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幸福大街

  要是换做过去,陈兆伦很喜欢到处看房子的。看房子的过程也是体验当地民情的事情,挺有意思的。所以他一般都是多看看,慢慢找,不着急。但是这一回,他觉得挺着急的,心想找个差不多的房子先住着吧。

  他按照电话里中介小伙子说的,打车到了那个“阜康花园”。

  在小区门口,他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的,等人的样子。他穿着黑色西服打一条蓝色领带,算是标准工作服吧。毫无疑问,就是他,房产中介。

  陈兆伦走近他,两人目光对接。小伙子很有职业敏感的,他笑眯眯地问:“您是陈先生?”

  “你是?”

  “我是人人乐房产的王志彬,你叫我小王好了。”小伙子满脸笑容,递给他一张名片。

  陈兆伦接了,大致看了一眼,收在包里。他问:“怎么样?这个房子?”

  “这个房子太符合您的条件了。这是我们的独家房源。在市中心,却是闹中取静。小区很安静,环境也好。要说缺点嘛,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楼层高了一点。”

  “多少层?”

  “23楼。顶楼。不过房子是真的很好。”

  “看看房子再说吧。”

  两个男人一起走进这个阜康花园。这个小区位于市区中心地段,是两座高楼对面而立而组成的一个小型社区,离海边也就隔着两条街。小区的绿化很好,沿路有很多树木。秋天的银杏树叶黄得明亮耀眼,一阵风吹过,一片黄叶嗖地腾空而起。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鸟叫。也听不懂那是什么鸟在叫。小区里安静极了,除了门口的保安,连一个行人都没有遇见。

  陈兆伦说:“这个小区怎么有点鬼森森的感觉?”

  王志彬说,“好像。。。。是有那么点儿。。。。不过,怎么可能有鬼呢?我发现。。。也许是你的原因吧?我以前带客户来这个小区,从来没有这个感觉的。天哪,你是人是鬼?吓死我了。”他很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陈兆伦哈哈笑了。他觉得这个小伙子油嘴滑舌,有点意思。人又这么勤奋!他便问小伙子他的中介业绩是不是第一名?

  王志彬说,这个月就指望着陈兆伦这一单帮他冲榜首了。他先提前谢谢陈哥。

  说话间,两个人来到B座,乘电梯到达23楼。

  按门铃。一个女声传来,“谁?”

  王志彬回答:“看房子的。”

  门打开了。一个女人开了门。三十一二岁的样子。半长的黑发披在肩膀上,却穿一身运动服,脚蹬一双运动鞋。衣服和鞋也都不是高档货。陈兆伦想,这个城市的人真的很随意啊。

  二居室的房子,倒是整洁。基本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女子带他看看屋内屋外,他被这房子的巨大的晾台吸引了。

  落地玻璃隔出一个很大的晾台出来,他不由得走到晾台上,往外看。站在这里,只看见这座城市的幢幢高楼突然就矮下去了。今天恰好是晴天,蓝天象蓝色玻璃一样,透明的,暖洋洋的,几缕白云飘浮在蓝色天幕上。

  站在这个晾台上,仿佛一下子蓝天就那么靠近了,而整个城市,却变小了,一幢幢高楼,看上去。竟然有点象小孩子的玩具,那么可爱地排列着,在大地上拼凑出了一座城市。

  有点御风而行的感觉哦。陈兆伦站在那儿,自恋地想到,这个高度,多么形象地映射了我和任何一个城市的关系,有那么一点点陌生,那么一点疏离。然而,实际上,城市,我足够了解你。

  那个女子看见陈兆伦对房间大致看了看,却在晾台上留连不已,不禁面露一丝惊讶,问,“你很喜欢这阳台?你不恐高啊?说实话,我这房子哪里都好,就是有点高,很多人不喜欢。说恐高。”

  陈兆伦答道,“我不恐高。我正好喜欢这高高的感觉。”

  女子抿嘴一笑,妩媚极了。她说,“你喜欢就定下来吧。我这房子空了半年也没有租出去,你要觉得合适就租了吧。因为马上冬天了,要交暖气费了。要是这房子再租不出去,我又要交暖气费。又是一笔开支。”

  陈兆伦想,瞧这话说的,多么实心实意的样子啊。看她这样子,不像是那种职业包租婆。他问,“这房子是你的房子吗?以前一直出租吗?”

