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 重逢(一)

  滨城振兴地产酒店大堂里,华丽的吊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着素色的地毯,宛如新生朝阳下的溪水;酒店里放着莫扎特的小夜曲,活波、明快、欢乐的节奏好似在给我打气一般,从那个身穿白色衬衫、牛仔裤,白色休闲鞋进入酒店大堂那一刻,这家老师国企酒店好香就明亮了许多,和幸运他微笑的、径直的走向我,我知道他是我约的人。在剩女泛滥,出来相亲的未婚适龄男不是自命不凡就是心态、精神怪异,不然就是武大郎的条件却心高如西门庆。像这样笑容温和、长相上乘、说话腼腆、应对逻辑的男生几乎在相亲市场上空前绝后。

  此时我很想下定决心,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网罗在手中,甚至心里已经在默默幻想,大声的问他,“你愿意跟我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吗?”

  可是我知道一切都是幻想,我现在的状态不允许,某人也不会允许,也许今天见过之后,两人再也不会有交集,他在我的生命中蜻蜓点水的路过,连涟漪也不会长过三秒。

  ”高洁说你是滨城理工大学毕业的,和我是校友啊。”

  “是啊,不过我是学文科的,在理工大学只有学理工的才值得尊重。”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这场戏还是要唱下去,我知道某个人正在二楼看着我。

  “不会,理工学院扩大文科招生,是对我们这些土鳖理工男的福利。”他看了看我,脸上露出明媚而羞涩的笑容,笑容单纯而可爱,他眯着技术男那种一眼就望见底的湖水那样清澈的眼睛,这种男生一定是结婚、旅行之必备佳品。

  我笑笑,咽了咽口水,“听说过两天理工大学有个50年校友聚会。”我诱发性的一说。

  ”你也想去吗?“

  ”我……。“这时我的电话响起。

  “孟佳,十分钟之内,把那个男的打发走。”是陈谦儒的电话。

  “凭什么?”

  “十分钟之内他不走,你就知道凭什么了。”他咔的一声挂断电话,接着嘟嘟声传来,我下意识的把电话移开耳朵,撇了撇嘴。

  “对不起了,钱师兄,公司突然有事,总经理急call,我们下次再约吧。”

  男人的脸上少许遗憾,不过还是风度翩翩的问我公司在哪可以载我去。我说公司就在附近,走走就可以到,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希望再联络,我只当这句话是客套,因为如果他是真心,我就太过邪恶。

  送走了明媚技术男,来到陈谦儒在公司下属酒店的行政套房,这是公司对总经理的福利,让他接待公司客户以及办公、休息,当然也是我们经常幽会的地方。

  “相亲干嘛不走远点相,明知道下午我约了客户谈事情,你是挑衅吗?”我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随意的摆弄手指甲。

  “我一大龄女青年,相亲天经地义,而咱公司是滨城第一大地产开发商,谁不知道这酒店是滨城最好的风水所在地,在这相亲,有利于我恋情的发展我得早点给自己嫁出去,开枝散叶。”我边说话,边拿起电视遥控器,胡乱的转着台。

  ”就刚刚那男的?一脸轻浮相,行,你嫁,我给你包一大红包。”

  “真哒,那我追他去,还没走远呢。”我跃跃欲试的,拎起手提包就要走,一副倒追饥渴相。

  陈谦儒一把拉住我,拥我入怀,“你个鬼丫头,我都说了,我可以用我拥有的一切留住你,除了婚姻,哪怕你想生孩子,我也可以送你出国,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在他的怀里,久久不能动弹,每次在他怀里,我都好想重回母一样踏实,我享受陈谦儒对我的照顾,对我的保护,跟他在一起我的心没有强烈的悸动过,但是有着我活了32年从没拥有过的安全感。

