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想到楚楚,他的心还是一阵的抽紧,她几次踽踽独行的身影,几次经过她身边时她幽怨的眼神,总让他心软,可是她与李思鸣一次次纠缠不清,实在让他不能原谅,他也不能放下对袁跃的承诺,以及青棠的愤怒,他沉醉于声色犬马的生活,无非是放纵一下苦闷的内心,他故意把那地方放在流水园旁边,虽也因为那边上的园子刚刚修葺一新,但更主要的是他能经常看见她的身影,他也想从她的脸看进她的心里去。

  “王爷。”苏儿叩了叩门。

  “进来吧。”萧离应了一声。

  “王爷,王妃说想回相府住些日子,刚刚苏儿已经禀报过老夫人了,老夫人同意了。”苏儿说完在一边等着萧离的答复。

  萧离心中一楞,她想回相府。好吧,让她回去也挺好的,她最近连园门都不出,自己有几次去找她也不见。加上青棠如今对楚楚怀恨不已,自己得想个法子解决才好。

  “萧风午后送王妃回相府。”萧离吩付道。

  “属下知道。”

  萧离想也许他真该趁这段时间,她不在,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月后,相爷接到江卫给他的口信,说过几天皇上要出皇城,将顺道来相府一次,让他早些做好准备。

  皇上驾临,是一件莫大的荣幸之事,是对在朝官员一种极大的信任与鼓励,本朝历来有皇帝看望在朝重臣的传统。

  于是这几天,整个相府忙着打扫庭院,修剪花草,备下各类美食,更是处处张灯结彩,对下面说是近期有贵客要来,府中那些有可能见到贵客的侍女仆人们都作了一番训练,整整一个相府,忙得不亦乐乎。虽然这一番大动作,但下人并不清楚谁会来,什么时候来。

  两天后的一个黄昏,皇上一行人马就不张不扬的来了。因为是微服,来得那天只带了不多的几个人,,一行轿低调地进了相府。

  进了相府,仍一切从简。相府虽整饬一番,但只是更为雅致整洁一些,并没有过于奢华,皇上连连赞许。

  因为只是顺道来相府,没准备久待,皇上在相府前前后后简单转了一圈,与御花园相比,相府的花园自然逊色很多,所以皇上也没怎么流连。

  从花园中回来,相爷将皇上领到书房坐下,说最近也收罗了一些好画,要呈皇上一阅。皇上对丹青之事,极为热衷,便兴致勃勃的来书房赏画。

  相爷收集的书画并非名家大作,但自有其精妙之处,皇上倒也爱不释卷,常问起作画人的情形。相爷便简略介绍一番。

  皇上看着高兴,却在猛然一抬头之间,看到书房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几步走到这幅画的近前,细细观摩起来,越看越觉得好。

  回头看了看相爷,说道:“何爱卿,确实有眼光,墙上这封画,胜过你刚才给我看的那些。”

  这幅画是画的是雪中红梅,题字处写了《寒雪红梅图》几字,落款兰园居士。

  “这幅红梅画得清灵飘逸,这雪的姿态,与这红梅的娇艳相得益彰,这笔法既细腻又不失苍劲,实在是不可多得。”皇上边看边称赞。

  “这兰园居士是谁?朕从来没有听说过。”

  “兰园居士便是小女楚楚,皇上还记得否,由皇上亲自指婚给了萧王爷。”相爷笑道。

  皇上想想,是有这么回事。

  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相爷的长女有如此一番好手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指给萧离了。

  “那她一定在萧爱卿府中,今日怕是不得一见了。”皇上看上去有些懊恼。

  “是是。”相爷想着皇上在自己家中见已出嫁的女儿,似乎不太好,就隐瞒了楚楚在相府的事情,哪知皇上的下一句话让他一惊。

  “江充,拟旨,明日让萧离送王妃进宫,朕要看看这个兰园居士,亲笔画一幅给朕看看。”

  相爷不由一怔,皇上此举更是不妥,他怎能无缘无故宣朝廷命官的内眷靓见呢,这不太合理数。

  他刚想说些什么,江充却使了个眼色,悄悄说道:“皇上今个高兴,难不成你要坏了他兴致?皇帝这人就是喜欢绘画之事而已。”

  相爷无奈,只能作罢,心想早知如此,不如刚才就说楚楚在此,倒省得如此大动干戈,萧离会作何想。这女儿与萧离确是有些矛盾,相爷也是看出来了,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回来一月,也不见萧离过来看望,或是说要接她回去。

  心中不免有些怒意,这萧离,若非何家救他,他哪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如此对待楚楚,真乃负义之举。他早已准备要去找萧离谈一次,但因为最近一直忙着皇上要来的事,加之公务繁忙,倒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等楚楚进宫出来,他再去找萧离。

  书僮早已备了笔墨,但江充并未拟旨,却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上先是眉头微皱,渐渐露出了笑颜。最后大悦,说道:“朕倒忘记了明日皇太后宴请各宫后妃,公主,皇室王爷内眷,萧王府虽是异姓王,但也是王爷,明日的名单之上加上萧王妃。”

  江充这才动笔,写完便让小太监立即送至萧王府。

  这边小太监到了萧王府,宣萧离接旨。

  萧离听到说有圣旨到,心中一惊,自己如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只有一个王爷的虚名,皇帝难不成要重新任用自己?

