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报复

  苏煦坐在地上,摸着大蛇,虽然腥味很浓,但被大蛇释放的善意冲淡了。

  “大蛇,大蛇,也不晓得你叫什么名字,看你黑溜溜的身躯,就叫你大黑吧,家里有一个小翠,是一只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大蛇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很温顺,被抚摸得很舒服的样子,它微微翘起断了尾的地方。

  “哦,我知道你受了伤,我给你疗伤,可好?你不能伤害我。你要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可好?”苏煦一边抚摸大蛇,一边温柔地说,大蛇用自己的身体轻轻蹭了一下苏煦的手。

  苏煦让小怜过来帮忙,小怜哆嗦着不敢过去,苏煦一记眼神瞪过去,小怜一路抖着过去,这么大的蛇谁不怕啊。苏煦忍住血腥味,不过跟大蛇的亲密,让她把它当作家人,好像闻起来也没那么难受了。苏煦简单察看了一下伤口,撒上药止血包扎,大蛇乖乖地配合,就是那药有点刺激,也是微微地抖着,并没做出出格的事情,她不停地和它说话,安抚着大蛇,大蛇很受宠地哼着。这边白弘把洞崖掉下来的碎石处理好,还隐宗宗主一个干净整洁的家。

  第二日正午,苏煦也摸着那个机关,打开了大门,那机关很快就缩回去,看不见了。大蛇很高兴地慢悠悠地游走出墓穴外面,看见大蛇的善意,苏煦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不过那药丸的效用马上就到了,她们必须赶快回到客栈休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苏煦还是有点好奇那个机关,往那地板东敲敲西敲敲,在机关三个巴掌远地东边有一处地方有空响,苏煦细细地研究一番,把那一小块石板翻动,现出一个小坑,那小块石板又很快闭合上了。里面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两个牌子,一个是玄铁牌,上面刻着月字,另一个是木牌,上面刻着一条蛇。苏煦想把东西放回去,却又弄不开了。收拾了一番,把那装宝贝的坑复原,三人准备离去。苏煦不忘跪在隐宗宗主前祷告一番:“我要带走宗主的这些物件,望宗主莫责怪,我苏煦保证不用它来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众人出洞关洞,和大蛇告别后,一路平安,迅速回到了婴鸣客栈,和掌柜的一番解释,众人吃了一顿饱饭,洗簌一番,都虚弱无比,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这一睡就是好几天。

  再说那秋凤带走了妙妙,日日风餐露宿,怕被人追着,又想想看看别的路上的风景,于是选择了别的路子。不知为什么,这妙妙一路上对秋凤极其信任,她也不说什么,总是安静地看着她笑,很温顺很美的样子,没听过她说话的人哪里知道她是疯子。每到客栈,秋凤都给她安排一间独立的房子,但妙妙总是缠着秋凤给她唱眠歌才愿意入睡,不知为什么,秋凤看着这样的妙妙,心里竟恨不起来。这天夜里,妙妙困了,要睡觉,就来找秋凤,拉秋凤到卧榻前,自己躺下,眨眨眼睛,好看地一笑,说:“姐姐,我要听歌。”

  这日秋凤正好心情十分好,这妙妙纯真的笑容让她想起小时候一直跟在她后边的师妹,好像回到了过去。秋凤却逗起了她,唱起了《小荷塘》,妙妙摇摇头,说:“不好,不好。”自己先哼起了眠歌,眼巴巴地看着秋凤,秋凤心情愉悦,便也跟着唱起来,也躺在她的身边。妙妙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睡着了,睡觉中又往秋凤靠近,一如从前。秋凤的眼眶湿润了,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抽身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这夜秋凤,开始反思自己的几十年来对苏青山的单相思,又想想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说句掏心窝的话,妙妙并没有对不起她。苏青山也没有对不起她,如果一个男人对谁的情都要回应,那他也绝不是好男人。正想着听到敲门声,穿上衣服开门,却是妙妙,她睡眼惺忪,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也不跟她说话,只拉着她的手迷迷糊糊地哼着歌,秋凤那心中有所动心,决定忘记怨念,既是照顾妙妙一辈子也愿意。

  为了不和苏煦碰面,他们在另一处地方静等冬天过去,前去龟兹。秋凤每日和妙妙说起小时的事情,妙妙安静地听着,有时笑笑。秋凤每日还为她弹奏曲子,细细说当初怎么和她一起学习音律的事情。秋凤发现她一听到琴声,有点兴奋,眼睛也会清明许多。有一天,秋凤将妙妙的手放在琴弦上,妙妙犹豫地看了秋凤,神情疑惑。秋凤说:“妙妙,你能行的。兴许这是找回你记忆的唯一的方法。”见妙妙也反应,秋凤在她身后,带着她弹奏了一小截,妙妙的感觉来了,秋凤松开了手。谁知道这一弹奏就是一天一夜,没有停歇,妙妙把从开始学习音律的那些旋律都弹奏了一遍,要知道她已经疯了那么多年,还能记忆清晰,谈得那么娴熟。在那些乐音中,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人影和人声,她拼命想去看清楚她们的面容,听清楚他们的说话。手中停顿便听不到、看不到,琴声响起那些人影和人声都有了,就这样她用琴声去追逐那些人影人声。渐渐地那些人影和人声越来越清晰,先是一张英俊的男人的脸,他说“妙妙”,他的眼神那么温柔,放佛他们认识了好几辈子,她想起那只乌木镯子,当初他怎么忐忑不安地交给她,她怎么抚摸那镯子惶恐不安。她那么喜欢,为什么又会惶恐不安呢?接着是一张小女孩的脸,她神情桀骜,说:“师妹,你好烦”,“师妹,我不允许谁来欺负你”,“师妹,我讨厌你”。就这样,那些人影和人生渐渐清晰,甚至她也清楚地看到了过去自己的样子。最后她弹奏起起那首《百鸟和鸣》,只弹奏了两句,体力不支就昏倒过去。

