大量的生肉,主要是羊肉,另外,她从肋骨和软骨中获取粗纤维。当我为她拿着骨头时,可以看到她前额肌肉的有力动作。我总是要替她把骨髓刮出来,她从我的手指上贪婪地吮吸着,沉重的身体直立着,重量全都落在我的双臂上。这时,帕蒂会坐在窗台上看着我们,满足地知道很快就会轮到自己了,晚上她可以抱着我的脖子睡觉,那个时候我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但在此之前,我会陪爱尔莎坐着,和她玩,给她画素描,或者读书。这样的夜晚是我们最亲密的时光,我相信她对我们的爱主要就是在这些时候培养起来的,那时的她吃饱喝足,幸福快乐,吮着我的大拇指慢慢睡去。只有在有月光的夜晚,她才会变得不安,那时,她会沿着围栏走来走去,凝神倾听,鼻孔微微颤动,捕捉着可能带来外面神秘夜晚信息的最微弱的气味。当她紧张的时候,她的爪子会变得潮乎乎的,我只要握住她的爪子,常常就可以判断出她的精神状态。
爱尔莎去印度洋
现在,爱尔莎一岁了,已经换了牙,并允许我给她拔了一颗乳牙,拔的时候她很配合,脑袋一动不动。她通常用臼齿而不是门牙啃肉,不过她的舌头非常粗糙,上面长满了小刺,可以用来锉骨头上的肉。她的口水非常多,很咸。
帕蒂现在老了,我尽量让她保持安静。
假期到了,我们计划去海边度假,那是一个偏僻而遥远的海滩,在巴郡小渔村附近,离索马里边境不远。离那里最近的白人居住区是位于其南边90英里的拉姆。那里对爱尔莎会是个极好的地方,因为我们可以在海滩上扎营,远离人群,周围是一大片洁净的沙地,而身后灌木丛生,可以提供阴凉。
我们还带了两个朋友,一个是年轻的地区长官丹,另一个是我们的客人--奥地利的作家赫伯特。
那是一段漫长的旅程,路况很糟,我们开了三天的车。我通常带着爱尔莎开我的卡车走在前面,乔治和其他人带着帕蒂开另两辆路虎车跟在后面。我们经过的地方干旱、多沙、炎热。
一天,路上全是杂乱无章的骆驼足迹。当天快黑的时候,我迷了路,汽油也没了,就在那儿等着乔治,希望他会随着我的车辙跟上来。几个小时后,我看到了他的车灯。他告诉我营地已经安扎好了,就在几英里外,我们必须赶紧回去,因为帕蒂中了暑,病得很厉害。
他已经给她喝了点白兰地,以增加她的活力,但是希望渺茫。回去的几英里路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到达营地后,我看到帕蒂已经陷入昏迷,心跳得很快,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渐渐地,她有点意识了,认出了我,虚弱地磨了磨牙齿,这一直是她表示感情的方式,也是她给我的最后信息。后来,她逐渐安静下来,心跳也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几乎停止;突然,她的小身子一阵抽搐,挺直,然后瘫了下去。
帕蒂死了。
我紧紧地抱着她。她温暖的身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变凉。
我用布把她裹好,给她穿上衣服,系上项圈,带着她来到离营地很远的一个地方。我给她挖了个墓穴。晚上很热,月色洒在四周广阔的平原上,发出柔和的光。万籁俱寂。
第二天早上,我们驾车继续前进。我很庆幸糟糕的路况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直到傍晚,我们才抵达海滨,来迎接我们的渔民告诉我们有一头狮子给大家造成了很大麻烦,几乎每天晚上都来偷袭他们的羊,他们非常希望乔治能捕杀它。
没时间好好扎营了,我们就把床放在了露天,四个欧洲人,六个非洲人,我是惟一女性。于是,我把我的床放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爱尔莎就在我旁边的卡车里。很快,除我之外,大家都睡着了。突然,我听到了拖曳的声音,我打开手电筒,看到离我的床几码远的地方有一头狮子,嘴里正咬着我们下午射杀的羚羊的皮。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会不会是爱尔莎,但很快我就看到她还在车里面。我又看了看,那头狮子依然瞪着我,此时它开始低吼。
我慢慢向乔治挪过去,很傻地转过身,背对着狮子。我们只离几步远,我感觉到它在跟着我,于是转过身,用手电筒照它的脸,这时我们相距只有八码。我朝身后的行军床退去,男人们都还在睡,只有乔治醒了。我告诉他有头狮子跟着我,他说:"胡说,可能是鬣狗或者豹子吧。"不过他还是拿起了沉重的来复枪,朝我指示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看到了两只眼睛,并听到了狮子的低吼。他有点怀疑这就是我们听说的那头惹了麻烦的狮子。于是,他在车前三十码远的一棵树上吊了一大块肉,决定熬夜等它。
