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小序

　　最近总觉得自己提前进入了更年期一样，短时间内唠唠叨叨好多重复的东西，尤其是关于艺考的。

　　那么，艺考带给艺术生们的究竟是什么？

　　痛苦劳累？还是放松悠闲？因为之前有多篇文章写过，此处也不想再过多陈述，只显赘余，会更加暴露“老年痴呆化倾向”。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

　　如果诸君和我一样感触颇深，那么末学双手合十祝福；

　　如若不是，也希望大家不要抱有任何嘲笑的态度。

　　无量天尊、哈利路亚、阿弥陀佛么么哒。

　　PART 1

　　琦罗坐在酒桌，我的对面，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如牛饮水、酣畅淋漓、如痴如醉、不知疲倦……

　　淡蓝色的衬衫，胡子拉碴。

　　“琦罗，你TM别喝了，有病啊你，你喝倒了，我可扛不动你。”

　　我伸手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杯子，急冲冲的对他说。

　　但他丝毫不领情，反倒是用一种别人睡了他女人的“凶恶”眼神瞪着我；然后见我不动了、不说话了，便拿起酒瓶，一口一口的继续喝。

　　琦罗是我一个“酒肉朋友”，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

　　凭借多年以来的直觉，那些只要是喝酒时候不大说话，眼神游离着盯着酒杯的人，一定就是有故事的人。

　　一问一个准，肯定没错。

　　认识琦罗，是在四处艺考时候，他是一个大我一两届的复读生。

　　关于他，和我同路的一个女同学曾经和我提起过——悲情味儿十足。

　　第一年的时候，过了好多顶尖学校，但最后文化分不够；

　　而到了第二年，据说又因为什么事儿考试临时退场。

　　第一次在一块吃饭时候，我适逢某件事情心情不爽，朋友请客吃饭在一个劲喝酒。

　　然后东道主小Z瞅了我几眼，然后凑到我身边说，你和另个桌的哥们真TM像。

　　我“踌躇”了一会，拿着酒杯坐了过去，他递过来酒，还象征意义的碰了下。

　　然后，两个人闷着头喝完了整场酒，除了碰酒瓶，并没有过多别的动作。

　　再然后，我们俩成为了朋友。

　　好多人说，我这个小矬子，其貌不扬，但身上却有一股神奇的特质，那就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总会以一种很可怕的速度和当地人打成一片，成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不论是和尚、道士还是乞丐，不论是考到很高级学府甚至出国留学的同学、还是小学毕业就辍学的所谓“问题少年”们，等等。

　　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是这个样子吧，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正在我脑子里杂七杂八闪过这些东西的时候，琦罗用酒瓶子底砸了砸桌子：

　　贺琦程，你这个王八蛋，听我说……

　　PART 2

　　两年前，琦罗兴致满满的参加艺考。

　　意气风发，睥睨诸多“同僚”。

　　确实，他有这个资本。

　　一篇影评洋洋洒洒十数页不在话下，一个故事没有万字根本写不出什么内容，其能力让老师也瞠目结舌。

　　他有个在当时关系很好的女朋友。

　　两人郎才女貌，而他也算是击败了一系列竞争对手才夺得芳心。

　　为那个女生，他打过架、抽过烟，也第一次接触了酒。

　　最出名的一次“打架”，是在他休学外出培训之前，在教学楼梯口，被三个联手的“竞争者”堵着，当着那个女生的面。

　　结果却不是我们预想中的那样。

　　琦罗没有被那三个人教训到他们想要的程度，反倒是对面三个人很长时间在地上没起得来。

　　但他自己也并非毫发无损。

　　事情的结果不好明里解释多少，我只能说，他有见红挂彩。

　　——大凶之兆。

　　PART 3

　　认真地专业学习以及所有的考试日子都是凄苦的。

　　作为当事者我是深有体会。

　　朝五，晚也不知道几。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半年复半年。

　　考试的时候，过得也真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但2011年的艺考时候，对于琦罗来说却不是如此。

　　走南闯北，什么都丢过：

　　钱包钥匙手机，衣服拖鞋手表；

　　街头卖唱；

　　连续两天通宵游戏唱K；

　　三里屯旬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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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种种还有很多，他用这旬月的时间，体验了我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生活。

　　但即便是如此，他依旧取得了别人难以企及的成绩，以全省前五、全国前十的成绩，相继某影、某艺的专业合格证书。

　　琦罗抹了抹脸上的酒渍，抬起头，似乎是用着全身的力气对我说：

　　说真的，如果再有机会选择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再那么锋芒，把好运气都用完了……

　　然后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一堆酒瓶，伏在桌前，嚎啕大哭。

　　“把所有好运气都用完了，都用完了……”

　　他说，以前，我总是想在所有人面前发挥的淋漓尽致，可是我却发现——

　　灌下一口酒，哽咽的没有说出话来。

　　想来，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最让人悲哀的一句话是，你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失去了你值得炫耀的东西；

