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破城子

  如果说古牧地地界上, 除了辑怀城, 还有一处地方很具有历史意味。这便是老百姓俗称的破城子。这破城子有两处, 一处叫大破城, 距离大破城一公里多的西边, 是小破城。这里所说是大破城。

  不知不觉中, 田野里的树木们已经换上色彩艳丽的秋衣。

  黄的金灿灿, 红的红彤彤, 在一棵树, 一排树, 一片树中色彩绚丽的秋叶们, 彼此你挨着我, 我靠着你, 寒暄着, 让人想起在乡下农闲时, 村里的庄户人, 吃过晌午饭后, 趁着中午这暖洋洋的太阳, 都从各自的土坯屋里走出来,三五成群, 聚集在大家习惯的大树下、 墙头前、 球场边之类的地方, 朝着太阳,一字排开, 或站立, 或蹲着, 或拿个石头、 土块垫着当板凳坐着, 你一句家长里短, 他一句国家内外, 又聊得热火朝天, 个个脸上都不时掀起一次又一次的笑潮, 这样的场面绝大多数都是男人们的天下, 所以那笑声可以传得很远。

  而秋日里被黄红调和而成的斑斓世界, 更是摄影家和画家笔下最有风情韵味的美景。无论你是在伟岸冷峻的大山里, 还是在起伏不定的丘陵上, 无论你是在沃野千里的平原, 还是在高楼林立的都市, 都无法阻挡这诱人的斑斓色彩进入你的眼帘。她不是一种单纯的黄色, 而是焦黄、 鹅黄、 绿黄、 土黄、明黄等的集合体。她也不是一种纯粹的红色, 而是大红、 火红、 绛红、 紫红、 粉

  红都有。所以有峰峦叠嶂, 层林尽染的佳境。

  与秋最为相宜的当属夕阳。晨有寒露, 太阳升起来时, 没有了夏日的光芒, 而是雾气蒙蒙, 正午时分一般又过于明亮而把所有的景致都白炽化了, 唯独夕阳下的秋景是最美的。

  一个秋日的下午, 我被越来越浓的秋意迷惑的眼花缭乱,以至不顾连日的疲惫, 兴致高昂地来到一座消失在许多人记忆里的地方 ——大破城故城。

  这座位于米东区城西不到五公里的大破城故城 (以前人们都叫它大破城, 不知从哪年开始, 该地界上立的碑上是 “下沙河故城” , 附近的百姓说, 这块地是下沙河村的) , 被农田包围着, 如果不细心, 你很难发现那座被玉米、 向日葵或麦子淹没的石碑, 即便是你留心看了, 也会不屑一顾, 除了离它一百多米开外有两个大土包外, 就是农田和纵横不规则的几排白杨树。你很难把它和盛世繁华的唐代和闻名中外的丝绸之路联系在一起。用当地老百姓的一句话说, 马屁股上钉掌错的太远。而对历史稍稍熟知的人, 都知道, 这样一个被当今过路人看来其貌不扬的土丘, 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 可是西域古道上有名的驿站。

  唐代, 这里不仅是西域丝绸之路上一个重要的屯兵地, 也是往来客商歇息的驿站。

  在一排笔直而挺立的白杨树两边是刚刚平整过的麦田, 土壤是黑色的,还有点潮湿, 看来田地的主人刚刚打理好它, 正等待秋播。只有那变黄变红的树木在蓝天和黑土的映衬下格外的醒目, 即便是离土丘不到二百米的乡村柏油路上, 也不见车和人的踪影。

  天边即将西去的落日, 将半个天空渲染得彤红。所谓 “夕阳红于烧, 晴空碧胜蓝” 。一个人独自地环视故城的四周, 这才发现, 隔着马路的对面不远是一块不大的墓地, 坟冢很稠密。想必是村里的墓地。这时我有些激动起来, 人在活着的时候, 不管你来自哪里, 从事什么职业, 想聊几句, 总要找到话茬, 而故去的人, 也该是如此吧。

  无论是千年前的古人, 还是刚去的新客, 大家彼此不分你我, 在同一个世界里, 说古道今。亘古不移的天山, 是这两个世界最好的见证人。

  据有关学者考证,在唐王朝统治的唐贞观十四年 (640年) , 这一片归安西都护府管辖, 在此设立轮台县, 是庭州所辖3县 (金满、 蒲类、 轮台) 之一。后在此设立静塞军,经略使, 孔目司等建制。尤其这静塞军更让人感到神秘, 名字如何来的?首领是谁?这破城子是依河而建的, 如今, 高大厚实的城墙只有不到五十米的两断。茂密的树木已经无影无踪, 永恒相伴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的只剩那轮红日和明月。渐渐地, 夕阳快要沉下地平线, 红透天边的霞彩都映射到远处的天山上, 真是 “微阳下乔木, 远烧入秋山。 ”

  遥想那从长安出发的将士们为屯田守边, 在烟火相望万里间的路途中,“走马西来欲到天, 离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不知何处宿, 平沙万里绝人烟。 ” 绝不是一个人的感触。

  出生在这里, 全疆有名的 “农民发明家” 马俊曾经告诉我, 在他小时候, 同伴们常常来这里玩 “打仗” 的游戏, 因为有高高低低的土墙, 又有高大茂密的树木, 隐藏起来很方便, 这是当时这里是村里男孩子们显示自己聪明智慧的乐园。他们还可以不时地在土里捡到铜钱, 更大一些的孩子, 还可以挖到陶片或瓷片之类。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宝贝, 都当做废物随意丢弃了。如今想来, 真是可惜了。几十年过去了, 这些东西很难再找到了。

  目送晚霞时, 我想不只我一个人, 还有与故城相望的那些皈依天堂的灵魂和那来往于东西商贾驼队里发出的悠扬而绵长的铃声。大诗人岑参说:“秋来唯有雁, 夏尽不闻蝉” 。这不免有些凄凉。他忘记与大雁相伴的不还有我们自己吗?

  在历史的长河中, 没有什么是唯一的, 顺应历史的发展, 适应时代的变革, 随遇而安, 也许是一个人最好的归属。

  享誉世界的大唐王朝早就成了历史, 而正在崛起的中国则尊严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这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田野里的残垣断墙, 似乎向人们诉说着这样一个不变的真理: 朝代更迭必然, 生老病死自然。

  面对这千年前曾经辉煌的故城, 面对这孕育希望的田野, 面对这深秋浓情夕阳下的墓地, 面对曾经浮躁而年轻的心灵, 我深深地感到: 人生最好的境界是心灵丰富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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