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夜。
钱毅在香港中路慢悠悠地晃着。晚上八点多了,青岛已经是夜幕深沉,挺冷的了。
钱毅自己冷笑了一声,想,原来他娘的我也是一个人啊,一个也知道冷知道热的人!这几年了,真的没觉得自己哪里像个人,成天在利令智昏之中转动,简直是个机器人,而且安装着永动机内核,不停转。
香港中路霓虹闪烁。若是五年以前,他刚从小县城出来,光是这灯光就让他仰慕,那是什么样的生活。这些高楼里都是些什么人在活动?他们遥不可及,让他充满好奇和艳羡。可是今天,他几乎是厌恶地看了这些楼宇一眼,觉得它们丑陋,残忍,不堪。这几年来,这些楼宇里的肠子肚子,猪下水,狼心,和狗肺,他太熟悉不过了。
因为金钱的力量如此强大,他借着金钱之势,仿佛有那么一阵子,把很多东西都踩在了脚下。他了解了这座城市里太多的弯弯绕绕,因果恩仇。他曾经觉得自己就是大佬了!
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他还是大佬。这些东西不过是些猪头,而且是些人穷志短的猪头。他深深地蔑视他们。
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对我幸灾乐祸。钱毅这样想着,不由地又冷笑了一声。这些猪头就是这样子的。他们那些个熊样,也就些是上跳下窜,舔痔疮吃****的本事,还以为自己命长本领强,耀武扬威呢。只有用力量把他们打败,踩在脚下,他们才会老实一阵子。
对面是家乐福,看上去人挺多的,流露出热热闹闹和温馨的气息。
十字路口绿灯亮了。行人匆忙地穿过斑马线过马路。他跟着人流,仿佛为了不浪费这一轮绿灯似的,他穿过了马路。
有个老太太还蜷缩着坐在地上,眼前放着一个破缸子,她常年在这里乞讨,花白的稀疏的头发,身后还裹着一层塑料布,用以保暖。钱毅摸出把手伸进包里,一摸,里面竟然有三个钢镚,他就摸出他们来,铛铛铛,三下把他们扔进那个破缸子里。老太太似乎像是习惯性地弓腰磕了头,嘴里还仿佛念叨着什么谢谢。
钱毅打了个冷战。那个老太太头上裹着褐色的头巾,是老年代的那种方巾。以前钱毅从来没有注意过,今天老太太冲他磕头,他像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头巾似的。淹没了的久远的记忆竟然涌上脑海。那记忆仿佛史前人类的记忆一样,其感知深深地隐没在人体之中,不知何时就会浮现。他想起了自己的姥姥,小时候在农村,姥姥就戴着这样的头巾。哦。姥姥,以及姥姥的温暖。遥远的记忆,此时突然袭来。
那么暖,那么暖。虽然孩子在外漂泊经年,这座城市这么冷。
一年前,钱毅的阜康投资公司兴旺发达。那时正是全盛时期,在新年年会上,年轻的钱毅站在台上,看了看秘书给准备的稿子,念了两句,觉得太不顺畅了,就转身,把那张纸团成一团,往身后的秘书手里扔去,对着台下的公司员工说,“念这些干嘛?我就说一句,大家新年好!青岛,我来征服你了!兄弟们,上吧!”
台下的一众小兄弟,欢声雷动,掌声响起。如此年轻的钱毅,轻描淡写的语调中,激情多么澎湃,又多么契合大家难以言表的欲望甚至邪念!谁能不心领神会?谁能不五体投地?
钱毅,带了个好头。是的,这帮兄弟,基本上都是来征服青岛的。在这里,大家都想上,没人想下。
是的,他钱毅,一直就是以一个入侵者的姿态来到这个城市。这座城市如此冷酷。不得不战斗,征服!上!
钱毅,此时此刻,已经是大佬!
