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园,是我童年的乐园。
虽然等轮到我在苹果园度过童年时,苹果园的规模已不能称之为“园”。
在苹果园的苹果树被拔除掉之前,整个名叫”苹果园“的大块农田种的都是苹果,走出村子还没过池塘,就能嗅到空气中苹果的香甜气息。苹果的香味温和而绵长,使人心情舒畅而平和。往往是刚过了池塘我就开始飞奔,等过了一块梨树林,空气中有花椒清沁爽冽的清凉味道时,姥姥家的苹果园就到了。
左右都是苹果树,并不能从外面看真切果园的真容,等从窄窄的篱笆门进去后,才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进了果园,外面的燥热和憋闷都会一扫而光,世界一下子清净起来,簇簇果树叶子滤去了园外的声音,仿佛换了天地。苹果树都有些年份,树干结实粗壮,顶了满头的果子沉默而热闹的站着,沉默的是果树,热闹的是我们。最外面一亩是黄元帅,里面半亩是红富士,苹果树错错落落的排成行,纵深进去,隔几米就完全被树叶果子遮挡了视线,完全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幽深。苹果树下种了喜阴的草莓,一丛丛茸茸的长着,缀着奶白色或半红脸儿的小草莓,进园第一件事,就是去草莓丛翻找全红的草莓,但草莓熟好以后第一个品尝的并不是我,而是小鸟。往往找到一颗熟透的草莓时,还来不及欢呼就发现另一面有鸟儿啄过的缺口,那一定是最红最甜的部分,苹果也是这样。所以我还有一个挺重要的任务:赶鸟。苹果被太阳晒红了脸,慢慢圆润、饱满起来,这时鸟儿闻香而动,整日”鸟视眈眈“,看到熟好的就会迂回接近去,啄上一口,飞一圈,再来啄一口,远远地还没进园子就看到有几只鸟飞了进去,赶紧边跑边大声咋呼”哟!哟!”要把它们吓走,常来偷吃的鸟儿并不怕声音,非得觉出人到跟前了,才不慌不忙的飞到另一棵树,好整以暇的转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有时赶到园子里,看到苹果已经被啄了,只好可惜的摘下来,拿小刀削一削,还能吃,真甜。小鸟总能准确找到最先成熟的苹果。
苹果树下总会落些落果,有小小的青苹果,有被鸟啄过没摘下腐烂的大苹果,还有被虫蛀了的红苹果。跌在地上的苹果们要么毫无光彩的皱成一团,要么一半红艳照人另一半全烂掉,捡也捡不起来。小落果经常被我拿来赶小鸟,声音吓不走,只好拿果子丢,非得脚下的树枝震动了,鸟儿才会离开。树下会有蚂蚁来来去去的搬事食物,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设置种种障碍阻挠它们,覆一片枯叶,想象蚁群在奔走相告“阴天了”,搁上个苹果,替被隔离在大部队之外的蚂蚁纳闷,再就是将蚂蚁正背在身上的东西取下来,放到蚂蚁窝口,看哪个小蚂蚁急得团团转。蚂蚁欺负够了,小姐姐来叫我和姥姥回家吃饭了。
下苹果时,经常吃白饼卷鸭蛋。饼是鏊子上熥的单饼,比蒸馒头省事,来不及蒸馒头或是馒头吃烦了就吃它。热腾腾的白饼,还沾着些烤熟的面粉,带焦糊香气,因为薄而软,是有韧劲的软,在饼里摊上菜,一头包起卷成卷,吃起来又香又快。要是赶着下地干活,菜里有汤水不好包,直接摊上半个咸鸭蛋,卷起来也一样的。这会儿我和小姐姐手里就捧着卷了咸鸭蛋的白饼在大嚼,蛋黄流油了,又沙又糯,蛋白清清爽爽的,咸的恰到好处。口渴了啃一口苹果,酸甜怡人,给个神仙日子也不换。中午的果园非常静,鸟儿似乎都午睡去了。园子里风也没有,树叶也不摆动,好像时间都静止了,远处听到“拐咕、拐咕”的叫声,小姐姐教我唱:
——拐咕拐咕,拐咕拐咕。
——你在哪里住?
——我在苹果园里住
——吃的啥饭?
——吃的白饼卷鸭蛋。
——给俺留了白?
——没有, 刷锅另做
——俺不吃另做的,单吃恁老奶奶摆贡的
我们这儿习俗,一年里除开年节,所有的新饭食都要给故去的先人摆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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