　　但我一直奉行的更更让人悲哀的一句话是，站的越高，摔得越重。

　　PART 4

　　在朋友间炫耀了将近半年后，琦罗折戟在高考。

　　以一个众人想象不到的低分数，打碎了琦罗的一切言语。

　　朋友的嘲笑，家人的指责，一股脑的堵塞在他的脑子里；但他没有轻言放弃，他告诉了父亲，要复读、继续选择艺考这条道路。

　　“让驴踢了么还不醒醒脑子？就你这样，根本不适合搞那些没用的，要不复读好好上大学，要不让去我安排的公司上班。”

　　“卧槽我才不听你的，凭什么啊。”

　　“不听我的就给我滚，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跟老子顶嘴，滚！”琦罗的父亲恼羞成怒，抄起桌子上的果盘杯子什么的就朝琦罗扔了过去。

　　琦罗也不肯服软，“走就走，谁稀罕待在这个破地儿。”

　　于是，琦罗离家出走了。

　　肯德基打夜工，然后白天上课。

　　继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半年复半年。

　　我不敢想象这么的生活，因为我很难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坚持长久。

　　你可以说我贪图享乐，而我在和许多朋友聊天的时候我也不止一次的说过这个问题，我是一个贪生怕死，在精神上承受不了太大负担的人，如果某一天国器蒙尘，敌人拿着我亲人、爱人要挟我的话，我会立刻举双手投降。

　　贪图享乐也好，贪生怕死也罢，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所挂碍，记挂的不同，表现的形式自然也有所不同。

　　好吧，思绪扯得有点远，我们言归正传。琦罗真的比我强太多太多，我或许会因为一时赌气而坚持几天，但他，却一直坚守到了事件的终结。

　　没错，是“坚守”，不是“坚持”。

　　在我的“字典”里，“坚持”只不过是持之以恒的去做你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事；而“坚守”，却是在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苦痛还在继续着心中的“坚持”。

　　琦罗就是这样。

　　打夜工之后再上课，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上课也自然会犯困，加上身上总是会有饭菜的气息。

　　所以，琦罗总是班上最不被老师喜欢的一个。

　　琦罗，你说你上课总是睡觉，晚上干什么去了啊，怎么就没一点压力感；

　　琦罗，你家穷到什么地步了啊，不买件衣服啊，衣服多长时间不换了啊，下次再这样别上我的课了；

　　琦罗，我和你说，下次再不交作业我的课你别上了，还学什么专业啊，回家种地去吧。

　　几尽挖苦，丝毫不留情面。

　　所以在他真正走入大学，事件尘埃落定后的几年里悟出了这么一个或许你们现在懂得，但却体会不到的道理：

　　易的是锦上添花，难的是雪中送炭。

　　PART 5

　　他贴过手机膜，在瑟瑟寒风中穿着一件军大衣缩在桥头；

　　他当过服务员、搬过家具，完成一天的工作回到集体宿舍的时候就是一头扎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他当过流浪歌手，唱《海阔天空》、《大地》，唱《春天里》，唱《董小姐》。

　　最最最落魄的时候，三天只吃了一个馅饼。

　　PART 6

　　他的最后一份职业，是农民工，就是在新闻报道中几乎处于社会最底层的职业。

　　整天在工地上搬水泥、搬砖头，衣服上沾满了灰白色的尘土，浑身汗臭。

　　他一直在身心俱疲的时候安慰自己，还好啦还好啦，至少能有个地方住。

　　上帝是毅然决然的公平。

　　即使是短时间内，你无助、凄凉、孤苦无依，但最后的最后你一定会体会到世界给予你的善意。

　　但这句话或许在琦罗身上应该颠倒过来，如此理解：

　　你的前半段青春享尽了整段青春的快乐，那么，你的后半段青春，乃至整段生活都需要慢慢弥补。

　　琦罗对我说，他在那段日子里，最大的愿望是，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睡一个饱饱的觉，然后认认真真的上一天课。

　　他本不想过得这么匆匆忙忙。

　　他只想坚持自己心中所想。

　　所以在将近半年的时间，任凭多少的狂风暴雨他都没有屈服。

　　他只服软、认输过一次。

　　但仅仅这一次的服软，却让他彻底失去了坚持下去的信心。

　　所有人都有软肋，没有人可以躲避的过。

　　即使是神话中的神也不例外。

　　琦罗的软肋，是他的女朋友。

　　他实在累了、倦了、疲了，但是不能向家里服软，又无人可以倾诉，所以，他偷偷的买了张去女朋友就读学校所在城市的车票，坐了好久好久的火车还有公交车，到了学校门口。

　　他现在只想看看她。

　　即使，忍受着其他乘客嫌弃与鄙夷的眼光；

　　即使，忍受着学校里学生异样的神情。

　　在进学校门的时候，保安一把将他拦了下来。

　　“同志你是哪个部门的，学校外人不能随便进。”