  女子答,“是我的房子。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以前都是我住的。这房子算是第一回出租。现在我不住在这里了。换个房子住。”

  陈兆伦说,“哦,那要是我住,一定要好好珍惜哦。这可是这套房子的处女租哦。”

  那女子微微笑笑,目光移向别处,没有作答。

  陈兆伦想,或许这女的以为我是很轻佻的人呢!这么轻易,又一个女人误解我了!但是,也许这证明我确实也就是挺轻佻的人呢!不过,女人们,绝不会因为你轻佻就往前凑,而决不后退。女人们勇往直前,一路追到底,其实也就是因为我有那么一点点钱嘛。这个我可是明白得很。

  他又看看这个女房东,杏目柳眉,很是秀丽。30来岁,恰是女人最有风韵的时候。他一路联想下去。又想到,住在这样一个漂亮女人住过的房间里,也是蛮有意味蛮有想象力的一件事哦。

  他问女人,“您贵姓?”

  “免贵姓张。我叫张若雨。您呢?”

  “我姓陈。叫陈兆伦。”

  “你是外地人吧。是南方人吗?你可是没有一点青岛口音。”张若雨问。

  陈兆伦笑了,“说真的,我还真不是南方人。是地道的北方人。不过在南方呆的时间长一些。”

  “那你到青岛来,工作?”张若雨问。

  职业包租婆呢,是不管你是什么人,给钱就租。一般的小房东却往往还希望能因为房子结缘认识一个大款。但是实际上,房客和房东不可能走得很近。房东往往过于好奇,而房客往往本能地保护自己的隐私。陈兆伦对各类房东,有些经验。

  陈兆伦抬头,看见大玻璃窗外的蓝天上,白云快速略过,像是要变天的样子。他忽然有些感慨,想到自己辛苦半生,四海为家身如寄,也是有点凄清。虽然这是恰恰也是他追求的,正应了那个词------“求仁得仁”。他似乎应该无怨无悔。

  不过,这回他来到青岛,却不是为了拼搏什么,而是为了捡拾一个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旧梦。这是在说,他实际上是处于“亢龙有悔”的节奏吗?

  陈兆伦没有回答张若雨的问题,他说,“咱们今天就交接这个房子好吗?”

  “今天?可以的。你把房租付了就可以啊。”

  “好。我可以付你房租。不过你这个房子现在怎么住呢?连个被褥什么的都没有。”

  王志彬插话了,“哥,你真是个痛快人!这样吧,我帮你跑一趟腿,到家乐福帮你买一套被褥啥的。全当我服气您,给您额外服务。不收跑腿费了。”

  陈兆伦问:“那被褥你也付钱帮我买吗?”

  王志彬呵呵呵笑而不答。

  陈兆伦说“行了。别担心,我不会花你的钱买被褥的。”

  王志彬拿出随身带着的合同,嘴里念叨着,“还是我敬业,随身带着它。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今天这笔业务这么顺利。”

  女房东张若雨对今天见一次面就能定下事情来,还能拿到房租,也感到很意外,连声说,也是没有想到,陈先生这么痛快的一个人。

  来青岛之前,兆伦并没有决定在青岛呆多久,这下租了套房子,并签了半年的租房合同。好吧,既然来了,那就在青岛先安稳半年吧。就当修身养性,隐居青岛。陈兆伦签了租房合同,并当场通过手机转账付了房租给女房东。张若雨把手头的钥匙全部交给陈兆伦,房子算是交接给陈兆伦了。

  张若雨离开了房子,这间房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人。王志彬连竖大拇指,“哥,您做事真是痛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大哥您留着我的电话,这个房子要是不满意,你还找我,我给你换新的。大哥,这样说吧,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做你的私人理房师吧?”

