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德仍在对之前白玫瑰公主的死耿耿于怀，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德.莱斯男爵伸手按住他的肩头，"那天，你蹲在成堆的死尸旁，也象这样。"他的语气很柔和，难以想象他是个勇猛的武士。

　　贞德仿佛受到很大震动，男爵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颤抖，尽管很轻微，只是一瞬间，他稍一侧身，象倔强的孩子拼命想掩饰自己的弱小一样挣脱了，转身面对男爵，霎那间，男爵不禁心里一惊，男孩的眼神如此陌生。贞德眼里的火苗只闪烁了一下，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深深弯腰，一手按于胸前，诚恳地说:"我的主人，当初是您把我从那样可怕的境地拯救出来，还让不名一文的我跟随您做实习骑士。对您的恩情，我发誓要报以我全部的忠诚，哪怕是生命！"

　　男爵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好了，孩子，你对我的忠诚，我很清楚。至于为何选中你作为我的随从，因为我觉得，那时尽管你浑身血污，肮脏不堪，但仍然眼神依然纯净。你那时也并不很慌张，举止言行也有分寸。如果你不是那块材料，我是不会发善心的。"

　　贞德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他，男爵的语气仍然温和，但他能察觉其中的试探。"大人，您一直没有问过我的身世，为什么呢？毕竟，我曾是您的敌人。"他的声音谦卑而低沉，几乎不再象个孩子。

　　男爵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那时不过是个哥特人的孩子，现在也是。走吧！现在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想想我们之前犯了什么错误！"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是！我的主人！我觉得，那个守门人----"贞德也恢复了常态，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他们一起向城堡外的森林走去，身后的城堡很快又开满了火红的玫瑰。

　　"啧啧，真是可惜了！"奥菲欧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仍然破衣烂衫，老态龙钟，唯有那双祖母绿般的眼睛贼亮。

　　男爵与贞德早有默契似地前后夹击，将他控制住。“这次你别想溜！”贞德的弯刀已经架上他的喉管，背后又被男爵的金剑抵住，纵然有万般法术，此时也无法施展。他只好举起双手，滑稽地求饶：“高贵的外乡人啊！请放过可怜的奥菲欧。他的妻子还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归去。你们的要求他会尽力满足！”

　　“你为何欺骗我们？你给我们的甘露毒死了白玫瑰公主！现在没人能带我们进入城堡，踏上回家的路了！”贞德质问道。

　　奥菲欧佯装吃惊，但夸张的表情出卖了他，他微微一笑，沉着地回答：“甘露并没有毒，只是喝下它的人错了。”

　　“什么意思？”贞德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

　　“看来你们运气不佳，这次没有碰到适合饮用甘露的公主，不适合的饮料就是毒药。我再透露一点秘密吧！愿神原谅我！每一个轮回都会出现三朵不同颜色的玫瑰，分别是蓝色、白色和红色。她们轮流在午夜化身为公主，次序随机，但不重复;每人占据一个夜晚，直到花期凋零死亡。虽然有三个公主，但她们共有一个灵魂。所以，年轻人，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那么白玫瑰喝错了甘露？她应该喝别的？”

　　“是。”奥菲欧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她应该喝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一首古老的歌谣与此有关，可惜我老了，只记得一句:红宝石般的琼浆献给最火热的爱人。"

　　"这是什么意思？"贞德急了，男爵向他递了个眼色，暗示他冷静。"既然你不知道，那请你交出另外两瓶饮料吧！"

　　奥菲欧瞥了瞥贞德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慢悠悠地开口:"我可以给你们，但你们有把握给对人吗？"他的绿眼睛亮了起来，咄咄逼人。

　　贞德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我好像明白了。"

　　"好！"他也不多说，随即掏出两个小瓶子递给贞德，"银色的里面是葡萄酒，棕色的里面是羊奶。看看你们的智慧和运气吧！"话音刚落，他们又被笼罩于一团浓雾中了。

　　这回两人并不感到意外，各自收好武器，贞德把两匹之前惊跑的马唤回，为男爵简单打理。两人因先前的对话，心里都有些沉重，并不多言。各自进食休憩。

　　阴影重又君临大地。也许是都很疲乏，也许明白这个魔法森林除了他们两没人能进来，潜意识里很放松，男爵和贞德居然都睡着了。本来两人背靠着同一棵树，睡着睡着，贞德的头渐渐倾斜，最后竟滑落到男爵宽阔的后背上去了，男爵不是没有察觉，但他不愿惊扰这个小跟班。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地，森严的等级也变得模糊。更重要的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他，感觉到此刻难得的放松和温暖。或许回不回得去，能不能在国王面前澄清自己的冤情，显得不那么迫切了。

　　题头图片：玫瑰圣经 画家：Pierre Joseph Redou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