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淮去南疆的路不止一条,可是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同一条,关山月不希望自己救出来的是个死人,走的是最近的路,而白南渡和淳于猛不希望自己变成死人,走的是关山月的路。
杨三叠在江湖中素来独来独往,于是四个人却分成三伙,关山月独自打马走在前面,白南渡和淳于猛跟不上关山月的名驹,只好日夜兼程累个半死,而杨三叠行踪诡异,时而坠在三人的后面,时而出现在杨三叠身侧,有时竟能出现在关山月的前面,实在令人费解。
众人心知一路上绝不可能平安无事,所以越是平静反而越是提心吊胆,直到白南渡和淳于猛亲眼看见关山月袖口翻转,将那南疆的蛊祖宗赤眼蜂捏在指尖玩弄,这才悟道原来这一路的许多危险都给关山月化解掉了,一则敬畏,二则感激,二人再也不敢私下密谋如何在回程下手杀掉关山月。
夜,吴镇,细雨如针没入大地,翻起土壤特有的腥气。
关山月盘膝坐在地上闭目,杨三叠悠然躺在树上,白南渡和淳于猛这两个占尽便宜的反而找了处茅屋歇息。
“想不到关山月这杂种还有几分能耐,只是这人亦正亦邪,江湖上鲜有人与他交往,也不知到底是敌是友。”淳于猛往火堆里添着柴,似乎是想等白南渡表态。
白南渡道,“关山月是中原人与苗疆人的混血,自从那一战后虽令世人另眼相看,却因那一身用毒用蛊的本事为人忌惮,我们还是不要冒失得好,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二人议论落在杨三叠的耳里是十分的不受用,他听得见,关山月会听不见?他偷偷观察关山月神色,端的是毫无波澜,杨三叠翻身落地,又是两道深深足印,他大步流星闯进茅屋,口中道,“要人保命却又说三道四算什么好汉?”
不想此时天空恰为满月正盛之时,此地运转一阴行大阵开始发动,机关轧轧开启,而那茅屋正是阵法中心!
杨三叠前脚迈向门槛立即觉出异样,飞身爆退,白南渡人称雪里白狐正是因为轻功卓绝,察觉异动后立即飘身向屋外退去,他身法灵动飘忽,几乎无法捕捉,那淳于猛练的是外家功夫,轻功不灵,情急之下托起手中金刚伞勾住杨三叠脚踝,杨三叠用刀格开,淳于猛再勾,杨三叠挥刀便砍,淳于猛金刚伞霍然撑开,不想那杨三叠却是虚招一晃,折身两脚蹬在伞面上,借力就要向屋外奔去,足尖尚未落地,却见关山月飞身扑来,气势之猛,无可阻拦,杨三叠此时招式已老又无处借力,竟被他伸手一捞拦腰抱起,生生拖回茅屋内。
关山月进屋那一瞬又朝淳于猛那金刚伞上蹭了一脚,仅这一脚就把淳于猛一并带回了屋内,与此同时,屋外暗器激射入细雨,根根银针密密麻麻铺了一地却又倏忽不见,再看白南渡,他身子飘出十丈,却被活活钉在地上,千万根银针透体而过,撑住他的尸身不得落地,而关山月与杨三叠方才落脚之地已经被霹雳火烧为白地。
此间凶险说来复杂,其实发生不过在一瞬之间,看到白南渡死相,杨三叠倒吸一口冷气,淳于猛面色羞惭,关山月却似没看见一般,道:“这些暗器机关都是毒物的豢养处,那些银针缩入地下,一经踩踏又会激射而出,我们头顶张有巨网,脚下饲有万蛇,现在的出路只有一条。”
“哪里?”淳于猛问。
“这里。”关山月指了指身后的墙壁,“有劳了。”
淳于猛撑伞破开墙壁,忽然道,“关大侠救我可是为了金刚伞破墙?”
“哼,”杨三叠鼻子重重哼了一口气,“小人之心。”
关山月扔给杨三叠一瓶金疮药,道,“我更喜欢你叫我杂种。”
杨三叠打开金疮药嗅了嗅,道,“二位先行一步,我上药还要些功夫,随后赶上。”原来淳于猛那伞面上也布满锋利凸起,杨三叠两脚踏上去,已经受了伤。
关山月道:“这是另一方势力,之前的蛊毒是想阻拦我们,而这次唯独留下了去南疆的路,却是不想让我们回头,你若留在这里怕是让人误会,便与屋外那位下场相同了。”说着关山月蹲下身来,便要脱下杨三叠的靴子,杨三叠伸手要拦,方才折身腰被扭伤,阻拦不及,靴子已被关山月脱下。关山月看着他的脚,神情有那么一分错愕,金环小蛇微微抬头,关山月随即挪身挡住淳于猛视线,为杨三叠上了药。
淳于猛找了根木棍递给杨三叠,却问向关山月,“这回是什么人?”