  “理房师是个什么营生?”

  “哥,您知道理发师吧?您还知道理财师吧?我这是理房师。哥,您知道,那些房叔房婶儿,房爷爷房奶奶都把他们的房子交给我,租房子卖房子这样的麻烦事儿我就帮他们干了。辛苦的活儿我们来干吧。我这个工作很重要哦,就算他们的私人银行经理吧。私人银行房产部的。”

  陈兆伦点点头,说:“嗯。厉害。太牛逼。不过我又没有房,你有什么可理的呢?”

  “那当然要理了,您是这个生物链上不可缺少的一环啊。”

  陈兆伦脱口而出,“滚他娘的生物链!你个小兔崽子懂个屁!谁吃肉谁喝血,还不一定呢。快去帮我买被褥去。回头我高兴了,给你讲讲生物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骂完,他又微笑一下,恢复了他的风度。

  一个小时后,王志彬送来了被褥。一起到楼下的小店里点了几个小菜,喝了两瓶啤酒。陈兆伦稍微讲一点小故事,王志彬就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但不由自主地口口声声地对陈兆伦表白,以后要跟着陈兆伦混。。。大哥一定要多指导他一点。。。。这顿饭吃得,两人都很是乐呵。

  当天晚上,陈兆伦就住进了这间位于23层的房子里。很好。很满意。陈兆伦躺在床上,折腾了一天,太累了,他很快就入睡了。

  陈兆伦住在这23层的高楼上。感觉还不错。这一天,所有的通讯工具上都在提醒今天是11月11日,连大街上的店铺门窗上都贴满了打折的信息。据说这是什么“双11”,电商巨头为了卖东西,竟然硬是生生地造出一个节日来,这真是让人无语的牛逼。

  天色暗下来时,这座城市里的灯火一点一点地亮起。陈兆伦站在这23层高楼的晾台上,俯瞰一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感觉真好。房间里洒进来月光的清辉,星辰在窗外遥远的天际眨着眼睛,一丝寂寞在陈兆伦心头颤动起来。

  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等待了。何必近乡情更怯呢?陈兆伦这样想着,几乎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他穿上外套和鞋,就下了楼。

  出了宁静的小区,大道上车水马龙。都市啊,再寂寞的深秋也阻止不了你的繁华。兆伦伸手拦一辆出租车,直奔幸福大街。

  幸福大街,是青岛的一条特色风情商业街。二十年前,这里方圆百里,尚是一片滩涂,宁静而荒凉。上世纪九十年代起,政府和商人一起填海盖楼。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村民们都陆续迁居,进了海边的楼房里。幸福大街临近的东海路也修建起来了,繁华,通畅,汽车在这条路上川流不息,奔向幸福。

  幸福大街的道路是仿照欧式风情老城区里那样的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酒店,客栈,咖啡馆,茶艺馆,吃喝玩乐各种生意步步为营。

  这条街上,当夜晚来临时,家家店铺门前的红色灯笼亮起来,一派旖旎风情。有当地人戏称这里为“红灯笼区”。有些游客,会在这里的客栈一住就是大半年,吸引他们的当然是某种让他们迷恋的风情。

  通过那条宁静的石板路,游客们走向红尘的繁华,希望遇见涟漪或者漩涡,寻觅人生的浪漫和激情。

  幸福大街的入口处矗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有红字“幸福大街”。巨石旁边,还竖起一座雕塑,那是一个美人,花岗岩石塑成她的肉身。她身高三米,脚踩着飞腾的浪花,双手捧着一个贝壳,面带微笑,头微微侧向一边,像是倾耳听着什么。也许在听着潮音,也许在听着幸福的秘密吧。