　　琦罗挤压的情绪久了，好不容易到了这里，竟然还被保安呼来喝去……

　　可是，他还是没再像以前一样，只是稍微皱了皱眉，然后怯懦的回答：

　　“那个……师傅，我是那个……维……维……维修队的。”

　　“实验室那个楼？刚才怎么没跟着那些人一起进？”保安听说是雇佣工，松了口气，毕竟面前这人穿着这么邋遢，胡子拉碴，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人，“进进进，下次注意点啊。”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下次一定注意。”

　　然后琦罗点头哈腰示意，快步的走进校门。

　　女朋友选就读的是艺术设计专业，来之前琦罗也在网吧查了好久，在A校的艺术学院。

　　找找引路牌，来到艺术学院楼下。

　　但是另琦罗没想到的是，他向所有人询问女朋友名字的时候，被问及的人，看他的眼神除了嫌弃外，还露出一股忌惮的神情。

　　从下午，他就躲在教学楼下的不起眼的树荫下，一直等。

　　晚上下课了，也没有等到。

　　他心想，可能是没看到，错过了吧。

　　于是，他偷偷跑进教学楼，在厕所过了一宿。

　　第二天大清早，继续在树荫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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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B车标的车缓缓开到教学楼下。

　　停下。

　　一个身穿褐色西装的男生从副驾驶处下车，快步跑到驾驶座后面的车门处。

　　“林超？”琦罗心里小小吃惊了一下。

　　当初把他堵在教学楼要打他的三个人之一。

　　“哼，给富二代提鞋了吧，就算我现在过得怎么怎么落魄，但起码，我还记得我自己的追求吧，”琦罗心里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当初你是不很屌吗，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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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超慢慢打开车门。

　　车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中年男子拍了拍熟悉身影的屁股，然后亲了她一下，再把包递给她，上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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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7

　　琦罗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那个城市的。

　　回去后，他没有去上班，没有去上课，只是靠在街边的树干上愣愣的坐着。

　　门店里的服务员赶他，他就躲开。

　　饿了，没有钱买吃的，就翻找垃圾箱里找些残羹冷炙；

　　困了，没有地方睡觉，就躲在建筑工地的水泥管子里。

　　终于有一天，被大雨淋透后昏迷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挂着点滴。

　　父亲坐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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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

　　琦罗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声音干哑酸涩，“我听你的，去上班。”

　　PART 8

　　琦罗离家出走的日子里，奶奶去世了，妈妈也去世了。

　　事情最后的结果，父亲做了妥协，无论琦罗做出任何选择，都会支持下去。

　　然后。

　　琦罗回到了学校，重新上课。

　　只是在年后艺考的时候考了省内几个普通的学校。

　　万幸。

　　圆梦。

　　PART 9

　　琦罗说完，摇了摇酒瓶，没有酒了。

　　然后抬头看看我。

　　我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再次递过去一瓶。

　　然后，自己也打开了一瓶。

　　我印象里，那天我们都睡在了酒桌上。

　　PART 10

　　有人说，每一个拥有梦想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而我，也一直非常、非常尊重那些，即使是身处逆境里，但心中却仍旧怀揣着阳光，仍旧不抛弃不放弃，信念始终如一的生命。

　　但我在听了琦罗的故事后，又有了另一个想法：

　　真正的生活，只属于那些历经了千难万险，不怕碰壁、不怕失败、锲而不舍的靠近梦想的人。

　　我并不指望这个故事给你们带来什么启发。

　　你们也不要希望在我这里问到任何关于琦罗后来的事情，如果可以，我自然会讲。

　　如果你喝了这碗酒之后，你还觉得自己不幸福、觉得女朋友不爱你、觉得物质生活不够优渥。

　　你还觉得自己经历了很多“故事”。

　　我问你，你不幸福？你有经历过琦罗的苦日子吗？

　　你女朋友不爱你？那么她有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你物质生活不优渥？那么你试试琦罗的那种体验？

　　你经历了很多故事？哦呵呵……

　　我问你，你凭什么用自己的“经历”换取别人的同情？

　　你凭什么用自己的幸福挤兑别人？

　　你凭什么一遍一遍问别人怎么了？

　　很多时候，讲述自己的经历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安慰以及虚荣，仅此而已。

　　哦，你看，我这么惨，你凭什么不让着我不安慰我？

　　很多时候，幸福的定义不是我们自己的“生活概念”，而是让我们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幸福”。

　　你“看”，我过得多“幸福”，你啊，还是别努力了，没用的。

　　很多时候，大多数人口中的“怎么了”，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并没有要帮你的意思。

　　你凭什么闭着眼睛，说你没希望了，你放弃吧，你不如我，换个方法吧。

　　来来来，你说说，你凭什么装好人似的道德绑架！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