然而,有一个小村庄,那是遥远的家乡,却永远不是用来征服的。而是融化他的。它是他生命的给养。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那个村庄都是全世界最柔软的地方。而张若雨和他的最初链接也来自那个村庄。
钱毅走进家乐福。他想上二楼那个柜台给张若雨买几条烟。张若雨抽烟,她抽“寿百年”。这烟全青岛就这个柜台有卖,还是内部交易。平日他从香港给张若雨带这烟。张若雨总说,“嗨,我抽烟,无所谓的,冒烟儿就成啊!”她虽这么说,可是焦油含量大的她就抽不了了。寿百年,那是张若雨的记忆。是旧日好时光的一部分。
这两年,由于有钱毅给张若雨买烟,张若雨也就只抽这烟了。而钱毅,也喜欢张若雨抽这烟,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名字,“寿百年”。抽烟有害健康,可是还是希望张若雨能长寿百年。
店里就剩三条寿百年。钱毅全买了。一转身,看见超市那边一排排的食品。钱毅忽然觉得自己那么渴,还有点累。进去超市买点水吧。
渴了,脑中也闪现出小时候的画面。那时候,他真是小小的孩子,到了晚上,姥姥会在昏黄的灯下,象变出一个百宝箱似的,打开那个柜子,变魔术般地拿出饼干,糖块,罐头,等等一系列宝贝。
他忽然那么想吃那种糖水罐头。很多年没吃了,大概有十来年了吧。现在,也许没有什么人想起吃糖水罐头了,罐头不稀罕人了,也没有多少人喜欢这样吃水果。可是,此时,童年的温馨那么顽固地出现,激起他的任性。于是,他满超市找罐头。因为温暖就链接在那些糖水罐头上。
看到了。糖水菠萝,糖水橘子,糖水桃,糖水梨,糖水杨梅。似乎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但是也大同小异吧。
他想起张若雨,张若雨爱吃桃子,好吧,拿黄桃罐头,看上去很诱人。对了,她也爱吃杨梅,拿糖水杨梅。还有这个,菠萝的。好吧,多拿几个吧。现在想吃个罐头,还不是很简单的事,那就吃个够!
钱毅拎着香烟和水果罐头,走回停车场,打开自己的那辆路虎车门。他留心往四周看了看,一个熟人也没有遇见。上车,他拿出手机给张若雨打电话,“若雨,你在干嘛?”
“没事,看书呢。”
“出来吧。找个地方坐坐,我有话跟你说。”
电话那头稍一犹豫。就答应了。“在哪儿?你说,我一会儿过去。”
“燕归堂吧。那里安静。”
“好的。你先去。我大约二十分钟后到。”
钱毅发动车辆。车子顺着东海路向幸福大街飞奔。
城市在左,海岸线在右。天堂和地狱都在一念之间。
想着接下来的道路,钱毅心中有一丝的悲凉。可是奇怪的是,一缕得意和幸灾乐祸般的快感湮灭了那份不爽。这路虎车,开着还很顺手的。他笑着想。
车子飞快。向东。向东。到了幸福大街,钱毅在燕归堂门口停下了车。
一进门,他就问服务员,“二楼的‘红袖’空着吗?”红袖是他最喜欢的一间包房,在那间房间里,可以看见大海。
服务员一看是他,笑迎上去,回答“‘红袖’空着呢。”钱毅是燕归堂的贵宾,没有人敢不认识他。他来很多服务场所,卡都不用刷,直接刷脸就可以买单的。
他直奔二楼的那间‘红袖’包间。
要了一壶咖啡。他落座,等着张若雨的到来。燕归堂用的是云南小粒咖啡。香味醇厚,咖啡的香气弥漫整个空间。
窗外黑色的大海沉默着。可是依然能看见它的身影。月华照耀在海面上。紫色的纱帘。桌上的瓶子里插着玫瑰。
遇见张若雨,那是钱毅年轻生命里的璀璨和温暖。无比亮丽的光芒在心中升起,象烟火在青岛的梦中燃烧。他的身世,似乎注定了他的性格中不会默许什么桎梏。
他是孙悟空。他看重的只是情和义。除此以外,并无他物。
张若雨从紫红色的地毯上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什么要紧事?”张若雨问道。
喝一口咖啡,钱毅说,“张若雨,最近我要出去一阵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也许会没有必要回来。”
张若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开始翻包,她在找香烟。她情绪一激动,就这个动作。
钱毅想起那两条寿百年来,赶忙把两条烟递给张若雨。
张若雨的手分明在颤抖。她拆开包装。拿出一盒来,抽出一根,摸出火机,点燃。
她吐了口烟雾,仿佛是镇定了一些。但钱毅注意到她拿烟的手还在颤抖。钱毅也从哪盒烟里抽出一根来,点燃,“说,嗯,我也抽抽这女人烟。没有力量。不过还行。聊胜于无。”
“你有什么打算?”张若雨问,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似的。
钱毅注视着张若雨。“我当然打算好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你哥,我不傻。我不会有事情。”
张若雨说,“我哥是为荣誉而战!”
钱毅说“你哥就是个傻子!为荣誉?什么才是荣誉?胜利才是荣誉。失败哪有荣誉可言?”