  陈谦儒45岁,大我13岁,虽然他的背不如我刚毕业时那样笔直,头发也越发的稀疏,但是186的身高,浓浓的眉毛很有英气,加上当了国企干部多年历练的稳重、颇有城府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帅气大叔,公司里很多新进90后的小姑娘都是他的忠实粉丝。而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幸运,像我这样一个资质平平、傻气十足、冒冒失失、还偶尔伤春悲秋的无用、大龄、文艺女青年,却可以得到这种官场达人的垂青。

  两年前,我爸爸得了淋巴癌,爸爸手术进行了8小时,我和妈妈,一帮亲戚交集的等待在手术室外,一直到天色渐晚爸爸都没有从手术室里出来。我从没经受过这样的压力,从小虽然妈妈性格暴躁,爸爸懦弱,但是成长的过程还算是一帆风顺,没有经受过任何风雨,一只是躲在父母身后的温室花朵,爸爸的病几乎是对我致命的打击,两年前的那场浩劫如果没有陈谦儒不知我是否会走过来。

  那天,大伯、二伯都陪我和妈妈从早上十点一直守在手术室外,一天没有吃饭,我去给大家买饭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大堆方便饭盒,在医院大楼的长椅上抽泣起来,我哭的很伤心。从得知爸爸有病,到手术那一个星期里,我没有机会哭,手术室等待的那八个小时,我想象了各种可能,不知没有爸爸的我和妈妈要如何生活,此时、此刻我把恐惧和悲伤一股脑的哭出来。

  陈谦儒那天是去探病,从楼上下来正要取车,看到了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一个在公司里见到他紧张的说不出话,只知道点头的菜鸟员工。

  “小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

  我抬起头看到公司总经理站在我面前,还以为我在做梦。了解情况后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让人事经理给我请了假,帮助我爸爸找到滨城最好的医生帮助我爸爸做康复治疗,而且这两年里我的职位升到了项目经理,在背靠背的工资体制下,只有人事知道我的工资几乎和40岁的项目经理差不多,而这一切做的都好想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公司里除了他的心腹人事王经理,几乎,不,我敢肯定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至于我对陈谦儒的感情,如父如兄,我尊重他,崇拜他,我也不知道对他是不是爱,但我知道我现在离不开他。

  我挣脱他的怀抱,其实今天这场相亲,是我故意给他看的,我知道他娶不了我,我也并不想要他离开自己的糟糠之妻,我也知道他离不开,也许是生活太无聊了,我总是想使坏,表表存在。我不知道我和陈谦儒的结局,但我觉得大抵是会分开的吧,男人和女人相恋,不是结婚,那变是分手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何时会来临,我愿意交给时间去安排,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懦弱,就像我不满意当下的生活,包括爱情,包括事业,却没有勇气放弃所有,从头开始,我是一个有依赖感的人。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这是给你买的公寓,离公司不算近,但是上班路上不押车,你不是说很希望有自己的公寓吗?”

  “要公寓我会自己买的,你多给我长点工资就行,我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可以照顾她们,这些对我来说没意思,我只希望,父母身体健康,我养的狗膘肥体壮。“

  陈谦儒一下笑了出来,摸了摸我的头,就喜欢你这傻乎乎的劲儿,但是你的工资已经是公司项目经理中前五名了,你资历不高,也没什么理由总给你涨工资啊。“

  “那就给我升个副总当,办公室安排你隔壁,方便联络沟通。”

  他又笑了笑,“副总干嘛啊,你看我这总经理的位置怎样?”

  “我不爱操心,你就给我安排一闲置,不用干活,光拿年薪。”

  “胡说八道,你当公司你家的啊,这种话不许乱说。”

  “好,知道你这国企老总,勤政爱民,清廉执政,公私分明,赶上包拯了,反正这公寓我不要,你要是觉得心里有愧,那就年末陪我去旅行吧。”

  陈谦儒总是想给我买一些东西,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并不宽裕,虽然是国企老总,年薪百万,但是他的工资是有数的,基本上都掌握在他老婆手里,即时这样他还是隔三差五的,给我买个cucci买个lv的,其实我对这些东西并不很在意,我在意的是,我爸生病他能找到最好的医生给他看病,我在路上飙车闯红灯,撞到车他能第一时间帮我摆平,哪怕我在马路上摔了一跤,他能第一时间赶过来,连哄带劝的安慰我,这是一种安全感,我活了32岁,从未有人给我的安全感。而且我不愿意要他太多的东西,那是为了维护我知识分子最有一丝自尊。