过了很长时间,我们听到车子后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那里是我们做晚饭的地方。
乔治端着来复枪悄悄地绕了过去,用手电照了照那里,他看到那头狮子坐在锅碗瓢盆中间,正在吃我们剩下的晚饭。他扣动扳机,只听到咔哒一声,他又扣了一下,还是一样。他忘了装子弹!狮子站起身,从容地离开了。乔治很不好意思,装上子弹,又回到了他的岗位上。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听到有东西拖拉肉的声音,打开车灯,他看到了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的那头狮子,于是一枪打中了它的心脏部位。
这是一头年轻的狮子,没有鬃毛,是典型的海滨地区的狮子。
天亮时,我们检查那头狮子的足迹,发现它先咬住羚羊,拖到离我的床二十码远的地方开始吃肉。饱餐之后,它在营地四周游荡。整个过程中,爱尔莎一直兴致勃勃地看着,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太阳出来后,大伙儿一起来到水边,让爱尔莎看印度洋。大海正在退潮,起初,她对波涛翻滚的陌生场景很紧张。她小心地嗅海水,咬泡沫;最后低下头去喝水,但第一口咸水就让她皱起了鼻子,做出厌恶的鬼脸。不过当她看到其他人都在开心地洗澡时,决定信任我们,和我们一起玩儿。很快,她就变成了一个水疯子。雨水汇成的水塘和浅浅的河流就会让她兴奋不已,但大海才是她真正的天堂。她游起来毫不费力,一直游到很深的地方,把我们猛按入水中,用尾巴溅起水花,一定要让我们在逃走前也吞几口咸水。
我们到哪儿她都会跟着。因此,其他人去钓鱼时,我通常会留下来,否则的话,她会一直跟在船后面游。
爱尔莎喜欢沿着海滩散步,她会追赶在海浪中漂浮的椰子,被海浪打湿、淹没。有时候,我们在椰子上系根绳子,然后在头顶上挥舞,她会高高跳起去够它。她很快发现在沙地上挖洞是最有价值的游戏,因为洞越深,沙子就越湿、越凉,因此滚起来就越舒服。她经常拖着长长的海藻,拖着拖着就把自己给缠起来了,直到最后她看上去就像某个奇怪的海妖。然而,给她带来最大乐趣的是螃蟹。快日落时,海滩因这些粉红色的生物而变得生机勃勃,它们横着爬行,想从洞里爬到水里,可是过一会儿,它们又被冲到岸上。它们不停地爬,又不停地被冲回来,直到最后,它们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它们抓住了某根美味的海藻,把海藻拖到洞里,然后,下一次海浪就可以把它们带走了。爱尔莎尽给这些忙碌的小生物捣乱:她攻击完这只攻击那只,鼻子总是会被钳,但她没有被吓倒,继续突袭,结果再一次被钳。螃蟹的战绩应该大书特书,在爱尔莎所有的对手中,包括大象、野牛和犀牛,螃蟹是惟一能坚守阵地的。它们横在洞口前,竖起一只粉红色的爪子,不管爱尔莎怎样狡猾地想要战胜它们,它们总是比她快,她柔软的鼻子总是再一次被钳。
爱尔莎的食物成了个大问题,因为当地的渔民很快就意识到了她是他们的收入来源,致使山羊的价格飙升。事实上,有一段时间,她让村民过上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奢侈生活。不过,她后来也报了仇。牧羊人从来不看守他们的羊,就让山羊整天在林子里散养着,很容易成为豹子和狮子的猎物。一天晚上,我们在海滩上,这时山羊早就睡了。突然,爱尔莎冲入一片灌木丛里,接着传来了很大的咩咩声,然后又安静了下来。她一定是嗅到了一只落单的山羊,并突袭了它,再用身体压住它。但她以前从未杀过生,因此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等我们赶到时,她向我们求助。爱尔莎压着山羊,乔治迅速开枪把山羊打死了。没有村民抱怨丢失了山羊,人们认为肯定跟以前一样,又是被野兽咬死了,因此,我们也就什么都没说。如果我们不这么做,那么营地南北一天路程之内的每一只山羊就都会被故意留给爱尔莎大饱口福,以便要求我们赔偿损失。想到乔治及时打死了山羊以免爱尔莎成为这个地区的首席山羊凶手,又想到我们给爱尔莎买的那些劣质山羊的高昂价格,我们克服了良心上的不安。
假期快结束时,乔治患上了疟疾。由于他实在太想去钓鱼,就服用了很多阿的平,远远超过了正常剂量,他早早起身,潜水捕鱼去了。
一天晚上,我和爱尔莎沿着海滩散步回家,快到营地时,我听到一声令人心慌的哀嚎和尖叫。我把爱尔莎关在卡车里,然后冲向帐篷,发现乔治虚弱地倒在椅子里,他发出可怕的呻吟声,嚷着要手枪,喊我的名字,咒骂爱尔莎,大呼小叫地说他想要自杀。尽管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他还是认出了我,一把抓住我,说现在我来了,他可以放心了,可以死了。我吓坏了,小伙子们站在几码远的地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我们的朋友站在一边,帮不上任何忙,只是紧紧抓着一根棍子,打算如果乔治狂暴起来,就用棍子打他。
