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霞山当家怎会是个女的

　　你可听说天底下有这样一个奇异帮派，专以散布谣言搬弄是非为业，最招人厌，偏又无人敢惹，很快发展成了下天界第一大帮，名字倒也新奇，叫做长舌。

　　《诗经·大雅》有云：“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于是长舌妇成了说三道四好搬弄是非之人的专称，世间怕是无人不恨，且不说此文作者，天霞山的女当家洛大小姐更是深受其害。

　　天霞山脚，半条街被围观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中间空地上，一名长相娇美看似柔弱的少女揪着个胖胖的女人。

　　女人模样狼狈，虽无还手之力，口里仍是不住地嚷嚷：“快来看哪，堂堂天霞山大小姐出手打人！”

　　话音刚落，她就吃了个响亮的耳光。

　　“你……打人！”

　　“你说我打人，我当然要打给你看了，”洛大小姐将她丢给两个丫鬟，冷笑，“原来散布谣言的就是你，你不是四处宣扬我们的天霞丝有假么？”

　　女人眼底闪着奸诈的光，阴阳怪气道：“我不过听说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洛大小姐心里有数，何必为难我？我劝大家别处买吧，仔细进天霞买了假货！”

　　“好个真的假不了，”见她作出满脸正义的样子，洛大小姐好容易忍住怒气，转脸向人群道，“今日我便让大家看看真假，有劳哪位婶子去我们铺里随便取一匹天霞锦来。”

　　天霞锦取来，两名丫鬟接过展开，众人都觉眼前一亮，但见那锦面质地平滑轻薄，不似寻常布料粗重，尤其是颜色，灿烂若天边云霞，绚丽夺目。

　　天霞山主业纺织，在下天界也小有名气，镇山之宝就是这天霞锦，选用最美丽的天霞丝，用奇异手法织就，共分三十二种纹色，灿烂若霞，极为贵重，主要消费者多是那些神仙世家公子小姐，寻常人是穿不起的。

　　众人迅速围拢来，赞叹羡慕。

　　女人故作不屑之色：“不过如此，也未必是天霞丝。”

　　洛大小姐上前扯过那锦将自己裹起来，贵重的锦匹，衬得人娇媚如花。

　　“成香，点火！”

　　丫鬟成香取火上前，火近，锦迟迟不燃，大约过了半盏茶工夫，众人正要赞叹，但闻“呼”的一声，火光骤起，天霞锦瞬间化为灰烬！

　　女人得意：“还不是……”话没说完就停住。

　　锦虽燃尽，锦下之人却无丝毫烧伤痕迹，甚至连身上原本穿的衣裳都是完好无损。

　　不知是谁先带头叫了声“好”，众人极口称赞。

　　洛大小姐自得：“都说我们天霞锦好看，其实能于火中救人性命，这才是天霞锦最大的好处，这些人谣言中伤，分明不安好心！”

　　丫鬟成香指着那女人道：“她是长舌帮的，上回她们跟西池玉坊争执，我们小姐见她们过分，看不过去说了她们几句，她们就盯上天霞山了！”

　　“原来是长舌帮！”众人了然，纷纷唾骂。人就是这样，明明痛恨长舌妇，偏偏又对谣言表现出各种热心，尽力传播，而从不主动去追究真假。

　　女人无话可说，哼道：“走着瞧……”

　　“我最厌谣言，杀人于无形！”洛大小姐指着她，提高声音，“别再让我看见，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两名丫鬟放手，女人恨恨地走了，围观的人们也各自散去。

　　不远处街角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看似寻常，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整架车用料都是极为名贵的檀木，车外有四名骑马的侍从，穿着俱十分体面。

　　“天霞山当家怎会是个女的？”车里传出个略带笑意的声音。

　　“听说洛老板远行去了，这个是他女儿，”领头侍从也看到这场闹剧，哭笑不得，“这洛大小姐的脾气，下天界再找不出第二个。”

　　车内人笑道：“依我看，这傻劲也是找不出第二个的，天霞山名声险了。”

　　侍从道：“论理长舌帮也招人厌，只是谣言不论大罪，奈何不得，要平息此事也简单，私底下花点钱安抚就是了，她一个女子，这么硬碰硬，吃亏的必定是自己。”

　　车内人想了想问：“下个月宫里不是要用一批上等锦么？”

　　侍从答道：“正是，上天界太后大寿，娘娘筹备贺礼用的。”

　　“可定下了？”

　　“白家的流绮锦。”

　　“我看天霞也不错，叫他们买一批送进宫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