  林青楹的酒店就在这条幸福大街上,店铺招牌的霓虹灯闪烁着,“燕归堂”三个字显得那么豪华,神秘,温情。陈兆伦让出租车就在燕归堂的对面停下来,他下了车。

  他站在燕归堂酒店的马路对面向店内看过去。他定定地看着,思绪万千,悠悠岁月在眼前晃过,一时间,他竟是有些痴了。

  酒店内灯光明亮。陈兆伦看到二楼的一个窗口,出现一个身影。没错,是的,那是她,林青楹。那是熟悉的身影,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分明是刚刚走进这个屋。然后她在桌前坐下,举起酒杯,和对面的人碰一碰。而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好像已经在房间很久了。夜色中,灯火明亮的酒店内,一切都那么清晰。

  海浪在陈兆伦身后唱着神秘的歌。兆伦站在大街上,窥视着窗内的一切,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也许该默默地走开吧。这样想着,他扭头往回走,可是走了十分钟以后,他又改变了主意,他想无论如何他要见林青楹,而且就是在今天,不管林青楹和谁在一起,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

  于是,他就走了回去。然后走进酒店的大门。在服务生的问候声中,他说,“我找你们老板。”,然后径自往二楼上去。他大约吓了服务员一跳,因为他看到有机灵的服务生已经迅速跑到二楼去通风报信。他看在眼里,兀自一笑。

  等他走到二楼的走廊里,林青楹已经迎出来了。一定是那个机灵鬼跑去告诉林青楹,林青楹不知来者何方神圣,出门来看个究竟。

  看见是他,林青楹呆了。“陈兆伦!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陈兆伦笑笑,“我怎么就不可以从天上掉下来?”

  “你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林青楹的惊讶,激动,混杂些许抱怨,千滋百味,难以尽述。

  “何必要提前打招呼呢?怎么,怕我坏了你的好事?没关系的,你继续,我等你。”陈兆伦笑道。

  林青楹格格地笑了。“野蛮人入侵,没有办法。”她的眼神里波光流转。几句话,两人就明白这是自己同类的人,多少年过去,没有变。相知,懂得,这样的默契,在人世间,任谁也没有办法。

  陈兆伦说“你要不把房间里的那个相好先打发走。如果需要,我也可以暂时替代一下的。好歹也是男人。”

  林青楹俏皮一笑。“你来了,别的男人就是可有可无的了。”两人会心一笑。林青楹又意味深长地说,“那个男人不是我的相好。你来了,我心理上也有个依靠了。最近,可能要出大事呢!”

  “啥大事?”

  “说来话长。回头给你细说。”一丝阴云从林青楹脸上掠过。但马上她就回复了笑容,满面的霞光。苏兆伦想,做饭店老板娘的脸上都有这样的热情的霞光,这是一种职业的霞光。

  林青楹说,“你来了,正好,和我一起参加一个饭局吧。推不开的饭局。苏老板的面子。其实是雷老板的面子。嘿嘿。这件事也说来话长。这样,正好你也来了,我也借着人家的酒席欢迎欢迎你!你这远方的客人!”

  陈兆伦无法推脱。这世界,就是这样一物降一物。无论如何多面的苏兆伦,在林青楹面前,都似乎忽然间就成了乖乖的小兔子。她兴高采烈地指挥什么,他就跟在后面做什么,还怀着那充足的天生的警惕心,做好保镖的准备。

  陈兆伦的思维跳离现场,分析了自己的心理,看见了自己的形象,乐了。看看,和林青楹见面还不到10分钟,他又自愿成了林青楹的保镖。

  苏兆伦在心里狠狠嘲笑着自己,嘲笑到脸上都笑开了。也罢,世间柔情不过如此,大约所谓的人间欢乐也就是这样子吧。

  他问,“刚才你不是和那个小伙子碰杯吗?是和他一起吗?”

