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嘉明所在的局机关是负责城市土地管理规划的。耿嘉明大学毕业刚分配到这个局工作时,办公室里基本上每天就是一张报纸一杯茶,无所事事。这使耿嘉明觉得很不适应,想起江西插队时每天起早贪黑在地里劳作,一天的工分不过一毛来钱,他觉得现在自己的付出太微薄,甚至觉得愧对一个月58元的工资。他每天提早到局里上班,清扫办公室,擦拭每一张办公桌椅子,灌好热水瓶开水,迎接每一个上班的同事;下班时等同事们走了,他归拢好白天同事们看的各类报纸,检查好办公室的文档柜所,关闭好电灯门窗,然后才离开办公室。天天如此。
他这么做,倒并非要在领导面前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他只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但办公室里人浮于事,领导每天也不能分配给他什么具体的工作,偶尔处理一些上级机关的信函文件,也是一会儿就能办好的事情,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就在无所事事中度过。
但看看周围的同事,却似乎出奇的忙。
胡圆圆总是在上班规定时间前一分钟风风火火地闯进办公室。一边把手里的提包甩在她的办公桌上,一边大声地让全办公室人都能听到:“科长,今天我要赶到恒昌栈,和他们谈那块地的事。”于是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儿。恒昌栈那块地,从耿嘉明进了土地规划局就听说要动迁,然而一年多来,却一直只是雷声响,不见雨点。胡圆圆自然一直忙到现在,并将继续忙下去。
老汪每天遇到耿嘉明总是客客气气地点头打招呼,然后慢吞吞走到放置热水瓶的桌旁,准备拿起热水瓶去灌开水——当然,水瓶已经满了。于是,回头向耿嘉明笑一下,似乎表示谢意。不过第二天,他仍然重复着昨天这个动作——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开水,老汪便泡上一杯茶,点上一支烟,从报夹里拿出报纸,戴上老花眼镜,仔细地阅读起来。从第一版看到第四版,从报眼看到中缝。一份报看完后,再拿过一份,同样如此这般地看着。这是老汪的工作:收集有关资料,把认为有信息价值的资料摘录下来,供领导参考。因此老汪总是忙得不可开交,报纸摊在桌上一大片,嘴里不停地念叨:“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开始,耿嘉明想过去帮忙,不料老汪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手中的摘录本。耿嘉明知趣地退下了。
阿潘的年纪和耿嘉明相仿,因此两人比较谈得来。他没有下乡,中学毕业后分在街道房管所里当一名泥瓦匠。混了几年后,一个机会,被借到局里搞房屋登记,统计居住人是临时户口还是常住户口。慢慢地,他自己在局里也由“临时户口”混到了“常住户口”。当他得知耿嘉明大学毕业,还是党员,悄悄地对他说:“兄弟,你有‘两票’(指学历和党员),这年头可是最吃香的,好好混吧。”他自己,还在读大专自学考,每星期有三个半天的公假脱产学习,考了三年了,据说还有三分之一的课程没考出。他告诉耿嘉明,办公室里的这些人别看都不起眼,一个个都有来头。胡圆圆是前任老局长的表侄女,老汪是处长老丈人的弟弟。“当然,兄弟,这些都是秘密,我今天告诉你,但你要装作不知道。”耿嘉明感激地朝阿潘点头。
科长是文革前的大学毕业生,湖北人。每天忙于开会,向处长汇报工作,很少有空在科里。耿嘉明曾经向他表示每天工作量太少,能不能再分配一些事情。科长朝他笑了笑,说,好的,等过几天看看。后来,过了好几个“几天”,也没见回音,耿嘉明便不再提及了。
老母对耿嘉明说,你不要不满足了,这样好的差事,轻松自由,白拿工资,比你插队落户不知强多少倍,你还想怎样?
耿嘉明不吱声,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但总觉得,每天这样,人仿佛空落落的,还不如下乡的日子充实。或许,人就是贱吧?
既然这样,就混吧。耿嘉明心想。但他不知道,事情很快就有了改变。
在今天拜读,更有意义
回复 @心葵: 谢谢心葵!
今日拜读更有意义,期待
情节展开,时光穿插,主人公以课文打开学生的心灵。迟迟交来的作文搅动的是读者殷殷的期盼,而作者却戛然驻笔,好精巧的构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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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描写的故事和细节都是作者自己的生活体验的影子吗?好丰富啊。赞一个。
今天一口气看完九章,文采奕奕!生动感人!怪不得会被首页推荐。期待后续。
很多年不看小说。《七七级》也只看一半。这次一定看下去,看完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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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练的笔法,清晰的思路。确实好文章!赞!
又看到老同学的美文!谢谢你的精神食粮!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