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饭后，占辉斜靠在另一张床上，与母亲面对着面，占辉说：妈，我不想读书了，心里老想着家里的事，读不下去。还不如让我回来，回到家心里踏实了，我能把学校剩下的课自学完的。”

　　“辉儿，一年不长，你要听妈的话，读完大学，啊。”

　　“妈，我听话，但你不能再这样了，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孩子你不想出国留学了，从小你就跟爸爸吵着要出国上学，现在放弃了？”

　　“那时小，很多东西都不懂，也是瞎吵吵，现在我一点也不想出去。”

　　母子正说得兴致，赵同和阮友方，推门进来了。

　　“赵伯，阮叔来了，请坐，请坐。”

　　“辉儿，给你赵伯和阮叔拿水果。”

　　两人坐下后，赵同看着憔悴的许母，小心说：“董事长今天气色不错，我们刚才路过医生办，问了主治医生，说恢复得不错。董事长放心养病，公司里的事有我和老阮，你就放心吧。”

　　阮友方呼应着：“放心吧，我们会尽心。”

　　赵同看向占辉，夸奖道：“占辉长成男子汉了，这么优秀的孩子，咱公司后续有人啊。”

　　阮友方接茬道：“董事长气色好转，占辉可以抽空去公司看看，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提前进公司了解了解公司运转状况，到时候可以有预而立啊，也让大家看看，咱公司的后备力量。”

　　“赵伯、阮叔，刚才我还给妈说呢，我不想读书了，想去咱们公司。”

　　阮叔说：“那好啊，可是，你还没毕业啊。”

　　赵同趁机说：“占辉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是好事，但一年你也不坚持了？”

　　“大四课不多，回家读一样的。”占辉一脸认真。

　　“辉儿，你出去一下，我给你赵伯和阮叔说点事情。”

　　占辉应了一声，到病房外面去了。

　　许母问：“你俩过来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情？说吧，我抗得住。”

　　“也没啥事，一个小股东提出撤资。其实一个小股东撤资对公司不会造成影响。”

　　“这小股东鼠目寸光，别说董事长您只是小病，就算您退下来，咱还有强大的后备力量，我们占辉是名校高才生，又经老董事长多年调教，占辉一旦掌管公司，我们公司说不定会乘风破浪，更上一层楼呢。”阮方友适把占辉向前推。

　　“只是，一个小股东撤资我们不怕，就怕引起链锁反应。”赵同有些担忧。

　　“你们俩怎么看这事？”

　　“董事长身体一直不好，外界都是知道的，您这一病，合伙人担心我们公司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他们的担心我们能理解，我们要做的是，消除他们心中的疑虑。”阮叔说。

　　“要不，让占辉到公司去先应付着？”赵同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许母。

　　“刚才这孩子还说不想读书，要到公司去呢。唉，只是苦了这孩子。”许母叹息一声。

　　“董事长，占辉去了公司，我们先帮着他熟悉公司情况，你在后面把握大方向大决策，不会有问题的。再说让占辉早点历练也是好事。”阮方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许母思忖着，老许去逝对公司是一大打击，当时就有合伙人提出撤资，现在自己又病倒，辉儿才二十多岁，在外人眼里，孤儿寡母女难以支撑公司运转，他们不看好公司前景。看来只有让占辉早些接管公司，趁着我们三人未老去，把占辉扶上位，扶持他几年，等一切走向正常轨道，我们就真的老了。想到此，许母看着赵同和阮友方：“占辉的事，你们什么想法？”

　　“董事长，那我就直说，占辉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再说公司的现状，也需要占辉。”

　　“我尊重占辉的意愿，同意你们俩的建议，你们俩找占辉谈谈吧。”

　　

　　许占辉在母亲身体稍好的空当，返回学校办理退学。

　　那天晚上，许占辉约舍友，清秋和魏琪，去清风餐馆。

　　“这么隆重，占辉要唱啥戏？”大郭问。

　　门神一摸头，好像智慧的闸门一下开了：“占辉在路上捡到大钱了。”

　　“那我们今天就大开吃戒，一醉方休。”海涛声言。

　　占辉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没做回答。

　　几人边走边聊着，一会就到了清风小餐馆。不是周六，餐馆的食客不太多。

　　这边清秋和魏琪，从宿舍出来，魏琪一路叽叽喳喳问清秋：“你家男神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就开始请客了。什么秘密啊，你守得这么严，快透露一下。”

　　“不知道啊，就是大家吃个饭吧。”

　　“如果有什么事不透露，我灌你十大杯”

　　“好，好，随你。”

　　门神看到两个美女来了，热闹起来：“来来来，琪琪美女坐我这里，这是专为你留的。”

　　“我混得不错了，还有人专为我占位，但是，我......坐这里。”说着挨着清秋坐下。

　　凉菜上来，酒也来了。

　　门神问：“有主题没？有快说，快开喝，肚里酒虫开始叫唤了。”

　　“好，大家先喝酒。”占辉举起杯子，几个人举起杯子，干，干。几人一起干了。

　　大郭放下空杯子：“这有先，肯定就有后，后什么？占辉。”

　　“先喝几杯，冲冲路，路冲开了，后面的就来了。”

