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从秋天开始。秋天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特别是小时候,当我还是个山里的野孩子时秋天就意味着实实在在的丰饶。连那些山,也并不雄伟,低低矮矮的,有着姑娘般圆润起伏的曲线,它们是温柔而丰润的。秋天便是这些绵绵的小山奉献它的果实的季节。它们披上焦黄的博衫,伸出手任野栗子、野梨子、姑娘果、野石榴纷纷滚落。河滩上升起一丛丛小火苗,那是孩子们馋嘴等不及,偷挖地里的花生、红薯野栗子烤着吃。胆子大的小男生还捉来蹦哒不了几天的蚂蚱,翻开河边石头抓河蟹穿在火上烤,事后一定向女生炫耀滋味如何美,恨不得描绘出嘎吱嘎吱咀嚼的声音,那叫一个酥脆!女孩听得脸都白了,捂着耳朵大叫:别说了!真是一群野人!男孩们便哄笑开来,仿佛捡了大便宜。我在害怕的同时,却也好奇:虫子真就那么好吃吗?咬在嘴里什么感觉?可终究没好意思问清楚。
那时中秋只是民间的节日,不放假。但月亮总是要看的,月饼总是要吃的。山里没什么像样的月饼,粮站是唯一提供月饼的地方。看着挺象那么回事儿,也是金黄的饼皮,用模子压出豆沙、五仁、百果之类的字样,真伸手一摸,硬得跟石头似的。我最讨厌吃的还不是如今人深恶痛绝的五仁,而是百果。记不清什么滋味,反正就象沙子里掺和着碎石子,硌嘴。虽然如此,中秋夜还是要把它们一个个摞起来装盆,嘴里叼着桔子汽水吸管,抬头望望窗外,假装月亮正在那里,虽然此时月亮甚至还没露脸呢!
小孩子是关不住的,过节更是如此。早就偷偷约好了小伙伴,趁着夜色和爸妈不注意,一溜烟出了门。这才是真正过节的开始。
先与最近的邻家女孩碰头,沿着乡间小路一路呼啸,欢笑着奔走,糖葫芦似地串门子,叫上其他孩子。半路还会碰见其他小队,也不管男孩女孩彼此的隔阂了,嘴里啃着石头似的月饼,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回头望见小山凹里,银盘似的月亮探出头了!印象中那时的月亮似乎总那么大,那么圆,那么白亮,好像动画片《猴子捞月》里一样定定地就那么挂着。我也象猴子一样高举着双手想要触摸它,兴奋地呵呵笑。小伙伴们也一下子静下来,仿佛被月亮施了魔法。但这只是一瞬间,一会儿,大家又是老样子嬉闹,比之前更声嘶力竭,大声对着月亮唱歌:月亮出来喽……月亮越升越高,我们在开阔的,收割完庄稼的野地里拼命狂奔,追逐,想要离它近些,再近些,把它柔和的光华看清楚,把它上面据说是盆地的暗影看清楚。那时我们早就知道月亮上没有嫦娥了。但天生地,我们知道它的美丽。
我们追啊追,直到月亮落到山背后去了;直到各家的大人们出来吼着自家孩子的名字,来追我们回家;直到我梦回故乡的中秋夜,还在追逐着那轮只属于我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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