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微风垂杨

  五年后。

  “快去看呐!集市上来了只白猿,会说人话哩!”

  “真的假的呀!别是人扮的吧?”

  “哎!假不了!听王大伯说,这只猿猴前段日子也来过呢!”

  “可不是,打柴的张樵夫说,看到它从山下下来……”

  “你们别不信!据说啊,这只白猿通了灵,大雪封山,山里没有果子吃了,所以才不得不出来卖艺挣钱!”

  路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但脚下却丝毫不放松,生怕走得慢了,错过好戏。

  几人见前方稀稀数人,松松垮垮围成了一个圈,里头当真有一只白猿猴,便分散开来,见缝插针钻进空隙。

  那白猿人模人样坐着,手上端着一杯茶,当真在说话哩。

  “天庭本来歌舞升平,玉帝正看着群宫娥表演,忽被民间杂生所扰。于是,问道:‘人间发生何事?’过了一小会儿,远远可以望见,有个小小人影跑进殿中,汇报道:‘天有异象,一会儿大雨,一会儿天晴,大晴后大雾,大雾后大风,大风后电闪雷鸣,一会儿太阳出来,一会儿月亮也出来……’”

  众人本不指望猿猴说些好话,只是来看稀奇的。没想到这猿猴口齿还挺清楚,讲的故事也能凑合着听。今日人又不多,此处通风凉快,大家便聚精会神兴致勃勃地往下听了。

  “那玉帝听了人间出如此大祸,心中恼火,一挥手,舞蹈的仙子纷纷撤下。玉帝厉声问:‘是哪个仙子搞错了!’那答话的战战兢兢回道:‘是……是司、司、司、司象神’。玉帝道:‘传仙女司象神!’下面的人便一声接着一声往下喊:‘传仙女司象神!’”

  行人见这故事如此文绉绉,心中已生厌烦,但又舍不下这稀奇的说人话白猿,纷纷谈起天来:“今儿个人怎这么少?”

  “赵兄,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人故作神秘。

  “怎么了啊?你快说快说,别卖关子!”旁人被吊起了胃口。

  “今天啊,‘飘仙教’在来福客栈集会呢!”

  “怪不得,我说今天人怎么这么少,原来都去了那边啊。”

  “是啊,听说那边的排场可大了。他们包下了整整一个客栈呢!”

  “飘仙教出手真是阔绰,要是兄弟我也能进去就好了。”

  “就你?得了吧!你身无长技,好吃懒做!人家会要你?”

  “哎,也对!咱们又吟不了对子,又舞不起棍子,哪能有那福气!”

  “哎哎哎,别想那么多了!看戏看戏!”

  两人又沉下心,听那白猿说道:“一会儿,有个穿鹅黄薄纱的美貌仙女上来,打个万福,盈盈笑道‘司象小神拜见玉帝。’玉帝见仙子如此美貌,不禁放松口吻,道:‘气象有误,人间有怨,可有?’答:‘有。’‘可归你管?’‘小神的错。’‘可愿受罚?’‘小神求辩。’‘讲。’‘小神昨夜入梦……梦见一截断发!心中悲痛万分,又不知为何所困!’玉帝沉吟不语,半天道:‘身为仙女,本应无欲无求,您竟敢恋凡!我要把你打入望月宫。’司象神等来这么一句话,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怅惘中。这时,王母见玉帝想把美貌的司象神留在天殿附近,插话道:‘玉帝,这样不妥。司象神在人间有过,又生了思凡之心,应让她下凡断缘补过……’”

  来福客栈。

  教主徐大海在高处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义正言辞地说:“我们飘仙教,本是纪律严明,铁面无私的。可是近年来,屡屡被人冒用名号,为非作歹!按照教规,这种败坏我们名声的人应当如何对待?”

  台下有人大喊:“烧死他!”

  其他人纷纷响应:“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徐大海满意地看着教徒们万众一心的样子。

  这时,有人悄悄走进,对他耳语几句。

  “什么!他竟然还活着!”徐大海暴怒。

  他又与来人耳语几句,吩咐了一些事,继续对众教徒说道:“如果这种败类!出在我们里头,应当怎么办?”

  来人默默退开。

  “烧死他!”有人说。

  “烧死他全家!”有人提议。

  “烧死他全家!烧死他全家!烧死他全家!烧死他全家!”

  ……

  声音的浪潮此起彼伏,似乎要把屋顶掀开!

  门有节奏地响了三下。

  “谁?”

  “天梦,是我,马叔叔。”

  “马叔叔,你来啦。”徐天梦把门拉开。

  “天梦,教主说让你和杨公子护一趟镖,时间紧迫,需要立刻出发。”马朝道。

  “爹干嘛不派别人去。”徐天梦不满。

  “此物事关重大,教中人护镖容易被盯上。”

  “哦。”徐天梦重重‘哦’了一下。

  过了会儿,她阴着脸,对马朝道:“马叔叔,我收拾收拾,等会儿就和杨哥哥出发了。”

  马朝道:“好的。”他明白徐天梦的性子,心中叫苦不迭,这一收拾,估计要过半天了。她也不知,为何教主要让自己的独生女儿护送这‘万毒融雪’。

  他又去敲了杨公子的门,把放在方盒又包了好几层红布的‘万毒融雪’交给了杨公子,背上好似卸下千斤重担。

  天阴阴的,两人快步行走。

  “杨颇哥哥,我们可以走慢一点儿嘛,好累噢。”徐天梦忍不住抱怨。

  “马叔叔说,我们此趟护送的是能解百毒的‘万毒融雪’,炼制一粒,至少要花上数十年的精力,不可马虎大意。”

  “可是、可是我累了嘛!”徐天梦见杨颇没答应自己,心中老大不高兴。

  本来就长的脸拉得更长了,活脱脱一张马脸。

  杨颇见到,忍不住笑了,道:“我们今天抄近道,翻上那座山,我们就休息。”

  徐天梦本来听到杨颇这样说,心里想的是:“杨大哥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于是也笑了,用力点头,道:“嗯!”