张若雨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钱毅说“张若雨,这些年,你挺住了!”
张若雨自顾自地念叨着“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钱毅说“若雨,确实不用买房子。手头有现金比什么都好。”
张若雨还在念叨“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钱毅问“张若雨,这是什么意思?”
张若雨回答“没什么意思。这都是诗句。人,不论生活在何时何地,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内心。”
“这个世界,和内心没有关系。有的只有外部的力量。”
“你说的是对的。但是当一个人被剥夺外部的力量时,他还可以拥有自己内心的力量。这个是别人无法剥夺的。这个才关乎你的自由。”
钱毅不置可否地微笑。一口烟雾吐向空中。“这个烟确实不够力量。女人烟,哈哈。”他冲门口喊道“服务员,给我拿一包中华。”
服务员应声。很快拿来一包中华烟。钱毅挥挥手,“谢谢!出去把门关上吧。没事不要打扰我们。”
张若雨问,“这么说,还是出事了?你还是没有办法收拾这个摊子了!”
钱毅冷笑一声,“我撑到现在,不容易了!但是想想我的初衷,******我本来是要玩你们的,现在成了我被你们玩了。每个月每个月地跑来问我要利息,股息的。吸血鬼!寄生虫!王八蛋!去你妈的,我不玩了。爱谁谁吧!”
张若雨倒抽一口冷气。“你真不玩了?!你就这么不玩了?!”
“若雨,现在不收手,更待何时?若雨,我替你哥报仇了!”钱毅说。
“报仇?你扳倒魏秀林了?你自己都败了,还报什么仇?”
“若雨,很快你就会明白了。我不骗你。魏秀林她不是我的对手。她有好事临头了,哈哈。还有,魏秀林完蛋了,估计雷亚鹏也要出事。不过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哈哈哈。这个不谈了。”
钱毅站起身来,紧紧地拥抱住张若雨。张若雨把脸埋在钱毅的胸前,眼泪掉下来。
钱毅喃喃地说“张若雨,真奇了怪了,我这会儿倒是想起你给我说过的一句词,‘人间四月天’!这词还真美。”
张若雨苦涩地笑了,“什么时候了?大冬天的,你想起人间四月天来?你说你是正常人吗?”
两人尽力谈笑,心里的伤感却像是透明的冰凌,冰冷,并且一滴一滴地滴下水珠来。
许久,两人松开缠绕的手臂,可是手指仍旧恋恋不舍地勾在一起。钱毅望着张若雨的双眼,用很坚定的语气说,“张若雨,你放心,我是什么人?我是大佬!逢凶化吉,深谋远虑。对了,我今天去家乐福,忽然就想吃水果罐头了。张若雨,咱们一块吃吧。”
张若雨看着那些罐头,笑了“你真叫人吃惊。不过,我也很长时间没吃过这东西了。这会儿看起来,真诱人。”
服务员拿来两个勺子,两个小碗。两人打开水果罐头。先开了一瓶黄桃罐头,真甜。三下两下。两人吃完了。张若雨叫着吃饱了。钱毅又打开一罐,后来又全部打开。四瓶罐头全打开了。钱毅说“吃了它吧。今天就吃个够。”
张若雨擦掉眼睛里流出的眼泪,笑着说“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小两口。”
钱毅说“张若雨,你哭什么?我又没死。你放心,我没事的。他娘的,这燕归堂里放的是什么音乐?我怎么听着魂飞魄散似的?”
张若雨说“钱毅,你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这不就是哪一首《何日君再来》吗?”
“靡靡之音?可是为什么我听起来,有点魂飞魄散的感觉?”
“因为它唱到你我的内心里了?钱毅,何日君再来?何日君再来这燕归堂?”
