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

  (4)

  月考安然度过。

  最后一科考完回教室,收拾好东西,等瑶一起回家。坐我后面的女生突然叫我“宁辰,程老师让我问你一声,周末有空的话帮她来学校改改卷子。”

  我说好。

  次日一早去学校,办公室已经坐着几位老师还有两位同学,一个是昨天给我通知的郝文锦,还有一个是她同桌,胖胖的,看着很可亲,隐约记得她是天津来的,因户籍问题无法升学才回来重读,据说成绩很棒,有点可惜。

  跟她们打了招呼,找程老师拿了几沓密封好的卷子,我改的是诗词鉴赏题。老师说等人到齐了再开始,先熟悉下答案。我暗想不会是那谁吧,那谁就施施然走进来了,打扮的新潮有活力,看了倒舒展。程老师见人到齐,把改卷明细、大致注意事项等等讲明了,每人分一杆红笔就开始了。

  因为是不正常上课,加之我们又是老师请来帮忙的,师生间不必那么拘谨,程师难得一脸慈爱的跟我们聊天。先前还带点学究,就问学习情况什么的,再后来可就成了“月余八卦总览”了。万万没想到,一贯严肃古板的程老师居然对同学间的是是非非关注那么认真!跟语文课代表及郝文锦谈的热火朝天,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某某男生和某某女生举止暧昧,课上眉目传情课下互动频繁(我暗自吐槽贾蓉上课光看人家谈情不干正事);某某两女因某某小事大动干戈,互相冷战;某某男似与“道上的”有联系,有打架斗殴嫌疑;某某男在宿喝酒被老师发现叫家长(我想问你们女生咋知男宿舍事的)......

  我对是年三十有余却热心学生八卦的程老师表示一脸震惊,心下腹诽:怪不得那么喜欢贾蓉呢,物以类聚......嘛。

  紧张了一阵,手头的一摞都批好了,有老师买了冰淇淋来慰劳,大家都放下笔,围坐在一起休息。郝女贾女仍是叽叽喳喳,话题不知怎么突然扯到施琼身上去了。后来我还琢磨过这件事的起因,大概是当时与贾蓉比较要好的一个男生很是欣赏施琼,两人曾称兄(施琼为兄)道妹(男生为妹)很能玩到一起,惹起了贾蓉的嫉妒,本意约是告状来着。

  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咱班的施琼性格好像男孩子”,若是夸人,肯定要接着说些气质爽朗性格可亲之类,可既然她说“也见她总是和男生一起玩儿”那就不对劲,说完还瞟瞟我这边。我心下不爽,却也觉没必要跟她争论,跟男生一起玩怎么了,这么正常的事要不要表现的这么酸溜溜。

  “嗯”,谁知道程老师还搭话了,“施琼性格很好,这小女孩很大方”,我觉得这才像老师的中肯之语,万没想她又来一句“就是散事儿有点多”!

  呵!听到这句我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了了。什么叫散事儿?莫非学生除了进课堂学习与老师交流外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跟同学交往,一起游戏运动就是占用学习时间了?课下除了写作业还不能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了?若是按照老师的观点,学生只用学习,其他一概不管,那还怎么成长了?!

  我对“散事儿多”这样看似中评实则批判的定语可谓深痛恶绝!谁若是这么说我,我会真心实意的难过好久。为什么?因为这句话就是指摘我所有的过失皆是出在不专心不专注不用心上,暗含“就知道花心思做别的”,这个“别的”在指责人那里不值一哂,对我而言却有无上价值。我坚持去做的,我诚心去维系的,我倾注了感情的,都被这一句轻飘飘的定语否定,一文不值,全是散事!

  这话听在耳中,擂在心上。中考失利,妈妈对此的总结便是我“散事太多!”说我怎么不跟我哥哥弟弟学学呢,不把心放在学习上?妈妈这话有失公允,无异于否定了我的初中生活。她不知为了这句指摘我难受掉泪了几回,她也不知原先性格还算开朗明快的我为何整日不笑一笑,在家几乎不发一言。这样的指责对我的影响,家长一定无法想象。

  此刻我在这里,听到从老师嘴里吐出这样的字眼,几乎要泪目。我替我的朋友感到不公和委屈。我知琼一定和我一样不愿受这样的苛责。

  未容我张口反驳,她们又漫不经心聊开其他话题。我甚而很气愤,像许多时候一样,当遭受激情情绪时血涌上头,四肢冰凉,双手发抖,为克制几欲喷薄的怒气而紧咬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看着一排笑脸,心里低吼----你们知道什么!随便评论别人,还如此轻薄。

  这个地方,一分都不想多待。

  我垂下头,告诉自己不屑理她们。程老师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跌至谷底,她这一句无心之语,毁了我愿努力去敬爱她的决心。

  待到试卷改完,我的脸大概可以阴沉到下雨。挑起话头的那人似有察觉,努力来跟我搭话。我对她无甚成见,又不能对人摆脸子,只好勉强答应着。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难道害怕我去告状不成,真是幼稚。我只是决心不再搭理程老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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