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
“夜雪……”
“夜雪……”
“楼……夜……雪……”
“楼……夜……雪……”
“楼……夜……雪……”
“你……在……哪……”
元宵佳节,街边热闹非凡,有四面绘制四大美人的方形花灯,有惟妙惟肖的动物花灯,远处有烟火微光若隐若现,像幸福那样可望不可即。
富裕的前呼后拥,贫苦的驻足观望,都聚集在这花街上。
楼夜雪身穿深色衫裙,手持兔型花灯,踽踽独行。
在这浩浩荡荡绵连不绝的车水马龙中,她只是不起眼的芸芸众生之一,她的不快乐也被稀释了,成了一件似乎无关痛痒的事。
“夜雪……”
“夜雪……”
“夜雪……”
“楼……夜……雪……”
“楼……夜……雪……”
“楼……夜……雪……”
“你……在……哪……”
楼夜雪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像过去一样,她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想要隐瞒一群人一件事,是很容易的;
想要隐瞒一个人一件事,同样不算难。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自己的话,未免便自欺欺人了。
楼夜雪感觉那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自己心里发出的叹息。
她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看见身后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楼夜雪,终于,找到你了。”那人说道。
这句话真真切切出自人口,但在楼夜雪听来,没有一点温度。
她把目光转向别处,轻迈莲步走开,只当在叫别人。
那人如影随形,走到她身边,道:“躲了三年,真是辛苦你了。”
楼夜雪不理睬他,只是加快步伐,手上的兔子灯也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蹭掉了。很快,它便被观赏灯火的人群踏成了泥。
“你是谁!为何跟着我!”楼夜雪怒道。
“楼夜雪,我是你的弟弟啊。”那人摘下面具,脸上是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弟弟?”楼夜雪诧异道:“我哪来的弟弟?”
“张丹生说,我是你的弟弟。”
“哦?他叫你来干什么?”
“他叫我来取你的性命啊!”那人趁着楼夜雪没提防,劈手便是一掌。
楼夜雪侧身一闪,那人的手腕像蛇身一般灵活一样,也弯了过去。楼夜雪顿觉被击中的左肩火辣辣的疼痛。
“你找死!”楼夜雪张开手指呈爪状,上面冒着丝丝阴冷妖艳的毒气。
她一伸手便捏住了那人的咽喉。
那人没有挣扎,静静等着自己脖子被掐断时发出的“嘎吱”一声。他感到自己身上燥热,体内的血液正迅速地流失……
楼夜雪却松开了手。
“你是谁?”她冷冷问道。
“我……是……你弟弟啊……”
“我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楼夜雪的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掌,面目阴冷。
那人却诡秘一笑,道:“我是……炎火使者……”
“炎火使者?”楼夜雪嘴唇发白,有些痛苦。
“我是来……杀你的……”那人说完便气绝而亡。
楼夜雪喘着粗气,蹲下身去,过了好一会儿,带着两行清泪离开。
“小伙子,谢谢你了。”慈眉善目的大娘笑着接过来人背上的柴禾,“这么远,还麻烦你帮忙……”
“大娘,不用客气。”小伙子淡淡笑着,谦和有礼。
“今天多亏了遇见你,要不然,天黑了,我这把老骨头一定会被山里的野兽叼走的。”
“大娘,不用客气,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了。”
“小伙子,你要不要就在我家歇一晚上,这段日子啊,世道不太平,山里有妖怪出没……”
“我自小便在山里长大,不要紧的。”那人一边谦让,一边告辞。
夜路蜿蜒崎岖,却好过人心叵测。
他闭起眼睛,自在的闪避每一棵树。
“救命!救命!”凄惨的呼救声在山林里起起伏伏。
他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向那边追去。
“既然不想再过问世事,何苦还拔刀相助?”他心中自嘲。
“不……不!不要杀我!”听闻有动静走来,林间有人瑟瑟发抖。
“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
“救……救我……”那人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可是,才一会儿,衣角上那股微弱的牵引力便不见了,那人的手臂滑落。
他伸手去捉那人脉搏,却摸到一张只包着骨头的皮肤。
“救命……”前方还有微弱的呼救声,他毫不犹豫冲了朝那个方向冲了出去。
“救……命……”
他隐约感觉到人影翩迁而过,他奋起追寻。
有好几次,他已经触到那人的发梢了,但还是从指尖滑了过去。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足足追逐了好几个时辰。
“前面就是悬崖了。”他淡淡说,“你要跳下去吗?”
“你再往前,我便要跳了。”
宵风从对面吹来,带着暖湿的水汽。
“下面是个温暖的谷地,适宜居住。”他带着揶揄的语气,并不害怕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你在哭?”一滴小小的水滴打在他的手臂。
她呜呜呜俯下身,抱着膝哽咽起来,像一朵在悬崖边摇曳的黑色莲花。
“别哭啦。”
她还是哭个不停,把头埋在膝上,哽咽道:“杨颇,为什么……是在这个地方遇见你……”
“别哭啦,老朋友遇见有什么不好?”杨颇仍是淡淡地笑。
“可是,现在,我是个怪物。”
“杨颇的朋友都是奇人异士。”杨颇走过去,拍拍楼夜雪的肩膀以示安慰。“除了今天这两个,其他我都查证过,你杀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的恶人。”
楼夜雪仍然哭着,道:“他们都叫我‘鬼女’。”
“心中有鬼的人,才会把别人叫作‘鬼’。”
“杨颇,你不要过来,你回去,假装从没遇见我好吗?”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两人僵着,气氛有些尴尬。
天色已露出微光,隐约可以看清朦胧的山型和树影。
杨颇见楼夜雪面色发青,不由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楼夜雪不答话,立起身要走。
杨颇见她步履蹒跚,心知她受过极重的内伤。上前一步,拉住楼夜雪,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放开!我不要去!”