窗外,黑沉沉的大海。依稀有浪涛声穿过墙壁。燕归堂这个酒店就像一个造梦园。入夜了,这里流淌着充满怀旧气息的金曲。旧时代的优雅之风在这里回旋。音乐将这里包围。
音乐给你谄媚。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城池。
你凭危楼,依然在旧日生活的回顾中,得以滋养,得以苟延残喘。
可是即使那过去的日子,也是人生幻象之一。
张若雨还是忍不住流泪了。她说,“钱毅,你让我怎么说呢?眼见你起高楼,眼见你楼又塌了。”
“权力是什么?权力是原谅。”张若雨说。“这是电影里说的。”
“不,张若雨,权力是威吓。这是现实告诉我的。”钱毅说。
钱毅说,“走吧,若雨,回去吧。”两人站起身来,四目交缠,又拥抱一回。
燕归堂。燕归堂。一座繁华似锦的所在。此刻,愁深似海。人生有多少次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但愿总会有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希望。
希望蕴藏未来的每一天。不可知的每一天。
那一天总会有的。因为人生若没有希望,就是已经死亡。
钱毅在张若雨的耳边轻声说,“若雨,我先撤。战略转移而已。青岛这场戏,落幕了。我赢了!张丰哥,我给你复仇了!”张若雨自然懂得。那是另一个故事。是这一个故事的前传。
钱毅和张若雨站起身来,走出‘红袖’包间。一出房间门,张若雨却和陈兆伦打了个照面。两人都一愣。钱毅蹬蹬地下楼,连看也不看陈兆伦一眼。张若雨只好和陈兆伦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赶紧紧随钱毅的脚步,匆匆下楼去了。
两人离开燕归堂,在车上,钱毅问,“刚才那人是谁?”
张若雨说,“阜康花园那套房子刚刚租给他了。一个外地人,刚来青岛。也是巧了,在这里碰见。”
钱毅说,“哦。我走后,你多多保重!万一有什么困难,那套阜康花园的房子出租。每个月也能给你点收入。我也放心一点。”
钱毅驾车送张若雨到她家楼下,吻别了她。
“若雨,你保重!我今晚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保重,若雨!”
张若雨说:“你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没事的。”
钱毅点点头,车辆启动,走了。张若雨站在黑暗中,泪如雨下。
钱毅驾车回到办公室。这是一座海边矗立的顶级写字楼。看门老头在值班,钱毅进门,上楼。整座大楼里静悄悄的。
这整一层楼都是属于阜康投资公司的。钱毅径直走向总经理办公室。进门后,开灯,然后迅速开始行动。
他把一堆文件从桌上推倒在地上,地上顿时狼藉一片。他打开保险柜,这里有些东西,呵呵,都没有用了。他从中翻出那张魏秀林的借款合同,看见上面赫然写着借款9800万的数据。他笑了。这真的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这游戏玩的就是数字的演算过程。他把这张合同轻轻地扔在地上那一堆废纸之上。那张合同象一只脏兮兮的鸟儿的尸体落在地上。
他是如此快乐!以至于他拿过一张白纸,用桌上的那支笔写了两行字“木秀于林,钱必摧之!”
他把这张御笔亲书的纸也扔在了狼藉一片的地上。哈哈!一切,是个小玩笑而已。
钱毅,他慢慢地挖个坑,留给别人。就算是替天行道吧。
做金融生意的,很少有人会说替天行道这样的词。天道是终极正义,是道德的星空。而做金钱买卖的,就是打麻将而已。一圈人,大家不过就是打麻将的牌友,凑在一起,赌赌钱。
可是钱毅觉得,在世界的最终极,确实是有天道的。天道也会借某个人的手实现终极正义。
钱毅想自己不过是被天道选中的那个执行者。
钱毅的资金链不久之前开始出现断裂迹象了。按当前如此流行的游戏规则,没有人能不断裂的。但是钱毅不同于他人之处在于,这是他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某种意义上,他在等待着这一天。
钱毅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
他还清游戏链条上其他人的钱后,只有魏秀林体系的钱永远截止在这里。
魏秀林从来不知道钱毅和张丰的关系。因为她不知道张丰有张若雨这个妹妹,她更不可能知道钱毅和张若雨的关系。
钱毅想,希望生生不息。而魏秀林这伙人的恶,该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钱毅望着地面上的一堆狼藉,看看伏在地上的那张纸上的那几个字-----“木秀于林,钱必摧之”,他心中的得意压倒了一切。
以后,这个世界上也许不会有人能领会这句话的真实表达。魏秀林,是钱毅的智慧摧毁了你。甭管你自称是什么金融圈的官二代,还是什么银行界的黑社会,魏秀林,你最终掉落于钱毅的智慧。
我不过也是为人复仇而已。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能有谁找到这样隐蔽的逻辑链?
钱毅不禁大笑起来。生活中的各种因果机缘潜伏难辨。人生相逢随它缘起缘落,从容即可。
保险柜里还有其他东西。那是他埋下的种子。在厦门,在深圳,在杭州,都有他作为天使投资参与的项目正在运行。就扶这些创业的草根和**丝一把吧,先不管这些人是身残志坚,还是脑残志坚,帮他们进入一个梦,进入一场游戏吧。同时,给自己,还有张若雨,留下种子和希望。
这些文件,不多,几十页而已。他想了想,拿着他们到厕所,啪地打开火机,点燃,待快烧到手了的时候,松手把他们扔进马桶。这时他来了尿意,就拿出鸟儿对着马桶撒了一泡尿,心中无限的快感令他在结尾的时刻哆嗦了一下。真的无比快乐!