  跪着接完旨,才知道,是要宣王妃进宫去一趟,明日宫中皇太后有宴请活动,特命萧王妃参加。

  萧离赏了些钱给送旨的太监,并留他喝了一杯茶,打听到他是从相府过来的。

  心中一凛,皇太后宴请后妃,公主,皇室王爷的内眷这事每两月就有一次,皇太后是个爱热闹的人,但宴请的女眷一般只限于皇族内部,他这样的异姓王爷内眷,一般是不会被宴请的。何况这个旨还是皇上特意颁下的,倒令他有些狐疑。

  看来皇上在相府见到了楚楚,可是皇上,为什么会召她进宫,难道是她魅惑了皇上,他想起她那双如水的眸子,绰约的姿态,盈盈丰润的身段,虽然皇上后宫美女如云,但如她一般脱俗的却不多见,想到这,心中怒火陡起,一个李思鸣,已经让他吃不消了,如今又出来一个皇上,叫他情何以堪。

  萧离实在也找不出楚楚进宫的缘由,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一夜没睡好。

  这一个月,他已将青棠暂时送走,她从小学过一段时间剑法,后有所荒废,前些日子他派人去寻了青棠的师父,让她特意来了京城一遭,说想念青棠,把她带走了。

  清阳庄主的事情,他也派人去江湖上四处寻觅,有消息传来,说在江南一带看见过他。

  做这一切,他想的都是,楚楚快回来吧。这个念头折磨了他整整一个月。他以为送走她,他会更安心一些,不用担心青棠不利于她,也不会因为看见她而觉得烦躁,谁知她走了,他才发现,他更加地想念起她来。入夜,流水园再没有灯光,那熟悉的屋子里再没有她的身影,整个王府突然变得寂寥起来,他那个纠集了一批京城子弟的游园会,仍是常常举行,他却越来越没有兴致,更多的时候只是冷眼旁观,拎起酒壶畅快地喝下一壶,生活里没有了军队和战争,也没有她,如此单调乏味。

  此刻他又喝多了,袁跃的脸浮现在他的面前,他举起酒杯:“干!”

  他一仰脖喝了下去,袁跃的脸还是刚才的样子,没有笑容。

  “我知道你怪我,但是错的是江卫,不是她。”那脸突然消失了,萧离长叹一声,最近老出现幻觉,是想得太多了。

  想到明天去相府接她,送她入宫,他的心又揪痛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相府已派了一顶小轿将楚楚送到王府。

  掀开轿帘,她缓步走出来。萧离正站在她的轿外。她抬眼看了看他,一个月不见,她觉得萧离瘦了,大约是过于耽溺于声色了吧,她想道,他和那位侧妃姑娘也不知发展的如何了。

  因为要进宫,她精心的装扮了一番。施了粉黛,穿上了一身华丽的衣服,梳了高高的宫髻,整个人看上去美丽高贵,光芒四射。以往萧离看到的她,都是清新简约的装扮,这副模样倒还真没见过。

  盛妆之后的她少了些清丽脱俗的姿态,却多了些摄人心魄的美丽。

  “王妃,进宫所为何事?”萧离问道。

  “爹爹说皇上昨日在书房见了我的《寒雪红梅图》,倍加赞赏,想亲见一次。”

  她答得很诚实,爹爹告诉她,皇上是个酷爱丹青的人,看了她的画之后觉得非常好,想见她一次,正好宫中皇太后有宴会,就趁这个机会。

  “哦,王妃真是魅力无穷,一幅画就让皇上念念不忘。”萧离的话嘲讽意味甚浓。

  “王爷,近来府中酒会一定更加花样频出吧,听说沈府小姐不日将成侧妃,王爷最近与她相处的如何?”楚楚反唇相讥。

  一个月不见他,她本是十分想念他,初初下轿见到他也很开心,可他语中之意,却句句刺人。

  “看来王妃还挺关心萧离,对萧离的事甚为清楚啊。”

  “王爷过奖了,楚楚对王爷之事实在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对话在这一句之后戛然而止。

  幸好,这时下人来报:“王爷,时间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一顶装饰极为奢华的小轿停在府中大门内的空地之上。她也不再多言,两边有人掀起轿帘,便轻柔的跨步上了轿。轿子抬起,出门,直朝皇城的方向而去

  楚楚一人坐在轿上,萧离骑马在轿外,离得很近,却又隔得很远。

  只送到宫门口,萧离就被拦下,不能再进去了,他只能看着载着她的轿子进了宫门,转了几个弯,不见了。

  楚楚的轿子并没有抬往太后宴请众人的地方,而是去了风雅阁,皇上按捺不了自己急切的心情,早已在等候了。

  轿子停在风雅阁的门口,立即有小太监上前,掀了帘子,搀着她的手,把她扶了出来。领她到了门口,指了指门,低声道:“皇上已在阁内,王妃请进吧。”

  楚楚一时间有些忐忑。那至高无上的皇帝竟然在这屋子里面等着她,她的心早已惊慌的不能呼吸了。

  她提了提裙子,起脚跨过门阶,走了进去。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