  “乖,晚上一起吃饭。”话音刚落,陈谦儒的电话响,他轻微的皱了一下眉毛,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好,“好”。挂了电话,一脸愧疚。

  “不用说了,夫人催你回家吃饭是吧,你不用不好意思,本小姐今天晚上同学聚会,你有钱请饭本小姐还没空奉陪呢。”

  “好,没事和朋友出去走走,别总呆在家里发呆,晚上吃饭、购物都算我账上。”

  “我一职业女性,不是你这小恩小惠能打发的,走啦。”

  我和高洁约好了在她家楼下的咖啡厅见面,她先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对钱斌没诚意,要是不想相亲,就别出来害人。而且我不懂得珍惜,这种货色就是沧海遗珠,中学才能找到,在相亲市场打折灯笼找20年都未必能找到,我这一秒把他放走了,他分分钟就被其他大龄女青年给占为己有了。早知道这样就不给我介绍了,那是她老公丁文琪的上级,以后还让人俩怎么愉快的一起共事。

  我一顿赔不是,说不知道怎么被徐谦儒撞了个正着,差点公报私仇把我开除了,我这么大岁数,不能没老公又丢了工作,只能先委曲求全先凑付干着,等我和钱斌的事稳定了,立马辞职跟刘谦儒拜拜。

  高洁说,“孟佳,别那么自私,哪个男人会找个小三当自己女朋友,你得先把自己得瑟干净,虚位以待才能遇到好男人。”她提到小三,发现我脸色不好,赶紧转移话题,“我觉得你今天这包和衣服不搭。”

  今天我和高洁要去参加初中同学聚会。我发现qq、微信确实是个好东西,多年不见的同学,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们都因为这些软件又彼此熟络起来。前不久,有个好事的同学王晶晶,建了个初中微信群,微信群一个月之内凑足了36个人,我们初中当年有45个人,只有9个人还下落不明,大家虽然多年不见,但是在群里一提起小时侯,谁暗恋谁,谁抄了谁的作业,谁上学总不穿袜子,谁上课总被老师扔粉笔头,一讲起当年的事,大家都兴奋不行,觉得有必要立即组织聚会。

  高洁让我站起来,在她面前转了个圈,说裙子还不错,就是和我的手提包不太搭,觉得我这一身比较暗,应该换个亮色的手提包,非要跟我换包背。我说:”至于这么隆重吗?“

  她说,“你还想这辈子都搭那个姓陈男的身上,他能给你什么?不要放弃人生中任何把自己嫁出去的机会,特别是同学聚会,那是天然豪华的相亲盛宴,而且大家还有过感情的原始积累,不至于太过尴尬,过了30岁的人都会明白,草还是回头的好吃。”?”

  听完她这些歪理邪说,我好好的打量了她,只见她红色紧身衣,黑色短裙,嘴唇抹的娇艳欲滴,像个意欲充满的少妇,“你是要搞外遇吗?”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你那么想入非非,我就希望丁文琪多赚点钱,多多升职加薪,过两年再生个二胎,相夫教子。可你不一样,你从小就想法多,也肯努力,以后你成了贵妇,要请我吃好吃的,带我去旅游,带你干儿子去接触上流社会。再说要是修远去怎么办,你想让她看见你颓废、萎靡不振的样子吗,你得让她看见你闪闪发光的样子。”

  “今天是平民聚会,咱班那几个上流社会应该不会去吧?”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内心隐隐的期盼能见到他,中学时虽然他遭受了非人的变故,但是他依旧是众星捧月的万人迷,而我是身材微胖,戴眼镜的平凡女生。我想让他看见我脱去稚气、美丽的样子,想问问他中考结束为什么要爽约,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天、一小时、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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