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明从体育中心开车离开之后仍然心有余悸。想不到会如此冤家路窄，苏欣的男朋友竟然是那个人。

　　从高一到高三，他苦苦地追求一个女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有人告诉他，这样是不行的，必须行动起来，女生都是习惯被动的，别指望人家会这样爱上你，必须霸王硬上弓，脸皮要厚一点，只要让对方习惯自己的存在就大功告成了。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听人这么一说，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何家明行动了半年，收效甚微。直到有一天上语文课，老师正在讲台上神采飞舞地讲着如何写好作文，他根本没有在听，对他来说，写作文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突然，一个人冲了进来，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搬起他的书桌就往门口走。所有人都惊呆了，老师也莫名其妙地愣在原地。随着一句“败类”，他的书桌就从四楼向下做着自由落体运动，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全班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而他除了涨红了脸之外，没有过多的表示，只能灰溜溜地一个人下楼去捡回他的书本。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学校的广播，让他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路无常。在学校，学生与学生之间的矛盾，无非就那么几种，要么做人太嚣张，要么因为女生。学生都是幼稚的，人在还不成熟的时候都是这么肤浅的。何家明想来想去，自己几乎从来不会得罪什么人，更不认识路无常这个人，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他对那个喜欢的女生太过分了，而路无常同样喜欢着这个女生。他不想惹是生非，而且已经高三了，很快他就把那个女生给忘了。至于路无常，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件事也让他以后对待女生变得更加谨慎，言行举止绝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

　　直到今天，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再一次跟路无常重逢。

　　何家明开着车，他在想，好不容易说服了苏欣跟她男朋友分手，哪里会想到她男朋友是路无常，当时就为了更加震撼的效果，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不应该出现。路无常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苏欣的，到时候自己恐怕会一败涂地，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过于专注在想着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苏欣为刚才自己的残忍举动而伤心不已，车上的那盒纸巾，都快被她抽光了。

　　“现在回你家吗？”何家明问。他虽然这样问，但心里期盼着否定的答案。

　　苏欣终于控制住了眼泪，清了清几次卡住的喉咙，说：“现在不想回家。”

　　何家明心里掠过惊喜，转过头问：“那我们去喝杯咖啡？”

　　“我觉得很不好受，我们去喝点酒吧。”苏欣平常是不喝酒的，就算跟路无常，也只是偶尔两个人喝一小瓶罐装的啤酒。她很难过，急需一个宣泄的途径，现在是白天，不会有问题的。

　　“好。”何家明有点惊讶，但这样的消息再好不过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

　　这才下午而已，酒吧可没有开门，何家明把车开到一家大排档门口，这个地方大概比较应景。

　　何家明要了个包厢，点了一桌菜和半打啤酒。

　　“吃东西吧，吃饱了就好了。”他把每个菜都夹了一点到苏欣碗里。

　　苏欣并没有动筷子，而是打开桌上的啤酒，直接往嘴里咕噜咕噜地倒。她太难受了，只有这样才能够缓解心中那巨大的愧疚感。即使啤酒的味道不怎么好，但越是难喝，喝下去才会越消化情绪。

　　何家明赶紧轻轻地拉住她手里的啤酒瓶，劝道：“别这么猛，先吃东西，再慢慢喝。”拿下来之后，才发现一整瓶啤酒已经被苏欣喝了半瓶。

　　“我不该这么做。”苏欣又开始哽咽起来。

　　“没事的，这样你才能知道答案。”何家明安慰道。

　　“我怎么会做了这种事情！”苏欣懊恼不已，又拿起啤酒大口喝了下去。

　　这回何家明没有阻止她，他想，也许这样更好。于是，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把整瓶啤酒喝完了。

　　“再开一瓶。”苏欣说。

　　何家明马上帮她打开，递到她面前。

　　“你说我是不是傻瓜？明明很喜欢他，却下不了决心。”苏欣抽着鼻涕，已经有些晕眩，但还是拿起啤酒又喝了起来。

　　何家明感到庆幸，路无常指责自己的那些话，似乎根本没有进入过苏欣的耳朵。

　　“你不用着急，是你的，终究会是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对于已经不怎么清醒的苏欣，何家明只能不断地安慰。他已经预料到，苏欣喝醉是不可避免的了。

　　苏欣一口接一口地喝，话也原来越多，大多只是自言自语。何家明在旁边附和着她，时不时帮她开酒。一个多小时后，半打啤酒就被苏欣喝光了。她瘫软着身体，仰着头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

　　而何家明，一口酒都没有喝过。他拍了拍苏欣说：“你该回家了。”

　　苏欣显然已经醉了，身体动也没动，一只手推开何家明的手说：“我不想回家。”

　　“真的不回家吗？”

　　“我……不……回家。”苏欣转动了一下身体，口齿不清地回道。

　　何家明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挣扎不已。过了一会儿，他叫了服务员买单，然后扶起已经睡着了的苏欣。

　　“要去哪呀？”苏欣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挂在何家明的身上，嘴里嘟囔着。

　　何家明没有回答她，尽力保持着身体平衡，慢慢地将她扶出了大排档，然后放进车内，系上安全带。

　　他从另外一边上了车后，看着整个人歪在一边睡得不省人事的苏欣，心开始噗通噗通地加速跳动。挂上档位后，汽车缓缓开出。

　　天色已暗了下来。一路上，何家明的心始终左右摇摆，到底是要把苏欣送回家，还是去酒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的父母那么想要促成他们，而现在她已经不省人事，只要在这个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一切自然能够水到渠成。但是，他犹豫不决，他怕万一苏欣任性起来，事情说不定会变得不可收拾了。