  林青楹的脸上飘过一丝莫名的惊讶和恐慌,仿佛发现什么事情竟然被泄露了似的。但她很快就掩饰过去,“不是,那个小伙子是另外一个朋友,我和他谈一件事情,说几句话而已。他不参加我说的饭局。走,吃饭去。慢慢你就明白了。”

  陈兆伦和林青楹一起进入一个叫做“采薇”的房间,参加这个饭局。

  这个世界的确有很多潜规则。比如说,一桌饭局如果是几个男女凑起来的话,通常女人的年龄总和大致会刚超过100岁,而男人的年龄总和则要接近300岁。而今天这个饭局不同,女多男少。

  这顿饭是给苏锐可苏老板庆祝生日的。众人眼中,苏锐可财大气粗,活得如此潇洒,真让人嫉妒又无可奈何。今天是苏老板三十八岁生日。她身着一身紫色的毛衣,黑色A字皮裙,短靴,妩媚,优雅,还带有些许摩登的野性美。苏兆伦坐下不久,就感到奇怪的是,这个苏老板过生日,座中竟然大多是她自己的员工。难道算是公司内部聚会?

  苏锐可满面霞光。这是个欢乐的生日宴会!可是热闹的饭局中还有一个出彩的人物,林青楹介绍说,那是苏老板的经理,也是最心腹的人,他叫吴强。

  陈兆伦很快看出,吴强在这群人中有权力,有能力。他很能控制饭局上的气氛。这会儿,他举起杯,领着员工一起向苏锐可敬酒。“祝苏老板生日快乐!永远25岁!”

  “先敬一杯酒!等一下早晨零点的时候,我还要敬酒。我要踩着点,成为在你生日这一天到来时,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吴强举着酒杯,和苏锐可的杯子碰碰。

  苏锐可笑得合不拢嘴。说:“谢谢!谢谢你的祝福短信!今天早晨一开机就看到了。”她又感慨道“回青岛后再也没做稀奇古怪的梦了。感谢青岛,偷走了我的恶梦。”

  “那是因为你失眠了。”吴强调侃,笑道。

  苏锐可噗嗤笑了,随即又表达出些微的伤感,“都有白头发了。真不敢过生日了。都这个年龄了。”

  “苏姐年年25岁。”吴强说。随后又加一句“我女朋友90后,也有白头发了。”

  苏锐可的微笑中含着浓郁的愁绪,她说,“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苏姐,我的白头发比你更多。”吴强说。

  苏锐可和他相视而笑。两人那种特殊的默契显露无遗。苏锐可和吴强两人眼神交缠,酒精之下,渐渐无所顾忌。情意绵绵,无法掩饰。一旁诸人无不被这情形震动,惊醒,心有惊诧,但终究是不明所以,不能乱猜,乱说。

  一旁有员工说话,“强哥拿了驾照好几年了,都没有车练手。到咱公司,苏总就配了宝马,一练手就用宝马,强哥你可真强!”

  “一辆宝马而已。”苏锐可笑道,毫不在意。

  吴强说“跟着苏总好好干,咱兄弟们都有宝马开。有房子,有媳妇!来,弟兄们,干一个!”

  林青楹不由得插话道“到底是苏总财大气粗啊!昨天还有人说我这个‘燕归堂’不挣钱,还开着,一定是洗黑钱的。******,我真想洗啊,问题是我没钱可洗啊!苏总,吴经理,你们以后要多到我这里洗洗啊!”

  “林老板,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们是黑钱一样!”吴强反应快。

  林青楹自觉不妥,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是羡慕啊。我是开餐馆的,旧社会说开餐馆的,那算是武行,粗人,不像你们是搞工程,搞的是装饰艺术,搞的都是上流社会的关系,苏总又是那么雅的一个人。我粗人,不会说话,你们多担待!多担待!”赶忙站起身来,自觉地罚酒一杯。

  苏锐可笑道,”我们也就是装修队,包工头子,哪里算得上雅人!”

  “大家都是粗人,咱们一家人,一家人哈哈!”吴强说。“林老板,咱粗人们再干一个吧。”吴强劝酒林青楹。

  陈兆伦想要作声,被林青楹用眼神制止了。林青楹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干了。放下酒杯,林青楹说,“开酒店,就喜欢旺兴的。不管是旺兴的场面,还是旺兴的人。苏老板,吴经理,你们带着人,带着钱,来我们小店,是我们小店的财神爷爷财神奶奶啊。哈哈。”

  开酒店这营生,能玩得转的,就能有意思有乐趣有收获,而玩不转的,则除了辛苦就是遭罪。陈兆伦看到,林青楹尚能玩得转。

  这时吴强站起身来,说,“我送苏总一首歌,苏总生日快乐!”