“由不得你!”杨颇眼疾手快点了楼夜雪的麻穴,仍是淡淡笑着。
他负着楼夜雪,下了山,叫了一辆马车,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奇怪的小镇。杨颇辞了车夫,又带着楼夜雪进了山,来到一个奇怪的谷地。
谷中姹紫嫣红,楼夜雪见到许多少见的珍贵草药。
杨颇把她领到一处住房,对这篱笆里头,喊道:“方阿姨,你们在吗?”
“在的,进来。”一个清朗的女声传来。
杨颇领着楼夜雪进去。
“方阿姨,叔叔他好了些没有?”
“时好时坏,那件事对他刺激太大了,现在他但凡见到年轻女子,便会冲上去扯着别人大喊‘快跑’。”方惜福重重叹一口气,道:“我虽然自诩能医百病,但也对他束手无策。孽缘啊。”
杨颇安慰几句,对方惜福道:“方阿姨,今日拜见,有一事相求。”
“怎么啦?”方惜福温和笑着,道:“不用客套,杨颇贤侄,你说。”
“想请方阿姨救救我的朋友。”
方惜福凝神观望楼夜雪,又走近,伸出三根手指,把在她的脉上,许久不说话。
“方阿姨,可有大碍?”
“杨颇,你先出去。”方惜福拿衣袖印了印头上的汗。
杨颇踌躇片刻,走了出去。
院子里孟隐浩正在篱笆上给花草除虫。
“孟伯伯,别来无恙?”
孟隐浩对着篱笆喃喃自语。
杨颇走近一看,发现他哪里是在给花草除虫,他分明是在摧毁花草,一地都是被孟隐浩揪下的花叶。
“跑啊!快跑……”
杨颇暗暗吐了口气,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跑啊!旷晴,我们快跑。”
杨颇心头一紧,回过神,发现自己也不知不觉揪下好多花叶,星星点点都洒得脚上。
这时,方惜福从屋中走了出来。
“方阿姨,她怎么样?”
方惜福抿了抿嘴,道:“也好也不好。”她瞥了一眼篱笆前的孟隐浩,又转头对杨颇道:“她是飘仙教的‘石物’,需要常年服用稀贵的滋补药品以保全肉型……”
“方阿姨,什么叫‘石物’。”
方惜福静了片刻,道:“便是生命力不同寻常的人。”她本来想说的是“死物”,但是看到杨颇如此对楼夜雪如此关切,不忍道出。
“她体质喜寒不喜燥,刚才我问过她了,她在暖湿的地方呆过一段日子,而且还被功力克她的人伤到了,所以……”
“方阿姨,她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
“‘石物’不同于常人,她受的伤,会让她心脉迷失,若是长期得不到救治,便会丧失人性,沦为嗜血狂魔,最后化水……”方惜福深知,楼夜雪若是得不到救治,最后会化作本物,但她不能这样说。她刚才看出,楼夜雪并不愿意方惜福知道自己的秘密。她一直用隐晦的字句代替冰冷的真相,但是杨颇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又是飘仙教。”
“你不用太担心,楼姑娘这病虽然不好医,但不是不能医。”
“该如何医治?”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如果能找到‘雪薄荷’就没问题了。”
“‘雪薄荷’是何物?”
“是一种至阴至寒的草药,它的汁液提取出来,可以抵抗楼姑娘体内的热毒。”
“此物好寻吗?”
“本来,我百花谷养了几株,只是,那年被一个恶婆娘烧光了。”方惜福谈起心头恨事,心痛不已。
“那杨颇该去哪里寻找?”
方惜福对着杨颇耳语几句,末了,又慎重道:“切忌,一定要小心,务必用瓷瓶装着冰雪,把它养在其中,离地后不得见日光,需在‘雪薄荷’离地三天内带回来……”
杨颇心中顿觉艰难。
方惜福见了,内疚道:“若是早一年或晚一年,我还能与你们同去,省下不少繁琐,指使现在……”她眼光看向自己肚子。
杨颇见她腹部微凸,才知道她有了身孕,忙鞠了一个躬,道:“恭喜方阿姨。”
方惜福笑了笑,并不说话。
“方阿姨,您不用抱歉,本来便是杨颇前来麻烦。”
“贤侄,不用拘礼。为人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本分之事……”
杨颇心头涌上一事,到了口边,又咽了下去。
“贤侄有话直说。”方惜福明察秋毫,暖若春风。
“此事涉及孟伯伯旧事……”杨颇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孟伯伯是否认得林旷晴?”
方惜福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怔了一下,半天没回过神,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方阿姨,杨颇是不是说错了话?”
方惜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舒出,道:“你没有说错什么,是阿姨心情起伏不定。”
杨颇不敢再问,安慰了方惜福几句,便带着楼夜雪告辞了。
👍👍👍期待新作~
读着那种很想看下去的感觉,还确实不错
回复 @时光静好: 谢亲妈~
读着那种很想看下去的感觉,还确实不错
看到你的更新了,继续加油哦!zp
回复 @编辑部:应该的
嗯,没落下,真棒👍
回复 @荣槐: 啊哈,赶上了
加油!
写得不错,加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