　　挣扎了许久，何家明还是狠下了心，选择了后者。有了方向，车就开快了起来。他能够感受到握紧方向盘的手突然之间就冒出了汗，不管在方向盘上怎么擦拭，双手始终是湿润的。

　　车在一家快捷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何家明下了车，把苏欣从里面扶了下来。苏欣仍然紧闭双眼，嘴巴时而发出被打扰到睡觉的不耐烦的声音。

　　“开个单人间。”何家明对前台的男服务员说。

　　男服务员看着不省人事的苏欣，眼神略有变化，说：“身份证。”

　　何家明一边架着苏欣，一边艰难地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了上去。

　　“她的身份证呢？”男服务员朝苏欣瞄了一眼，问何家明。

　　何家明左右察看了一番，说：“她的包在车上，我先扶她上去，等会下来再拿。”

　　男服务员面露难色，正想说现在开房必须要登记每个住客的身份证。何家明抢先一步说：“难道你要先帮我扶着她吗？”

　　男服务员忙笑着摆手，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先把她放那吧，我们这不登记的话不行的。”

　　何家明转头看了一眼沙发，只能无奈地把苏欣扶过去放着。回到车内，打开苏欣的包，找出身份证，然后又奔回了酒店。

　　顺利登记过后，他拿着房卡，从沙发上艰难地扶起苏欣，进了电梯。男服务员在他们背后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何家明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把苏欣放在床上之后，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关上房门后，他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欣赏着熟睡的苏欣。

　　大概是由于喝了酒的关系，苏欣的脸颊泛着红润，看起来皮肤晶莹剔透，像一颗多汁的水蜜桃一样。粉嘟嘟的嘴唇玲珑小巧，在某个角度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何家明的视线往下转移，那两座山峰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即使隔着衣服，也能够感受它们的壮阔。他开始燥热了起来，目光不断地在苏欣全身游移，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心跳急剧加速。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慢慢地趴了上去，双膝跪在床上，双手撑着。

　　苏欣就在他的身下，安静地睡着。他的脸慢慢地向下移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来自她身上的香气，闭着眼睛回味无穷。那股冲动终于在他体内剧烈冲撞，他只轻轻地在苏欣的嘴唇上啄了一下，便得到了无限的满足感。于是，他的手也开始在苏欣身上四处游离，从脸颊到脖子，再到手臂，那种触感持续地冲击他的内心欲望。

　　突然，苏欣开始扭动身体，脸上的表情甚是挣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声音。何家明吓了一跳，急忙从她身上弹开，往后撤到了床后面。只见苏欣一个转身，秽物就从她口中喷涌而出，范围波及了半张床。她喘息着，像是蓄势待发着一样。又过了几秒，她再次发出反胃的声音，接着又吐了一次。整张床，此时看起来已经污秽不堪，恶心的气味瞬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本来干干净净得让人欲望喷发的房间，一下子变得令人作恶。这样的突发状况让何家明一下子清醒了，他苦着脸，掩着鼻子，呆愣着，回过神后急忙从旁边的桌上拿出纸巾，避开床上的呕吐物，在苏欣的嘴巴周围擦了又擦。再仔细看了一下后，又把苏欣衣服上溅到东西的地方也都擦拭了一遍。

　　简单清理完后，何家明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直冒冷汗，刚才差点做了傻事，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他被欲望冲昏了头，只差一步，就回不头了。不行，现在应该就把苏欣送回家。

　　后怕让何家明的肢体动作都有点难以控制，他极其吃力地把苏欣从遍布呕吐物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挪了下来，又克服了重重困难才把她顺利地背了起来，然后走出房间。

　　当何家明背着苏欣出现在前台的时候，前台的男服务员脸上就像写着“这么快就完事了”的讶异表情。

　　“退房。”

　　男服务员一怔，还是收回了房卡，然后拿起前台的对讲机喊道：“保洁保洁，6108退房打扫。”他看着何家明说，“您稍等一下。”

　　何家明有点心神不宁，但还是轻轻了点点头。

　　对讲机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床单全弄脏，而且不能用了。”

　　男服务员变幻了另一种表情，拿起对讲机说：“收到收到。”放下对讲机后，微笑地对何家明说，“这个床单的价格是五十元。”

　　“行了，你快点处理。”何家明不耐烦地说。

　　男服务员不再回话，手脚利落地马上退了剩余押金。

　　“欢迎下次光临。”

　　雨停了，但整个世界一片潮湿。何家明载车苏欣，朝她家一路狂奔。到了他家楼下，又艰难地把她背上了楼。

　　苏母开门的那一刻都吓傻了，看到苏欣这样不省人事地被何家明背着回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怎么回事啊？”

　　“心情不好，喝多了。”

　　“天啊，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啊？还吐了是吧，哎呀这味道……”苏母在鼻子前挥了挥手。

　　苏父也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急切地问：“怎么啦这是？”

　　“苏欣心情不好，喝多了。”何家明又抱歉地跟苏父解释道。

　　“喝多了？什么事啊？”苏父又问。

　　何家明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说：“这事恐怕您还得亲自问她，我真不好说。”

　　苏母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说：“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啧……行了，你回去了，也辛苦你了。”

　　“也没什么，真是对不起，我应该多劝劝她的。”

　　“没事没事，回去吧。”

　　“那我走了，伯父伯母再见。”何家明说完低着头从门口退了出去，轻轻地把门关上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