  吴强有一副不错的男中音,唱的是一首南方少数民族的歌曲。他的歌声把满座诸位带到那辽远浪漫的远方。房间里没有杂声,只有他的歌声回荡。他的面孔被酒精烧得发红。他的眼睛注视着苏锐可,苏锐可回视着他的眼神。两人的目光交融,象一道宽阔的河流,把世界挡在堤岸之外。在座的其他人都在围观,可是此刻他们两个顾不上其他人了。

  苏锐可霞光满面,酒气四溢,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皱纹,但是无论如何,陈兆伦觉得不对劲,不对劲的地方在于苏锐可脸上的神情,那明明是个十六岁少女的神情啊!两人的这股劲头,满席的人只要不是过分迟钝,无不看得明明白白,感受得无比清晰,苏锐可简直是象个少女一样在恋爱啊。有人用眼神表达出惊诧,嫉妒,嘲讽,恶意,有人装作啥也没看见。

  陈兆伦坐在席间,看着这群刚刚结识的人演出的这场热闹的大戏,觉得也蛮有意思。作为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他觉得自己既明了游戏规则,又洞悉人性。看这个叫做苏老板的女人,人近中年,却生出天真烂漫心,实在有些莫名滑稽。滑稽之处在于她做春梦的对象并没有和她相同节奏一起入戏。

  这个吴强,此刻他只是在这里演苏老板的对手戏而已,他只是一个演员在演出。陈兆伦对这些小把戏小戏剧洞若观火。他觉得这算一出低幼喜剧,闲来无事,看看它,也是个生活的乐子。

  他不禁对这个苏锐可生出些许同情,可惜了这个女人,徐娘半老,却不认为自己人老珠黄。人生这场牌局,手中的牌已经快出了一半了,可是这个女人还在妄想青春永驻,春心常在,她还在不服气还在挣扎,还在怀着一腔真诚的爱意和身旁的小伙子眉来眼去,拉拉扯扯,打情骂俏。如同整个人类,执拗地妄想留住青春让它不要离开,如同君王想要长生不死,多么悲情!

  而吴强,却不过是在对付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对自己的死缠烂打,弃之可惜,得之无趣,留之有利,他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矜持和平衡。

  陈兆伦看戏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情绪也被些许酒精刺激得很嗨,可是他的头脑依然在不停运转。忽然,他的头脑就像电影倒带一样,回到刚来青岛的那一天,他在海景花园酒店吃早餐时,碰见的叫杜小倩和雷亚鹏的那一对男女。他依稀想起那一对男女的谈话中提到的名字,仿佛就是苏锐可和吴强。记不太清了。他晃晃脑袋,使劲回忆,真的记不太清晰了!但是那记忆的影子,虽然是个模糊的影子,却是个明白无误的存在。慢慢地,他感到自己想起来了,没错,他们谈到的,就是苏锐可,吴强。

评论
  • 兰砚 作者

    这个网站不能修改。写小说不修改怎样可以?错别字,错句子,等等,看着真痛苦啊。朋友们不必在这里看了,愿意看的朋友,移步我的微信公众号吧。感谢!


  • 喜欢兰砚的写作风格,新作好好品读再说


    兰砚 作者

    回复 @听风: :)新书放在这里,是为了阅读方便。不过这个网站,不能修改作品。全当存个草稿吧。


  • 我的创作欲望咋就突然木有了呢?看到你依然在努力,顿时感觉自己的消沉与颓废。


    兰砚 作者

    回复 @闲人刘爷: 亲,你也在一直在前行啊!继续,贴着大地和荒原行走。。


  • 看到你的热情奔放,感到了一种惆怅,我咋就没有了创作欲望了呢?


  • 兰砚的的才华我一直很崇拜,她就是为写作而生的作家中的战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