  徐天梦皮肤较黑,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有种农家女儿的感觉。可是她喜爱打扮,涂脂抹粉一番后,脸显得苍白,又和脖子手臂颜色不一样,怪里怪气的。

  杨颇忍不住又笑了。

  他知道很多人都喜欢笑徐天梦。

  他也不是故意不告诉她的。

  徐天梦性格泼辣,有时刁蛮无礼。品梅姐姐曾经跟她委婉说过这件事,可是徐天梦不但不听,反而大发雷霆,把品梅轰走了。

  徐大海护女心切,告诫大家:“再不许在小姐面前提此事。”

  杨颇曾经想过侧面启发妹子,问道:“是洁白无瑕的天鹅好看,还是五彩斑斓的鹦鹉好看?”

  徐天梦不假思索回答:“当然是鹦鹉好看。天鹅一身白,哭丧似的!丑死了。”

  杨颇提醒妹妹的事就此作罢。

  两人行了一段,看到前方有只白猿,叠臂独行。

  “杨大哥,你看!这白猿像老头似的,真好笑。”徐天梦大笑。

  “谨慎一些,怕有埋伏。”杨颇提醒。

  “怕什么,我一剑,就能砍死它!”

  “女孩子家,怎么能这么残忍,它又没有伤你,你怎么能害它性命?”杨颇幼与猴群为伴,对白猿也生了爱屋及乌的心。

  “哦。”徐天梦冷冷应道,脸又冷下来了。

  两人行了一阵,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天梦,你在这避会儿雨,我上前看看有没有石洞。”

  “嗯。”徐天梦漠不关心的样子。

  杨颇运气不错,真的寻到了一个石洞。

  他听力极佳,听到远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有马。

  他心中警觉,飞快顺原路返回,带着徐天梦走进石洞。

  石洞里头弯弯曲曲,可以一直前进。

  徐天梦不住抱怨,说:“我们呆在这,抓点野味来吃不好吗?干嘛非得往里头走。”

  “林间脚步杂乱,外面不如里面安全。那么多人,不会一个个挤进这小道。”

  “他们又未必是来抢咱们宝贝的!谁知道这石洞里头有没有藏着什么毒蛇猛兽啊!”徐天梦不满。

  杨颇不理会徐天梦,只是道:“小点声,我听见岩壁上有轻微脚步声。”

  徐天梦听了,心中害怕,不再吭声,跟着杨颇往洞里钻。

  两人钻到尽头,杨颇点起火把,看见里头是宽敞的空间。

  这里是被刻意凿开的,有石桌、石凳、石床。

  “哇啊!”徐天梦失声尖叫。

  “怎么了?”杨颇问。

  “床上躺着一个人。”徐天梦害怕。

  “你才看见吗?我一进来便看见了。”杨颇淡淡说。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里太可怕了!不行,我要出去!”

  “外面更危险呀。这人一动不动,想是已经死去。”

  “不行!我不要和死人呆在同一个地方!”徐天梦大喊,要钻出洞。

  “这石桌石凳都没有积灰,想是常有人来,你现在出去,撞上那人,怎么办?”

  “这……”徐天梦犹豫。

  杨颇自进来便暗中凝神细听,没发觉运气的气息,断定石床那人已气绝,便走上前仔细察看,道:“你看,她还栩栩如生,这兴许是块风水宝地。”

  徐天梦害怕,不答话。

  杨颇对着石床一敬,道:“冒犯了。”然后把她抱了下来,放置在地上。

  “天梦,你睡床吧,好好歇着,明天还得赶路。”

  “我不要!”徐天梦不肯。

  杨颇想想,又把那人抱起,放回石床。

  “天梦,你过来。”

  “怎么了?”

  “我听见许多凌乱的步子声,似乎也在钻洞。”杨颇皱眉。

  “那怎么办?我们没有退路了!”徐天梦瞪眼。

  “而且,每个步子尽力隐着自己的内力,前面有,后面有,不对,这整座山都有。我们被包围了。看来,一出门就被盯上了。”

  徐天梦感到害怕,不答话。

  杨颇想了想,摸出怀中的‘万毒融雪’,把里头的颗粒尽数取出,用徐天梦的天蚕丝帕包着,道:“死人不会消化,我们把‘万毒融雪’包进你的帕子里,藏到这姑娘口中。”

  徐天梦来不及反应,杨颇已经把它放置好了。

  “别发呆了,快,用闭气功贴到洞顶。”杨颇让徐天梦缩在角落里,自己用掌力击碎石头,堵着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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