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健泉刚要出门，手机响了，是宏达。

　　“昨晚你发什么火啊？我好心问你那天怎么样啊？一定是没玩好吧？”电话那头宏达的声音七分自信三分诡秘。

　　“什么怎么样，怎么样，——没怎么样，就这样！”健泉没好气地答道。

　　“哎哎，朋友帮帮忙，怎么回事，没玩好，火气发到我头上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她不是那么好摆弄的么。”

　　健泉感到有必要向宏达摊牌了。

　　“跟你直说吧，我找她不是去玩的。她是我过去的一个学生。”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宏达捏着手机愣了半天，心里对自己说，我说么，他怎么可能去那儿。果真认识，原来是他的学生！

　　宏达不由暗地埋怨自己反应忒慢，说是要顺水推舟探个究竟，居然会没想到这一层上！

　　但宏达还是不明白，过去的一个学生，值得他花这样大的心思和代价去找她吗？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宏达当然不会明白。

　　健泉自己也搞不明白。昨天晚上，他提出另找地方交谈的要求被耿枫拒绝了。耿枫甘愿堕落的心态和任性不羁的神情让他的心凉了半截，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打开她的心灵，那一套对付中学生的教育心理学在现在的耿枫面前毫无效用。

　　耿枫把自己的过去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向健泉透露一丝一毫。本来健泉还犹豫着是否向她打听她母亲的情况，但他怕她误解来找她就是为了打听她母亲，因而没有开口。见了耿枫这样的态度后，他知道根本也没有必要再开这个口了。那么，既然不为她的母亲，当初毅然决然让宏达把自己带到那儿去，又究竟想干什么呢？

　　想到这儿，才发现宏达那头早已挂机。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早晨的时间是很紧张的，健泉必须在七点以前赶到学校组织学生早自习。自从送走耿枫那一届学生以后，健泉再也没有遇上像耿枫那样有灵气的学生。现在的90后学生比起80后的学生来，多了那份所谓的“叛逆”精神，却少了一份踏踏实实的刻苦劲头。学校要求每个班主任务必抓紧端正每个学生的学习态度，实际上是要求老师把学生时时刻刻牢牢地绑在课桌前不能有丝毫懈怠。从早上七点开始到下午五点三刻，除了中午半个小时的午饭时间，一天10个多小时，学生几乎都被锁定在繁琐的学业之中。虽说这所中学的学生都是以中考高分考入的，但健泉发现和耿枫那时的学生不一样，现在的学生独立思考自主学习的能力一届不如一届，高分低能的现象比比皆是。80后被70后称作“垮了的一代”，90后又被80后称为“脑瘫的一代”。

　　健泉的学校目前虽然还是扛着市重点中学的牌子，但实际学生的质量已经开始滑坡。原先那个脸上经常带着神秘微笑的老校长已经退休，教育局又派了一位50多岁的女校长接任。女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大会小会强调狠抓死抓教育质量，造成的结果就是每个班主任老师成了学生的超级保姆，一刻不歇地逼着学生读书。哪个教师稍有松懈，便招来严厉的批评。像健泉这样的资深老教师，女校长还稍微讲点面子，那些年轻的教师就经常被批得体无完肤。健泉自忖虽然资格老但也不能倚老卖老有所懈怠，于是和年轻人一样每天早早到校，规规矩矩地做一天保姆。

　　宏达的一通电话已经耽误了五分钟，健泉必须得加快速度往学校赶去。他带的这一届班级现在是高二，在平行班里各科成绩总分位列中上，虽然作为班主任压力不是很大，但女校长来了以后所采取的措施还是让学校的老师人人自危，健泉自然也不例外。

　　总算，健泉在6点55分赶到了学校。女校长已在校门口迎候，见了健泉向他笑笑，没等健泉回应，她已转过脸去朝在健泉身后进入校门的一个年轻女教师大声喊话：“快进教室去！你班的学生都已经来了。”那女教师赶紧把手中吃了一半的早点丢进垃圾箱内，涨红了脸快步跑向教学楼。

　　健泉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