杨三叠没好气道,“你也不想想,咱们往前走,对谁最有利?”
“萨家庄。”
过了吴镇,便入南疆。
南疆遍地盛开的野火花火焰般绵延整个大地,从吴镇丛林的出口到南疆第一座大寨,渐成燎原之势。身后是密密层层的绿,眼前是鲜艳如血的红,而那满眼的红里又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白,仔细看时才发现那竟是森森白骨。
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手下亡魂无数的淳于猛也不禁顿了顿,腿肚子拧了筋。关山月头也不回地前行,道,“若想活命,缓行。”
听了这话,淳于猛的更是迈不动步了,索性站住,道,“也不知那单刀杨怎么样了,我且等他一等。”
关山月没做声,顺着金环小蛇昂头的方向走去。没了绝地名驹,脚程自然慢了下来,前面不知又有什么古怪东西,他也不肯把力气都花在赶路上。
那大寨的寨门就在那儿,他却要几经曲折沿着金环小蛇指引的道路避过毒物聚集的巢穴,望山跑死马,何况这样迂回的行进,越是接近大寨就越是安静,到了寨门口连鸟啼虫鸣俱无。
夜,无星无月,野火花在黑暗中猩红如血。
金环小蛇不安地游动,钻进关山月袖底。
苗疆寨门皆由上好原木夹成,关山月顺手自寨门上抽出一根枪杆粗细的原木,颠了颠,原木散发出树木特有的清香,用力一握,甚至可以感受到木头由内而外散发的潮湿。
关山月抽出腰际的黑布包,轻轻一抖,黑布飘落,露出里面乌黑发亮的枪头——断魂枪!
江湖人道关山月一杆断魂枪使得出神入化,却从未见过他行走江湖身侧带枪,断魂枪枪出断魂,见识过的都死了。
关山月将枪头向原木上大力一旋,枪头便牢牢地安在了枪身上,白色枪身黑色枪头大力一抡,生生将寨门撞开,关山月大喝一声:“羽人,交人!”
面前一个红衣胜火的妖娆男子,对,妖娆,他的清俊带着几分邪气,他的人比外面的野火花更加魅惑!关山月不看角落里委顿在地的萨玉染,断魂枪带起猎猎风声,不过随手一个枪花,气劲竟如一口金钟将那红衣男子兜头罩住,不留一丝缝隙!
气劲渐渐收缩,一寸寸迫近红衣男子面门。
死亡一步步迫近,红衣男子却忽然动了,不是迅捷的动,不是惊惶的动,而是悠游灵动如神仙蹈舞,在他宽袍广袖的舒缓动作中,关山月刚猛的气劲竟化作绕指温柔,而此时,红衣男子不避不逃,反而揉身要扑进关山月的怀里。
关山月一惊,横枪便挡,红衣男子猛一折身,两脚踏上枪身,借力飞身暴退,同时一把暗器脱手,关山月将一杆长枪舞得泼水不仅,只听夺夺夺三声,暗器钉在枪身上,只有他知道,还有一枚错骨寒钉钉在了关山月的肩井。
关山月没有再次出枪,因为他看到一截颤抖的剑尖穿过红衣男子的前心,鲜血蜿蜒滴落,红衣妖娆的男子瞬间白头。剑身抽离,红衣男子颓然倒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华服青年——萨卢侃。
关山月对着羽人之死并无惋惜,只是萨卢侃这背后一剑属实令他失望,阴谋诡计,背后伤人,武林第一世家尚且如此,我关山月一生追求靠拢的正派又是什么?
关山月这一思量的间隙,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越过他的肩头,直向萨卢侃面门击去,萨卢侃横剑便拍,生生将那东西拍碎,再一看时,原来正是淳于猛的人头!人头已经被拍碎,脑浆迸裂一地,一张面皮如蝉蜕般诡异地瘫在地上,他脸上的笑意像在讥讽这一场可笑的局中局。
谢谢,我一时疏忽,麻烦你啦😊
尊敬的作者:建议前面十章免费,建议第一次发布十章;然后一天一章连载。已经帮你改了章节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