他伸手按下马桶按钮,那些纸张的灰烬和他的尿液一起进入了下水道,从此,在这个世界了无痕迹,进入了这座城市的地下循环系统。不论债务还是债权,都去******,根本不必费心牵挂。
一切有因果,静待其产生。
他走到窗口,看见夜色中的海面上灯光璀璨,这座城市如此绚烂。他微笑着,自言自语,“再见!青岛!我会再回来的!”他穿上西装外套,脚步轻盈地走向门口,锁上了门。
一个半小时之后,在青岛的石老人海边,发生了一起车辆自爆案。后来经查明,车主是阜康投资公司董事长钱毅。那辆路虎那时先是刹车失灵,冲进海里,紧接着,不知原因,发生车辆爆炸。但是车内及附近海域都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体。
幸福大街。燕归堂酒店。“采薇”包房。
天下的宴席终有一散。酒酣耳热,时间已经接近夜里12点。苏锐可喝得差不多醉了,满面桃红,脚下打漂。连手提包都得吴强替她拎着。一行人离去。
客人走了。厨房,服务员,都下班走了。燕归堂酒店的窗帘垂了下来。陈兆伦和林青楹留在酒店。一大桌子的残羹冷炙。
旧日情人相逢,此时气氛却无半点暧昧。有点凄清,有点说不出的疼痛,还有一点尴尬。
夜半酒醒人去后,手执红烛赏残花。有说不出的凄凉,说不出的疼惜。只是隔着这些年的岁月,两人单独面对,却生出一份陌生和尴尬。
桌上有一个盘子里的桂花糖藕,还剩好几片,陈兆伦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放进嘴里,说,“这个桂花糖藕是你最爱吃的菜。我在苏州时,每回吃这个时,我都会想起青楹爱吃这个。你爱吃,我竟然也爱吃了。”
一丝回忆的云翳飘过林青楹的双眼,就像那些前尘往事需要使劲回想才能记得一样。她微笑了,说“你还记得啊。我自己都差不多忘了。在青岛呆久了,现在我最爱吃海鲜。”
“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以前你爱吃糖藕。”陈兆伦说。
枝形吊灯还是太亮了。光线慢慢地填在这夜里的酒店房间里,而周遭一片寂静。
思念了那么久,两个人对坐,竟然什么话题也无法深入。
陈兆伦说,“走吧。回家休息吧。你做这个营生确实也很辛苦。酒店里真是人杂。说来也巧,我刚在青岛租了个房子住,刚才去卫生间,就在走廊里碰见女房东了。”
林青楹说,“哦?你说的那个女房东在哪个房间里啊?”
“我特意注意了一下,他们是从‘红袖’那个包间出来的。”
“钱毅?你租的房子和钱毅有关?不会吧?”林青楹惊讶地问。
“钱毅是谁?我的房东叫张若雨。”
“张若雨?我明白了。真是巧了。青岛这个地方不大。我开酒店的,地下消息最灵通,哈哈。有时间和你说吧。今天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林青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说,“走吧。”
陈兆伦也站起身来。不过他顺势拉住了林青楹的手。那双手,依然如二十年前那样绵软。红酥手,黄藤酒,西风也恶,欢情真薄,两怀愁绪,经年离索。哎!唯有一叹。
两人相视一笑,像当年那两个小孩一样,拉着手,下了酒店的楼梯。
出门后,林青楹把手抽了回来。初冬的冷风中,两个人都感到微微的寒意。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出租车里。按照礼节,陈兆伦先送林青楹回家。林青楹家住的那个花园小区的门口,出租车停下,陈兆伦没有下车,亲眼目送林青楹进了小区的大门,仿佛亲耳听到小区的电子门锁呱嗒一声关闭。
林青楹回头冲他招招手,转身走进午夜的小区内。直到她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陈兆伦才示意出租车继续开,送他回到那个阜康花园他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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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创作欲望咋就突然木有了呢?看到你依然在努力,顿时感觉自己的消沉与颓废。
回复 @闲人刘爷: 亲,你也在一直在前行啊!继续,贴着大地和荒原行走。。
看到你的热情奔放,感到了一种惆怅,我咋就没有了创作欲望了呢?
兰砚的的才华我一直很崇拜,她就是为写作而生的作家中的战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