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有耀眼的白色无尽地向远方蔓延,仿佛吞噬了整个世界。少年拖着沉重而又疲惫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思想已经陷入一片混沌,分不清方向。一个趄趔,少年便瘫倒在雪地里,失去了意识。
“报告将军,雪渊极地附近发现一名少年。”年轻的士兵向骑在铁骑上的中年男子报告,毫不掩饰眸中的崇敬之情。
“极地附近?”男子眉头微蹙,“雪渊乃雪兽领地,鲜少有人出没,你确定没有看错?”
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士兵听了这话立即低下头来解释道:“属下不敢看错。负责监视雪渊的五座瞭望台都发现了这位少年,绝对不会有误。”
男子望着雪渊方向,目光深邃,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且先去看看。”说完就准备御马前行。
“等等!”一个布袍青衣的男子骑着铁骑从骑军后面赶上前去,看样貌不过二十年华,“将军,极地是雪兽经常活动的地段,贸然过去恐有不测。另外……刚刚有士卒来报,结界又不稳定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看看?”青衣男子低头等待着指示。
中年男子听得这话立刻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青衣男子。零世界的结界最近波动得十分频繁,先前已经派人去探查过,但什么也没有发现。若非有什么大的异动,风拓不会让人尽快回去。
半晌,中年男子终于开口,“先去极地看看吧,雪渊里走出来一个少年。”中年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之人,“结界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异动。”说完便策马而去。
马蹄声渐渐消弥,青衣男子微愣,望着前方轻轻叹了口气。
“将军,在这里!”
男子驾马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属下等人从瞭望台赶来的时候,这名少年已经倒在雪地里了。”为首的一位年轻将领解释道。
男子下马走了过去,俯身查看了一下少年的气息,“还活着。”男子站起身来,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还真是命大!倒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居然没有被雪兽发现。”
“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先带回去。”男子说完,便跨上马疾驰而去,将士卒们的那声“是”甩在了身后。
古朴的厢房内,熏香缭绕。雪渊少年静静地躺在榻上,苍白的肌肤如羊脂玉般莹润,仿若画中病态的美人。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
正是在极地时的青衣男子。只不过换了一身月牙色的常服,气质沉稳了许多。他将拿在手上的衣服挂在屏风上,又走到床榻前替少年把了把脉。
“三日已到,怎会还不见醒?”男子眉头微皱,喃喃说道。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风管家,卫神医到了。”这青衣男子乃是将军府的管家风拓。
风拓立刻站起身来,吩咐道,“快请卫先生到厢房来。”
小厮告了声“是”便立即退下了。不一会儿,一个锦服男子走了进来。看样貌,二十年华,眉眼如画,面若桃花,身穿金丝云服袖,腰间别着百草琉璃玉,咋一看,竟比那深闺女眷还要明艳!
这锦服男子,正是零域城内第一药堂卫风堂的传人——卫蕴。
卫风堂乃是千年医药世家,第一任堂主名为卫华。相传,零世界曾是木家军打下来的天下,后来边界叛军突起,木家军料之未及,退守中心零域。经过近千年的演化,形成如今这“众星拱月”的格局。而卫华,正是当年木家军统帅木涵的随行军医。
零域城至今仍受木家军的统管,而卫家后人千年以来更是只以木府后人马首是瞻,这份忠肝义胆,千年不朽,零域城内无人不传颂赞扬!是故,卫家后人在零域城内地位颇高,与木府表面君臣,实则兄弟。
卫蕴是卫风堂第一百八十三代传人,虽然年岁与风拓相差无几,但年纪轻轻,医术却了得,加之祖辈蒙荫,是故连风拓都十分敬重他。
风拓迎上前去,抬手作揖,“卫先生。”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礼数。人呢?”
“先生请随我来。”风拓把人带到床榻前,“三日前服用了凝神丸,不知为何,至今还未苏醒。”
“凝神丸?”,卫蕴嗤笑,“木武那老家伙儿可真舍得!”
