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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老徐做东喊校领导班子和五个候选人吃饭,几个人逮着猪屁股就狠拍,侃谈南江教育,吹捧老朱和小朱是当代陶行知。面对一帮屁精,我也不示弱,当下海夸在两位朱校英明领导下,金阳小学的业绩更上了一层楼,日后必将登峰造极,披靡南江,功盖中央。说完哈哈大笑,举起杯子就撞两猪的杯,王猛连连撇嘴,我十分不齿这种人,装得像个太上皇似的,不笑不骂,也不知累不累,心想这年头谁他妈不无耻啊,清高又不能当饭吃,一颗红心不抵三响马屁,一身干劲难敌一扎人民币。

  两猪被我奉承得眯眼烂笑,反过来夸我是教育界璀璨的新星,大伙附庸说小虎一直走在队伍前沿,瞧瞧,上报纸了。我哈哈装笑:小事小事,记者真是无孔不入啊。说完摇头作无奈状。

  顾刚这家伙出的是重手,故事编得很生动,说我捐助一个学生五年,又是学费又是生活费,还买衣服和学习用品,偶尔还送玩具,亲胜至亲,却比哑巴还默默无闻,然后细数我家庭窘况,父母下岗,老婆跑路,带着两周岁的孩子艰难度日,一份工资养四个人,恨不能捞下水道的渣吃,在这种艰苦条件下仍坚持捐助,说我立志捐助到这个学生到大学毕业,连给他跟女朋友开房间的钱都准备了,稿子先发给我看了,让我安排学生冒充一下。怕同行找岔子,我思量半天,没敢在南江找,都在眼皮子底下,于是联系在四川的一个大学同学,让他安排一个学生,他找了个汶川孤儿,给了几百块,教了几句应付话,然后把资料报给我。

  报道一出,即如春风扑面,老朱在会上提了两次,同事们对我肃然起敬,这事广为流传,甚至外校的同行认识不认识的都打电话向我表示钦佩,只有老徐骂我:傻逼,自己日子都过不上,还管别人。我大笑,在心里骂他们:一帮傻逼。

  去洗手间撒了泡尿,心里嘀咕今天太监挺胸有成竹的,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正想着,信息来了:你不错嘛,把握不小吧?这话是在调戏我,我当然知道装老实,回他:没唱票我哪知道。他不温不火:不要装了,你什么手段啊。扭开水龙头搓了两下手,心想什么情况,这太监满脸阴郁,邪火攻心,一看就是歹毒之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老徐打字催我:你在洗手间生孩子吗,快出来喝酒。看了一眼镜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想去他妈的,他又不是黑社会,我犯不着怕,甩甩手出来。李博学趁机拉我谈钱的事,说银行贷款下个月到手,用来办出国手续,就等我那笔钱了。我几句话打发他,之后瞄着王猛,太监正津津有味吃着泥鳅,汤汁沾了一下巴,还硬充优雅之态。我心里暗笑,倒满一杯酒站起来,说诸位领导和兄弟,借这个机会我道个歉。

  大伙安静了下来,我接着说,跟王猛兄闹了点误会,他大概挺恨我的,喝下这杯酒不管今后发生什么,大家见证,我和他永远是兄弟。整桌人哑然,王猛赶紧吐了泥鳅,不自然笑起来:小虎你说什么呢,都是兄弟,我恨你干什么?

  太监阴是阴了点,不过料不到我会打他一个出奇不意,我掏出手机,假装不解地凑到他跟前,说那你这两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呀。说着悄声念给他听,说是轻悄悄,实际全桌人听得清清楚楚。老朱连连皱眉,会计室的周天富低头闷笑,小朱马上解围,推了我一把,说敬人家酒快喝,那个,王猛,你也赶紧喝了。我把酒喝掉,脸上全然懵然,心里却笑开了花,心想你跟我斗,老子一粒眼屎够你吃几天的了。王猛咬唇不发,脸憋得通红,像中了枪一样。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有一个聪明的同事,端起杯子找老徐喝交杯酒,又推又搂的,一桌人趁机圆场,就这么闹起来。老朱腆着肚子说谁敢欺负老徐,我跟他喝。众人吓得直退,这猪酒量威震八方,什么酒鬼酒仙全不在眼里,人家管他叫酒缸,桌上除了我大概没人敢跟他碰。众人讪讪袖手,他一点不客气,玩猴子大偷桃,交杯事小,摸胸事大,一来一去在徐大胸上蹭之又蹭,使得周天富情绪躁动,两只手痒痒得在大腿上直搓。

  这人我早听说觊觎老徐肉身,经常找机会跟老徐套近乎,唾沫直泛,舌头乱撩,像是要舔人似的。他还是个人才,做事向来不讲忌讳,为献殷勤,给老徐送过袜子、指甲油、梳子、卫生巾等等,全是说不上口的东西,他却看得分外严重。

  有一次在路上拦住老徐,说东西你都收了,应该表个态吧。老徐一提此人就骂,说太不是东西了。不过怨忿之言说归说,两人交杯时挤眼捎眉,我看颇有奸情。这人还有一点值得提防,完全听命于小朱,时常跟老朱唱反调。老徐喝下几杯酒后妖姿百出,伸出玉指四下点将:你,你,还有你都要跟我喝。我睥了一眼太监,嘴还咬着,一副憋屎相,在桌上尤显多余。

  小朱揽过我肩头,悄声问我有几成把握,选举前一天我又一人送了两条中华,以为这时候放话了,笑嘻嘻说了一堆奉承话。他不说好不说坏,笑眯眯点头,没头没脑来一句,说你离婚啦,张茹怎么回事?说着歪头作追忆状:我记得,你们06年结婚,感情不是一直……我说人各有志,林子大鸟儿多呗。他拍拍我:都过去了,不提了。说着端起杯子跟我一碰,说我听说你谈了一个朋友,长什么样啊?说时望着我,嗞地一声把酒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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