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以后,天空布满亮白的鱼鳞云,即使颜色单调,只是黄和白,也会使人想起复杂的两个字“斑驳”。几分钟之后,鱼鳞云片散去,变为奶奶灰的薄云层,空洞着支撑起好大一片天空。再后来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天空只黑了下去。
关西镇的人早已入睡,他们总是过早的疲惫,将活人的热情白奉献给死沉沉的夜。
丑鬼依然躲在井下,黑夜里的他多了一些自信,于是试着和废僧搭起了话。
“你从哪里来?”
“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终于肯开头说话了?”废僧笑了一下,皮上的皱纹随即凸显了出来,他似乎能感觉到皮肤拉扯的疼痛,在干燥的天气里,那种略带撕裂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吗?我......”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概是井太深的缘故,丑鬼什么也没听清。
“听不到吗?”废僧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有犹豫,便直接从井边跳了下来,他的灰色僧袍扬起,贴在干燥的井壁上,发出飞蛾振翅般的轻微响声。丑鬼感觉到了那种人类特有的温暖的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突如其来的温度让他害怕,他向后退了退,却发现自己已经紧贴墙壁了。
“这下,听得见吗?”废僧半开玩笑的问道。
“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
“因为我丑。”
“这是我听过最烂的理由了。”废僧点燃了一根蜡烛,照了照丑鬼,丑鬼吓得立即把头埋进了袖子里。
“的确是有点丑,但远没到怕的程度。我见到的鬼多了去了,你这种姿色,顶多算中级丑,连高级都算不上。”
丑鬼抬起来头,灯光下他看到废僧的脸,和他轻松活泼的话语相比,他的长相太过正经。长发盖过了他三分之一的脸,却越发显出脸上的清冷表情。若不是灰色僧袍和颈上那串铜色佛珠,很难让人想到这是一个信仰深重的和尚。
两人之间,不,这鬼和这人之间堆着散乱的白骨,在微弱的烛光显出寒意。
“你是这骨头里出来的吗?”
“好像是吧!”
废僧蹲下来,摸了摸白骨,“有些年头了,只是不完整,缺手和头。”他看了看丑鬼,继续说道:“你该庆幸,你不是一个缺手缺头的残缺鬼,哈哈。”虽然嘴上在笑,他的心里却涌出一股难言的忧伤,疼痛瞬间占据了他的全身。他看着偎在一角的丑鬼,莫名生出同情来。
这时一阵风吹过,交让花都落了下来,有些落在井里,盖在那堆可怜的白骨上。气氛好像在这一刻凝结了,在狭窄的枯井里,在两个人之间。
感觉到无话可说,废僧一跃,从井里飞了上去,丑鬼在下面怔怔的看着,蜡烛灭了,又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天还是没有亮,第三天,第四天,丑鬼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关西镇的黑夜从来没有如此长久过,这几天废僧也没出现,他隐约觉得不安,便从井里出来,想一探究竟。刚出来,就看到费僧的黑影在各家各户走动。
他跟着去看,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沉睡,他们呼吸均匀,面露微笑,俨然沉醉在各自的美梦里。只是黑夜之下,他们却怎么也叫不醒。
“你把他们怎么了?”丑鬼在废僧背后质问道。他早已把关西镇当家,在这这么长时间还没发生这种事情,他只能推测是远道而来的废僧做了什么,虽然他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是我的错。”废僧低下了头。
“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事情要从一片热海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