凝神丸乃是聚气凝神的灵药,传说哪怕是人三魂七魄皆被阎王勾走,它都能将你的魂魄从阎王手中抢回来,三日之内,必定苏醒。这样一颗不可多得的良药,自然千金难求,将军府居然能拿出一颗来救一个不知底细的少年,出手还真是大方。
卫蕴腹诽了一阵,伸手探了探少年的脉象,又观察了一番,“肤,白而莹润,瞳孔,凝而有神,气息平稳,脉象亦是正常,理当苏醒才是。”
风拓抿唇不语。卫蕴转头吩咐小厮,“立刻去卫府,和卫毓说我要用针,让他速速送来。”
小厮点头刚刚退下,却见床榻上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
“嗯?”卫蕴微怔,这人还真是说醒就醒。
“你去找人追上那个小厮,告诉他不用了。”这话自然是卫蕴对风拓说的。
风拓看了一眼床榻上幽幽转醒的少年,又是俯首做了一揖,“劳烦先生照顾,风拓去去就来。”
床上的少年刚刚苏醒,意识似是不清,听见床边有人说话,便僵硬地转过了头。
风拓已经出了厢房,卫蕴起身倒了杯茶水,指尖微触杯沿,蘸湿点点。
少年撑起身子,转头看他。卫蕴端着茶水,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流光涌动,卫蕴不由得一愣。少年坐在床上纹丝不动。卫蕴回了回神,嘴角噙起一抹浅笑,走回了床边。
“刚刚才醒过来,先喝杯水,润润嗓子。”
卫蕴将水递了过去,少年却是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里的陌生与好奇尤为生动。
卫蕴见他如此,只得将水放在一边。对视片刻,笑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少年不动,不答。
“小兄弟不必紧张,这里是将军府,是我们救了你。你可还记得自己家住何处?”
少年不动,仍是不答。
卫蕴眉头微皱,“可是不会说话?”
少年不动,还是不答。卫蕴心中有了答案。
风拓吩咐完小厮,赶回了厢房。
刚踏进房门,便道,“有劳先生照看了。”说着又是恭敬的一揖,抬头看了看已经苏醒的少年,“不知先生查出这位小兄弟的病症没有?”
少年终于转头,换了个目标,打量着风拓。
卫蕴刚贴了三次冷屁股,看着风拓一副关切的模样,心生戏谑之意,作势叹气道,“这小兄弟的命比我长着呢。”
风拓微愣,旋即笑道,“先生医术了得,必会延年益寿之法,何须出此一言呢?”
“你瞧着人家年少,便兄弟长兄弟短的,我只不过年长你两岁,便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我可不是年纪大嘛,哪能活得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卫蕴边说边叹气,一双桃花眼还配合着冒着酸气儿。
风拓脸上挂着浅笑,“是风拓失礼了。先生乃将军府的贵客,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管事罢了,怎敢与先生兄弟相称。更何况,先生年纪轻轻便已凭医术名扬天下,风拓实在是钦佩不已。”
“行了,行了。跟你说了多少遍都这副德行,连木老头儿都比你风趣。”卫蕴揶揄完抬腿要走,刚出厢房门,又忍不住转头回了句,“迂腐!”
风拓表示自己很有压力。人是醒了,卫蕴也走了,可不管怎么跟这位小兄弟沟通,他就是不答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你,满眼的新鲜好奇。连风拓这种一向挂着温和浅笑的人,脸色都有点僵了。
实在是无计可施,风拓耐着性子道,“小兄弟还是先起来用饭吧。多日未进食,怕是饿坏了。”说完也不管床上的少年是何反应,估计是没反应吧,风拓心想,直接拿起了挂在屏风上的衣服,放在床头。
“你先把衣服换上,我去让人送点饭菜来。”风拓说完,直接无视了少年那副可怜无辜、茫然无知的小模样,去了膳房。
回厢房的路上,风拓正积极地做着心理建设。本想直接让小厮送饭过来,可又转念一想,这么一块木疙瘩,自己都敲打不动,怕是他们也没辙,只好自己亲自出马。
刚踏进厢房,风拓眼前一亮,少年竟已穿戴整齐,站在了床边。穿好衣服的少年,似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就那么呆呆地站立着,四下打量着这个房间。
风拓把饭菜放在桌上,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走了过去。少年的视线从风拓踏进厢房起就没有离开过他身上,一双大眼睛流露着无辜、好奇和喜悦,这莫名的眼神盯得风拓有点发怵。
“过去用饭吧。”
风拓把人按坐在了饭桌上,可少年盯着眼前的饭菜就是不动筷。这做派像极了大户人家那种不服管教的纨绔小少爷。
风拓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把筷子直接递了过去,“拿筷子。”
少年的眼神很快地代替了语言向风拓发起了提问。接收到信号的风拓直接拿起筷子演示了一遍。
少年学着风拓的动作夹菜,大抵是还不习惯手上拿着两根棍子,少年的动作颇为僵硬,但是姿势却十分正确。
等少年终于吃下第一口饭时,风拓长舒一口气。而少年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满目惊喜流光似乎都快溢了出来。
他终于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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