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大臣们几乎都到齐了。”传令官的声音带着颤抖,轩燚背对殿门,站在金座底闭目养神。
轩燚这才看向前方,白绫依旧飘挂在殿堂之中,但下面排列着朝臣,朝臣们分开两列,文臣穿着印花十二白纹袍服,武将则披飞兽九重黑铁甲胄,两排人一直延伸到门边。倒是当白绫飘挡在文臣脸上时,那无奈的神情才让轩燚觉得有些乐趣。
“众卿家,你们接到传书上殿是多久前的事?”他的笑容永远带着杀气,大殿也陷入一片肃杀之中。
“没人说么?郑鹏将军!”
“回亲王,半个时辰前。”武官之首戎装在身,黑色的全身甲还是五年前一次战斗时他封赏的,半跪在他面前,声音干脆利落的回答他。
“那你呢?王哲王首宰。”他满意的转过头,看着另一边,脸色就变得富有玩味许多。
“回,回亲王,一个时辰。”首宰位列文官之首,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翡翠戒指,乌木项环仔细而考究,和其他人比起来,绯红色的朝袍上绣着的纹饰多而复杂,身上涂着西域而来的异香,也只是用来掩饰其他的味道罢了,他也是三朝元老,不过在他亲祖父,就是前两个坐在后面椅子上的人驾崩之前,他正好来到大殿的末端,不过这家伙逢人就吹嘘自己的资历,连血鸦亲王手下的武将都有所耳闻。
“还有人比你到得晚么?”
“没,没有,但是亲王,我正是为了替你看看有谁晚到才在门外看着的。”
轩燚看着王哲挤眉弄眼,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想着一拳砸过去,好在相繇的话还停留在他的脑子里,只好继续和这老狐狸搭话,“哈,那首宰大人,谁去传令的?”
“亲王,传书通知该是礼部的责任,若您觉得我们有不妥之处,礼部尚书担当不可推卸的责任呀。”首宰说话声越来越小,几乎都要凑到他的身边了。
亲王厌恶地摆了摆手,就像驱赶苍蝇。
“历阳尚书,到殿前来回话。”
“是,亲王。”礼部尚书的朝服就比首宰要朴实得多,但身上的赘肉可一点也不少,束腰的镶玉缎带似乎就要拦不住肚子上如洪水决堤的赘肉。
“历阳尚书,为何通知如此之晚,你可知罪?”首宰吹胡子瞪眼,时不时还留意轩燚的反应。
“臣知罪,臣知罪,因为此事有违礼典,所以微臣多次确认之后才派人去通知诸位的。”
“什么礼典?”
“先王去世,大殿须为灵堂祭守十日,可如今才过九天,就用大殿来议事,此番作为,是对先王的大不敬呀。”
“那么,难道你没看见这白绫吗?我并没有停止祭守吧?”轩燚摊开双手,带着傲慢的姿态看着朝臣,“只不过我怕你们忘记了先王,才召诸位进殿与我一同缅怀先王,商策国事。”轩燚侧眼看着空空荡荡的王座,在心里暗自蔑笑。
轩燚接着声音洪亮地对着其他人宣布道:“众卿家,前几天陛下遇刺身亡,而他唯一的子嗣却在几周前离宫失踪,而蛮夷之国亦是虎视眈眈,国内诸侯也心存野志,国不可一日无君,召集大家前来,便是商讨此事。”
“亲王,您德高望重,王子年幼无知,必定是玩性所致才离宫出走,空等下去恐于国不利啊。”首宰立马又凑了上来,狡黠的笑容让轩燚几乎呕吐。
“那是否还得问问礼部尚书,那礼典上的说法呢?”轩燚拍了拍首宰的肩膀。
“不必了吧。”
“历阳,若此番状况,礼典可有说明。”
“有是有,可亲王您继承顺位的确排在王子之后,除非王子确定已忘,您才能……”礼部尚书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首宰没等浩阳说完就插话道:“王子失踪那么久,肯定身受不测了,否则先王去世为何他还没回宫中?而亲王为国南征北战,开疆破土,哪一点不比王子更有资格继承王位?礼典可没说这一条啊,诸位?”
“是呀”,“亲王请继承大统吧,想必四方外藩也会支持您的决定。”朝堂上叽叽喳喳,喧闹声在首宰的话语后变统一起来。
——踏踏
唯有少数人还在呼喊,“亲王慎重啊,更改继承位序须四方诸侯一直认可才能,这样难免引起兵祸。”可也没人在意身旁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哼,亲王征战沙场,四方诸侯有哪一个不服?”朝臣相互争吵着,面红耳赤,一只耳朵却在聆听着,看着到底是哪些人在嘶吼着。
——踏踏
白绫被风刮得呼呼作响,纷乱而喧嚣,轩燚任由白绫飘荡,他只需等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亲王,让我来扶您上金座吧。”首宰丝毫不顾这些异议,权当没听见,就再一次凑了上来。
“好,”血鸦亲王顺水推舟,把手搭在首宰身上,一边低声对他说道:“看来你很想做四朝元老呀。”
——踏踏
苍邈宫内忽然之间变得静悄悄。
“为王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我的荣幸,是我的荣幸呀。”首宰背对着金座下的群臣,眼睛眯成一条线,得意的笑容把他的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满意了。”轩燚在首宰的搀扶下,一步步朝金座走上去,就和前几日沈宇一样。轩燚却在龙座旁停下了脚步。
“亲王,来,老臣来扶您坐下。”王哲动作殷勤,无时不刻洋溢着喜悦。
“恐怕还要有个人同意才行吧,首宰大人。”
“啊,亲王,这是为何?朝堂之上谁还有权力这么做?”首宰露出狐疑的表情,更多的是惊讶,不过血鸦亲王很喜欢这样惊讶的表情。
“他。”血鸦亲王指着金座之下。
——踏,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穿着金光闪闪的龙纹铠甲,一步步踩着铿锵有力地步伐,最后停在了金座的台阶下,抬头看着金座上的两人,一言不发,带上了华丽的遮面盔,却挡住不从面盔之中透射出来的深邃目光。
首宰摊在地上,刷的着朝进来的人跪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声音:“王、王子殿下。”而那些朝臣的表情,早都换做惊讶,效仿着首宰的动作。
“王子殿下!”朝臣们都跪了下来,伴着踏踏的脚步声,和厚重金属铠甲的摩擦声,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宫殿,留下一大群心中踏踏作响的人。
血鸦亲王在首宰耳边耳语道:“首宰大人,你看是不是还要我扶你起来呢。”
首宰哪儿还有神气回答他的话,像是丢了魂魄般无助的颤抖,无助地看着血鸦王,朝堂之上也尽是如此表情,阿谀奉承之辈都被轩燚记在心里。
“看来你还没想好呀,三朝元老?嗯,看来三朝元老,我没说错,您该去朝堂下休息休息了。”血鸦亲王露出邪魅的笑容,很快,禁卫把首宰大人拖了下去,沈宇至此也多了个哭喊求饶的狱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