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黄浦江畔竟有外国名将新塑像,其上方发生了……
新天地不仅是上海的新地标,还是在时间坐标上的非常之地。在这里,中与外、今与昔的风韵和特质杂糅得相当巧妙,宛如一首民歌翻唱。
这里原本是上海的石库门建筑区之一,脱胎于江南民居的这种房子以条石做大门的门框,用乌漆实木做门扇。推门后为一天井。迎面的是客堂间,两侧分别是左右厢房,顺着客堂和灶间之间的暗暗的楼梯走上去,可看到有“亭子间”,再上去则是让人眼睛一亮的可瞩望天空的晒台。
“这种房子缘于太平天国时期,当时租界当局为接纳从江浙涌入的难民而动员商人兴建的。如今,这些建筑的内部,已变身为富有现代感的时装店、养生会馆、餐馆酒吧、国际画廊……”
陈苏红和翻译小姐正陪同一个头发花白但气度不凡的男老外从“老第坊”里走出来,尤子奇也跟在后面顺便听听。先前他们已见面寒暄过了。
“现在这里既是展现上海历史风貌的都市旅游景区,又是与世界接轨的时尚街区。”身着米色西式套装的陈苏红领着一行人,从掩映着欧式街灯和露天吧桌的香樟树荫下漫步走着。
到底是主持人出身!尤子奇觉得她语音优美动听,举止大方优雅,尽管已年过四十,可称半老徐娘了,但面容依然保养得姣好。
他对身旁心不在焉的钟波达伸手指指陈苏红,又翘起大拇指。
钟波达脸上现出尴尬人的笑,回应他:“与女主持人成家只是风光在外哪!”
“嚯,不会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尤子奇不满地摇摇头。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从石库门里出来,虽一步之遥,却恍若隔世,有穿越时空之感啊!”
“现在穿越正流行啊!”钟波达拉了拉尤子奇,跟上了陈苏红一行人。“哎,你这次来做深度报道也是场东西方的穿越之旅,只是别穿没了或卡在哪里了。得经常告知我你的行踪呵。”
“那是当然,达哥!”
他们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这里的老外真不比中国人少,陈苏红在采蝶轩前停了下来,她看了看斜对面高耸的玻璃幕墙建筑,征求意见地问翻译:“要么就在这儿用晚餐吧!这里能同时看到改建的老房子和新建的购物中心。”
老外听了翻译转述很乐意,点点头说,“好啊,那我们上二楼,我还想看看新天地的整个布局。中国不是有句成语,叫登高望远么!”
尤子奇接上去,用流利的美式英语对老外说:“在这里可看不太远,应该换个成语,叫居高临下。”
老外很惊讶于这个华人地道的英语,上楼梯时,两人很快攀谈起来。
临窗挑了个餐桌。点完菜,乘老外和翻译上洗手间之际,钟波达问妻子:“你今天怎么做起导游来了?”。
“什么导游?我是接了个活,这老外史密斯在英国是个很有影响的设计师,考虑在这新天地搞个时装秀,我朋友特邀我过来做以后的秀场导演。”
这时,一股清香飘来,原来是服务员用托盘端来了茉莉花茶。
陈苏红先拿起一杯端给尤子奇。尤子奇接过来,忙用指头叩击了两下桌面,以致谢意。这也是他先前在长途飞行中从中国大陆旅伴那里学来的。
钟波达则主动从杯盘中拿过一杯,喝了口对妻子说:“人家演艺界是‘演而忧则导’,您当主持人的这走得是哪一路啊?”
陈苏红微皱秀眉瞄了眼客人。“现在不是讲转型发展吗?好的人生也得有设计,主持人上了年龄,不能老占着荧屏吧?不能等观众烦你时连个退路都没有。”
尤子奇隔着茶杯里升腾起的雾气细瞅陈苏红,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
陈苏红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茶杯放到唇边,但没喝又放下了,似乎不甘于刚才的表白。 “我说达哥啊,”她管他老公也叫达哥,令在座的都觉得新鲜又有趣。“我们哪敢像你这么浑浑噩噩的!二十几年在电视台只会当军事记者!”
“军事记者怎么了?现在世界可不太平,军事节目少不了。”钟波达一边品着茶,自在而从容。“现在好多人都缺乏国防观,所以军事节目还得加大影响力!你以为我的人生创意比你差?有句话说得好,叫什么眼看人低?”