  秋凤为她把脉,知她是心力憔悴,又没有进食造成的。秋凤小心地为她喂水,给她运功疗养,妙妙一直沉睡,睡了两天两夜,秋凤一直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的眉头她的神情一直在变化,时而舒展时而皱眉,时而喜悦时而苦恼。秋凤知她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心中有有点不快,她本来是想放下怨念的,可这会也随着妙妙一同回想,这中间多少事让人哭多少事让人笑。第三天,妙妙终于醒来了,秋凤很激动地让风云准备一碗小米粥。妙妙挣扎着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师姐,我,我对不起你。”妙妙留下了眼泪,当初妙妙确实也是真心认为她对不起秋凤的,因为她知道秋凤为苏青山费了多少心思,后来苏青山开解过多少次,师母也劝解过多少次,才稍稍解怀,但终究是一件憾事。妙妙从小就真心把秋凤当姐姐的。

  秋凤神情复杂,说:“你是不是全记起来了?”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恼怒好,是盼望着她好还是希望她一直不好。

  妙妙说:“是的,都记起来了。我竟离开了十几年了。师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不,谢谢你对我的情分,妙妙一辈子感激。妙妙对不起师姐。”她噙着眼泪,当年秋凤不告而别,后来她又被抓走,两人从那后都没有敞开心扉说过话。

  秋凤那会看着什么都记不起的妙妙,心中怜惜,勾起了她的同情心,这会儿妙妙醒了,勾起她的伤心事,不由得那怨念又上来了,心中也清楚其实怨不得妙妙。这秋凤也是个好强的,哪里愿意在人面前软下来。脑子一转念,脸上一副恶作剧的神情。

  秋凤说:“哼!你不问问你青山哥哥怎么样了?”

  妙妙脸色潮红,又有点羞涩,说:“青山哥哥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秋凤恶作剧般:“哼,你离开后不久,他就和我成亲了。”

  妙妙一听,那眼泪顿时像不断线的雨点落下来,也不说话,双手紧抓着被子,越发虚弱,眼睛一黑,晕了过去。秋凤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那多少年积累的怨念好像一下子就因为这妙妙的伤心难过而消失了。这人啊,都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的。秋凤掐她的人中穴,妙妙悠悠转醒,神情黯淡。秋凤也不再打击她。风云端上粥,秋凤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她没有意识地张口一口一口地吃着。秋凤想我的报复还没完,妙妙你怎么都要挺住,不然我那口恶气出不完。妙妙吃完,秋凤继续打击。

  秋凤说道:“你不知道,那青山哥对我可好?”

  妙妙眼神迷离,恍恍惚惚的,魂不守舍,道:“啊?那就好。”过了一会又很凄凉地问:“你们对煦儿可好?我”

  秋凤:“好着呢,煦儿把我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知多体贴,简直就像小棉袄一样,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女儿。”秋凤知道这个比说她虐待苏煦更能伤她的心,丈夫没有了,女儿是最后的希望。

  果然妙妙眼泪不停地噗噗地往下掉,她语不成句,“谢谢,谢谢——师姐——照顾煦儿,还望师姐——一如既往照顾她。”

  看着妙妙伤心欲绝的样子,秋凤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也陷入她谎话中虚构的那种美好的生活前景中。她得意极了,退了出去,不愿意让妙妙的悲伤冲淡她的兴奋。妙妙像没有魂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她已经全部记起她的事情。她被那人抓走后,那人回去看到他妻子已经死了,孩子也不见了,不禁对妙妙怨恨,仇家又追杀到了,他顾不得埋葬妻子寻扎儿子仓促逃跑,但并不放下妙妙。就这样她就被安置在白霜涧,前五年只是被禁锢,第五年那人想强娶她,妙妙只好定期服用药物让自己真的神志不清。她有一种信念,苏青山一定会找到她,他们一定会相逢的。如今这唯一的希望没有了,妙妙再无求生的意志。秋凤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瞧见她落魄无力的脚步,心中充满报复的快感,那口恶气总算出去了,不觉立住看着天空傻笑,那妙妙一步一步走远了。她立在山崖边,茫然地思索了一会,脑子涌现那个她给了乌木长命锁的那个女孩的脸,那会正是她药性淡了,神志稍微清醒的时候,她总觉得那个女孩是煦儿,倔强地要把那东西给她。可女儿也是别人的了,她把秋凤当了亲娘,怎么还会认她呢?心中无望,闭上眼睛就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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