　　热菜陆续上来。

　　“占辉，让大家先吃点菜，垫垫底，铺铺路，给胃营造一个好环境，别开门几杯就把大家撂倒，后面的酒还咋喝，想省钱不是，来，吃菜。”说着海涛拿起筷子。

　　“对，先把底打牢。”大家都拿起了筷子。

　　趁低头吃菜的当口，清秋在桌底下用腿碰了碰占辉，低声说：“明天还要上课，少喝些酒。”

　　“嗯，知道。”

　　吃了一阵菜，许占辉，端起酒杯：“来咱哥几个连干三杯，女士们，一杯吧。”

　　三杯酒下肚，占辉又斟满杯子：“我给每个哥们喝一杯，大郭是老大，从你这开始。郭哥，三年来，帮小弟们不少，帮我不少，我会永远记住，我有一个朴实厚重的好大哥，干了。”

　　“门神，你最小，幽默善良，让我们宿舍天天充满欢笑，欢乐之星，记你一辈子，来干杯。”

　　“海涛，咱俩不仅同窗还同床，老弟是有大智慧的人，也是性情中人，不知不觉中给我们做出了榜样，谢谢你，来，干了。”

　　“停，停，停，这不对劲啊，你这是与大家折柳告别，还是咋的，才喝一点小酒你就率先醉了？不会吧。”门神看着大家疑惑的目光，率先发问了。

　　这一发问，魏琪说：“许占辉同学，大家先喝酒了，你得把这个后说出来，不然，我可不跟你喝酒。”

　　占辉放下手里的酒杯，沉沉地说：“我要退学了。”

　　一声惊雷，把大家炸蒙了，看着占辉不像是说笑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茫然了。

　　清秋猛一惊，这么大的事，占辉怎么先前没跟她说呢。她心里不免一阵难过。

　　门神打破沉默：“占辉，什么事，逼得你退学，你不是开玩笑吧？”

　　“是真的，家父不在了，母亲又重病，我要照顾母亲，还要照顾家。”

　　“伯父不在了，什么时候的事？”大郭忙问。

　　“去年。那时我就想退学，母亲不允许，我就坚持了一年。”

　　清秋一下明白，去年占辉为什么躲着她，因为他痛苦，他不想以痛苦示人，他把痛苦深深埋进内心，一个人承担着、抵抗着，痛苦噬咬的煎熬，他一个人熬了过来。想到此清秋的眼泪差点流出来，碍于大家都在，她把泪水憋了回去，如果此时只有她一个人，泪水一定会恣意汪洋。

　　清秋问：“就不能再坚持一年？一年，一晃就过。”

　　“不能，家里有很多事情，我不能再让母亲一人担着，她的身体不允许。”

　　大家都没想到，在众人眼里这个帅气、沉着，有着龙章凤姿的男神，这个外表看起来生活优渥的男神，家境竟如此悲怆艰难。父亲去逝，母亲重病，对于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孩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不经历的人是体会不到的。但清秋能体会到，她的心阵阵疼痛，她怪自己对占辉不够关心，没能发现占辉生活中如此巨大的不幸，如果自己心再细一些，也许能发现蛛丝马迹，就可以分担他的痛苦，减轻一点他的压力他的苦。

　　“占辉，你可以保留学籍，休学一年，等伯母身体好起来，再来学校。”海涛为占辉惋惜，这么优秀的学生退学，实在太可惜，老天真是不开眼。

　　“不行的，离开学校就回不来了，没机会。

　　“占辉，你再想想，如果你不退学，我们几个能做些什么，大家一起把难关抗过去。”大郭在想挽留占辉的法子。他想，如果占辉没学费，他们几个家里生活条件都不错，可以给占辉凑学费和生活费，周日大家也可以去打工，能挣一点是一点。大郭不会知道，占辉最不缺的就是钱。

　　“家里的事情太复杂，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家里人也考虑过，我退学是最好的办法。”

　　许占辉家里的事情，占辉不说，大家也不好去问详细，于是，大家又沉默。

　　“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我要离开大伙了，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喝一场才对啊，以后这样喝酒的机会不会太多了。”占辉转换了话题。

　　“喝，喝，今天陪占辉一醉方休。”大家端起酒杯。

　　“占辉，我们会想你的。”说着魏琪，哭起来。为占辉的遭遇，为占辉的离开。清秋一直把持着，此时魏琪一哭，她再也忍不下去。

　　“我也会想你们。”占辉也哽咽着。海涛他们也红了眼圈。

　　“人生来日虽方长，我们只求今朝醉。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占辉适时制止了大家漫延开来的离别愁绪。

　　那个夜晚，他们喝得天昏地暗，泪流满面。

　　这场酒喝断了占辉的青春，如诗如画如梦的青春，占辉已然跨过，迎接他的将是成人世界里的另一番生活。前方的路是个迷，许占辉既然跨出了这一步，无论是风是雨，他都得一路风雨兼程。

　　人生就他妈的这么不靠谱，不按规则运行。本该是在校园里意气风发的日子，却要用羸弱的肩，去担生活的重，要收敛起孩子般的稚气，青春的飞扬，换上一副沉重、稳健、谦和、威严的总裁面目。生活有时就是传奇，有太多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