“狗眼。”尤子奇脱口而出,但随即后悔了,这不是骂人的话吗?
钟波达开怀大笑。
尤子奇坐不住了,忙欠身向陈苏红致歉说:“对不住啊,嫂子,我给人当枪使了。”
钟波达把他拉回到座位上,“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俩打口仗打惯了。军事记者的老婆么,何况我丈人还是个将军呢!”
“是吗?”尤子奇圆脸庞上眼睛也鼓圆了。“达哥,过去我们在战壕里聊过多少天,但嫂子的父亲大人是将军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冒昧问一下,是国军还是共军?”
“嗐,我岳丈可是堂堂的解放军空军中将!”钟波达注意到尤子奇的眼珠子发亮,知道他战地记者的钻劲上来了,忙补充道,“不过,他可离休多年了。”
“哟,这可是我采访的好线索啊,你老兄可千万得帮我搭个桥!”尤子奇笑着起身,殷勤地给钟波达的酒杯里加了酒。然后又转向陈苏红,“不过,在下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句公道话,嫂子不论是当主持人还是当导演,都必定前途无量。在英美,不少名主持和播音员五六十岁了还活跃在荧屏上,人气很旺哪!不要说你这样的,魅力永不减哪!”
这番话说得陈苏红有些坐不住了,脸上有些泛红。
正在这时,服务员又推着餐车来了。
史密斯见翻译小姐去洗手间还未回来,便感兴趣地问尤子奇刚才他们为什么谈得这么热烈?
尤子奇便把刚才谈话内容给他作了简略介绍。钟波达则拿起干红葡萄酒瓶给史密斯和尤子奇斟了满杯,并告知服务员自己开车不喝酒。
服务员接过酒瓶给餐桌旁的其他客人中都斟了酒,又动作麻利地上起菜来。
史密斯脸上漾着笑意地率先举起酒杯,“我觉得刚才的话题讨论是今晚最好的开胃酒,设计是我们这个时代一个特别重要的话题”,接着他向陈苏红举起了殷红的酒杯,“我不仅要感谢陈女士今天的陪同和招待,还很赞赏她的观点:‘好的人生是离不开设计’!我们当今世界的变化更多地有赖于我们的设计。来,为我们各位的梦想成真,干杯!”
大家一饮而尽,自然钟波达是以茶代酒。
“我们英国的亨利·波卓斯基曾写过一本对世界设计领域具有广泛影响的著作,书名是《设计,人类的本性》。后来,BBC又把它改编成了电视纪录片,波卓斯基给我们揭开了一个秘密,设计实际上已深入我们的骨髓,是人类的天性与经验的一部分。”翻译继续把史密斯的这段话转述给了大家。“问题是我们有没有设计的自觉以及怎样来进行好的设计?可惜在座的没有机会欣赏这部片子。”
“我看过这部片子,确实有点意思。”钟波达随口对翻译说。翻译则立马做了翻译。
史密斯听了不免有些吃惊,他含笑对陈苏红说:“您先生到底是搞军事节目的,很会抢占制高点啊!”
翻译小姐迅速作了翻译,大家笑着纷纷举起筷子开吃了。
边吃边谈,渐渐地,白发老外和陈苏红围绕他们的走秀项目越谈越深入了,钟波达和尤子奇不免有了被冷落之感。酒足饭饱之后,钟波达向尤子奇提议:“怎么样,我们先撤?”