他们小声地告诉我,乔治突然疯狂地手舞足蹈起来,尖叫我的名字,嚷着要手枪,要自杀。好在他崩溃后我很快就回来了。现在要做的是把他弄上床,尽量让他安静下来。我们搬他的时候,他的身体软绵绵、冷冰冰地悬吊在我们双臂中,毫无生气。我尽管因恐惧而心情沉重,但还是开始用平静的语调跟他说话,告诉他我们在海滩散步的情形、晚上要吃的鱼以及我发现的一个贝壳,并开玩笑取笑他的奇怪行为。但我也在想,他会不会就这样死去。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对我的安抚起了反应,安静了下来。但他的太阳穴开始发白,鼻孔下塌,眼睛也闭上了。他喃喃地说,有一条冰流正从他的腿上往心脏爬,他的双臂也冰冷得没有知觉,当两股冰流在心脏处汇合时,他就会死。他突然一下子慌了,死命地抓住我,就好像在紧紧地抓住生命。我把白兰地灌入他的双唇,轻轻地抚摸他,努力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事情上,我跟他讲他的生日蛋糕,那是我从伊西奥洛一路带过来的,我说我们应该当天晚上就把蛋糕吃掉,他病一好,一能起来,我们就吃。
我知道他的病因:他是因服用过量的阿的平而中毒了,因为没有等这危险的药物起作用,他就去潜水了,从而造成了剧烈的反应。很多年前他就有过类似经历,因此我才看出了症状。一夜过去了,他终于筋疲力尽地睡着了,期间他有过几次复发,发作的时候,他的脑子胡思乱想,口中胡言乱语。第二天早上,我派人去拉姆请医生,但请来的印度人能为乔治做的很少,只是开了安眠药,安慰说他一定会恢复的,只要他不再去潜水。
乔治病一好,我们就回到了伊西奥洛。假期总是过得太快,但当回到家时,我们有了一身深棕色的皮肤,而爱尔莎也因为海水浴,一身皮毛变得像漂亮的绸缎一样。
吃人的狮子
回到伊西奥洛不久后的一天,我注意到爱尔莎走路有困难,很痛的样子。天色正在暗下来,在我们和家之间还有一段很长的陡峭斜坡,乱石丛生,荆棘遍布。很快,爱尔莎就不能再走了。乔治认为可能是便秘,建议立刻给她用灌肠剂。这意味着要先回家,然后开车去伊西奥洛拿所需物品。于是,我去拿东西,乔治留下来陪着爱尔莎。
一切物品都准备停当时,天已经黑了,我不得不带着热水、灌肠剂和一盏灯艰难地上山。兽医进行手术时施用灌肠剂是一回事,但在夜幕下荆棘遍布的丛林中,给一头乱抓乱挠的狮子施用灌肠剂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庆贺自己把一品脱液体注入了可怜的爱尔莎体内,但她也只能忍受这么多了,而这当然起不到什么效果,因此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把她抬回家。
我再次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找了张当担架用的行军床、几把手电筒,以及六个小伙子当搬运夫。然后,大伙儿一起上山。
我们到了后,爱尔莎立刻滚上床,平躺在床上,显示出她完全享受这种奇特的搬运方式。事实上,她看上去就好像从未用其他方式旅行过似的。但是,因为她的体重至少为180磅,搬运工们可体会不到她的愉快,他们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艰难地往山下走,每隔几分钟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爱尔莎没打算离开担架,而是时不时在离她最近的小伙子的屁股上啃一口,就好像在催促他赶紧往前走似的。
当我们终于到家时,除了爱尔莎之外,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因为她不打算主动下来,我们不得不把她从床上翻了下来。
后来,我们发现钩虫是她这次生病的罪魁祸首,那一定是在海滩度假时染上的。
她病好后没多久,乔治必须去处理两头吃人的狮子,在过去的三年里,这两头狮子已经咬死或咬伤了28个博兰族人。关于它们的袭击,有很多骇人听闻的传说。一个漆黑的夜晚,一头狮子闯入了一个居住区,咬住了一个年轻人,他被拖走的时候大声呼救,但没有人敢动,只有两条狗去救他,狗追在他后面大声吠叫,狮子丢下猎物追赶狗,但追完了狗后,它又回到受害者身边,受害者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远方。