“好……好啊。”说着,尤子奇有些迷糊地站起身来。
但他没忘了跟着钟波达向史密斯等人打招呼告辞。妻子和老外也自然乐意这两个“门外汉”先走。
尤子奇给酒意和旅途劳顿搞得倦态毕露,出了门便倚在钟波达身上,钟也只得费力地把这个死沉的胖子又扶又背地弄到了自己车上。
半小时后,吉普车穿过了了黄浦江下的复兴东路隧道,很快又钻进了“世茂滨江”那片连绵如山岭的楼群底下的车库中。
尤子奇有些迷糊地坐着电梯晃进了钟家。不过,当冲了个澡又喝下了菊花茶后,他的精神逐渐又恢复了。
他站在45层的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欣赏着面前这片从南浦大桥到陆家嘴的黄金水岸,瞩望着比白天遥看时更迷人的外滩和陆家嘴夜景,他觉得此时那些大厦高楼个个身穿流光溢彩的 “晚礼服”,仪态万方,韵味十足,就像上演着一场顶级晚间派对。他大为惊艳地凑近玻璃。
当他的眼睛慢慢适应窗外的夜景时,倏然又看到楼下有个映照着点点灯光的湖泊,宁静如镜。繁华喧嚣的中心城区之中还有个宁静湖泊对人真太有诱惑了!尤子奇不禁转过身说要下去走走。
正在搬被子给他布置床铺的钟波达扭过头来,劝他别当夜游神了,说明天陪他下去散步。
尤子奇松开了睡衣系带,跟过去倚在门框上笑道:“我这个当战地记者的,连到你们小区里看看都不放心吗?这里又没有路边炸弹!我很快上来……哎,你在为我铺床啊,难为你了,简单点简单点!我在美国家里也是习惯睡地板的。”
尤子奇坐电梯下得楼来,走上了花草中的小径。这时夜色已深,不见其他人影。但北边的天空在陆家嘴那片璀璨灯火的映射下还染着光晕,只是渐起的云雾遮住了两三公里外的金茂大厦和在建的全国最高建筑——上海中心大厦的上端。他沿着月影闪动的人工湖走着,感到舒爽而惬意,同时朦胧又新奇。走着走着,他蓦地感到有匹高大的骏马从旁边昂首奔来!不由吃惊地一扭头,却发现原来右侧有个石质塑像,但那马的跃动感极强,两只前蹄高高抬起,身披斗篷的驭者威武非凡,左手紧勒缰绳,右手擎举着一柄权杖。尤子奇走上前去,按亮手机照看,发现基座正面嵌刻着三个大字:“威灵顿。”下面还有说明文字:“英国军事家元帅,有‘铁公爵’之称。1805年7月,在比利时滑铁卢地区,以弱势兵力打败了拿破仑的优势法军……”
唔?在黄浦江畔怎么会有这样的外国名将塑像?尤子奇仰着脖子围着它兜了一圈,大感诧异。然而,令他更为诧异的一幕紧接着发生了。
就在他仰视那高昂的马头时,一个飞行物体进入了他的眼帘,它在三四十楼高的空中无声地飞行,不是鸟,也不是风筝,像是个机械,或者说是遥控模型飞机,飞得异常灵活,在高楼间如同鸟儿那般穿行翻飞,并且能做直角转弯。它对于一般居民来说,可能没什么可惊可怪的,有的甚至连眼皮也未必抬一抬,因为如今多种空中玩意儿已司空见惯。可对于熟悉飞行器的尤子奇来说却非同小可,他明白,直角转弯对于旋翼机来说也能做到,但没有这么动作迅捷和有连续性。转眼间,就见它竟然在空中迅速地划了个五角星!尤子奇紧盯着它,在它飞过高楼上亮着灯的窗子前看清了,它绝对不是旋翼机,是有翅膀的,只是翅膀的形状似乎很难看得清。
这是什么?是不明飞行物UFO.吗?!尤子奇匆匆加快了脚步,跟着它向南移动。他的心咚咚直跳,UFO倒往往是在夜幕浓重时悄然出现!
正在他激动又疑惑之际,那飞行物突然坠落了下来!尤子奇急忙撒腿向它的下落位置跑去。可当他在大草坪上竭力奔跑着接近它时,他发现它的坠落并不是垂直的,而是呈斜线滑坠,它掠过他的头顶十来米上方,倏然掉落在不远处的围墙外面,传来“咚——啪啦”的接地散架声。紧接着围墙外就响起了快速的跑动声。
这跑动声不像个女人,也不像个小孩,有着百米冲刺的劲头和急切!当然也根本不是什么外星人,基本可断定是个男青年。
尤子奇人虽有些发胖些但反应不慢,他以军事记者的敏锐左右一看,随即撒腿跑向紧靠围墙的一个坡地上的白色欧式亭子,就像过去在战场上抢占一个好的观察位置一样。
不过,这次当他气喘吁吁地跑上高处后,却什么也没看到,围墙外树影摇曳的马路上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影。稍远处就是黄浦江边了,这时夜色已深,从江上传来稀疏的航船马达声。
而后是一片寂然,仿佛一切都没发生,只是个梦幻。
写的真心好。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