博兰族人确实是非常勇敢的,他们是依然用长矛捕杀狮子①的少数非洲部落之一。
他们也杀大象,但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让长矛饮血或者证明他们的勇敢。当他们找到大象时,年轻人群情激动,并开始残酷的竞争。每个人都想第一个血染长矛,第一个做到的人,战利品就是他的。年轻人若没有杀死过某种危险的动物并赢得声誉,就得不到女孩子的仰慕。
但勇敢如博兰族者,这一次却完全被吃人的狮子吓倒了。这一方面是因为狮子的狡猾和大胆,一方面是因为当他们捕猎时,总是会撤退到河边浓密的矮树丛里,在那里,人没法稳稳地投出长矛。迷信也增加了他们的恐惧。据说,在袭击之前,狮子会去一个空旷的沙地,用爪子在沙地上留下两道印子;然后,用树枝做筹码,玩一种名叫"宝"的古老游戏(不知道什么年代传下来的游戏,跟国际跳棋有点像,在非洲各地很常见)。如果预兆是好的,狮子就会袭击居住区,找一个受害者;如果预兆不好,它们就会等待。另一个故事说狮子是两个"圣人"的灵魂,这两个圣人在很久以前被博兰族人谋杀了,现在化身为狮子回来报仇。当地的博兰族人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因此请了个真正的"圣人"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给他们驱邪。"圣人"带着书籍、铃铛和蜡烛来了,并要了60只羊当酬金,但狮子依然袭击他们。乔治和其他猎人以前尝试过猎杀这两头狮子,但因为时间不足而失败了,这又增加了狮子刀枪不入的传奇性,使得博兰族人更加确信这两头狮子是超自然的存在,追捕它们是没有用的。
所以,尽管雨季就快到了,我们还是决定要打破这个魔咒。当时,我们完全没意识到要花24个日日夜夜才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出发了,我和爱尔莎乘我的卡车;乔治,一个从皇家非洲步枪团休假来的年轻军官,还有几个巡查员坐路虎车和拖车。我们很幸运,在莫迪贸易中心几英里外发现了一个很好的露营地点。我们把帐篷搭在离瓦索奈若河半英里的一些刺槐树下,靠近岸边的灌木丛。营地建在一片空旷的地方,这在追捕吃人野兽时非常重要,因为比起丛林包围的营地,野兽袭击开阔地上的营地的可能性较小。
营地搭好后,我们去莫迪打听关于吃人狮子的最新消息。那里有三家索马里人开的泥铁匠铺,他们告诉我们,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狮子没有咬死过人,但一直袭击牲畜。就在几天前的晚上,这两头狮子闯入了一家大商店后面的院子,拖走了一头驴,在过去的四个星期里,几乎每个晚上他们都会听到河边传来狮吼声。
起初,乔治不得不去四十英里以外才能打到一只斑马,然后把斑马的尸体拖到离营地一英里远的岸边灌木丛里,固定在一棵刺槐树下的地上,我们在这棵树离地面大约12英尺的树枝上搭了个狩猎平台。在接下来的三个晚上,乔治和约翰--那个年轻的军官--整夜监视。我们听到河的上游传来这两头狮子的吼声,但没什么事发生。我坐在营地里,听着它们响亮的合唱,爱尔莎在我身边的车里满足地打着呼噜。她不知道自己的同类就在附近吗?我又想起了这种自相矛盾的情形:我们日夜追捕危险的吃人狮子,但当我们筋疲力尽、落败回家后,又渴望着和爱尔莎在一起,她的亲热弥补了我们的疲劳和压力。狮子对狮子?不管这是一种什么关系,我都情不自禁地欣赏这些野生动物,而乔治也认为狮子是所有野生动物中最聪明的,他尊重它们,尽管他有充分的理由怨恨它们,因为他曾经被一头狮子严重咬伤过。
第四天夜里,乔治和约翰因为熬夜熬得太累,就睡在了帐篷里,但就在那天晚上,狮子来把猎物吃了。我们不得不再杀一个动物,乔治和约翰又守了三个晚上,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他们因为白天要追踪狮子,晚上又要熬夜而累得筋疲力尽,于是又回到了帐篷睡觉。狮子再一次把握住了机会,吃了猎物。那个时候,我们都有点相信博兰族人的话了,狮子可能是圣人的灵魂,或者说更可能是恶魔的灵魂。
现在,我们改变了策略,追捕多在白天进行,沿着足迹追到浓密的灌木丛里。有两次,我们离这两头狮子很近了,结果还是听着它们的声音在前方逃走了,没有开枪的机会。徒步追猎是最累人的,不仅因为高温,还因为我们要不停地猫着腰,穿过茂密的植物,还有犀牛和大象也常常妨碍我们。南方的雨季已经开始,河水显示出上涨的迹象。因为狮子一直在河的另一边,因此,如果我们想穿过莫迪下方的浅滩,就必须立刻迁徙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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