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笑的,我真搞不明白?!”鲍里斯怒气冲冲地耸了耸肩膀。
“您这是怎么啦?如果是因为我,那我可见得多了……”柳霞想让一切再回到刚才那种围桌而坐的气氛里来,消除这尴尬的局面,她说道:“我来擦掉它。您不要对这个孩子生气。”她起身去拿抹布,但是卡雷舍夫把她按住了,自己动手用稻草擦过了地板。卡雷舍夫把脏稻草扔到街上,把什卡利克带回屋子,在洗脸盆旁边给他洗过脸,安置他在靠墙的干草上睡下,盖上军大衣,直到什卡利克感到好受了一点,哼哼着入睡以后,卡雷舍夫才重新回到座位上,把桌子稍稍收拾了一下:把空碗盏和土豆皮放进一个空锅里,用湿抹布擦去桌上的脏渍,给自己和伙伴们都斟了酒,然后不声不响,俏悄地用胳膊肘把一个装璜漂亮的美国香肠罐头和一个赤膊的国产果酱罐头推到了柳霞的跟前,就好象她是一个最得宠的孩子,而且小声催着她。
“你吃呀,吃呀……”
柳霞开始吃起香肠来,战士们凡是能喝的和想喝的,又都喝了起来,准尉又喝了一杯,但是什么东西也不吃。
“我还有腌肥肉呢!”柳霞高兴地想起来了。“你们想吃腌肥肉吧?”
“腌肥肉正用得上!”准尉很快地向她转过身来,颇有点无所顾忌地眯着眼睛说道。“还想要点儿别的什么呢!”他对着急忙离开座位的柳霞的背影嘿嘿笑着说了一句。
帕甫努季耶夫,一手支着下巴,还在尖声尖气地唱那首兰卓夫的歌,讲兰卓夫如何逃出监牢的故事。帕甫努季耶夫一生中受过不少欺侮,特别是他在后勤部队服役的时候。准尉那种侮辱性的手势直伸到他鼻子底下,看来好象是小事一桩,但究竟刺痛了他的心。这位曾经当过消防队长的人两眼变得暗淡无光了。
“咱们都够可怜的了,”帕甫努季耶夫懒懒散敬他说道。大家都懂,他不只是说自己,也是说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就说我吧……有穿、有戴、暖暖和和的,当消防队长那会儿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莫赫纳柯夫站起身子,高大的身子象悬在桌面上空一般,他开始掏摸一只只口袋,在找什么东西。掏出一颗铁扣子,往上一抛,一把抓住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迈步的时候脚尖往里歪得比平时厉害得多。曾经有那么一次,战士们发现,准尉走起路来有点瘸,一边走一边还不断朝空中抛一颗扣子或是硬币,而且不是闹着玩儿似地接住了事,而是十分认真地在半空中把它一把夺过来。有段时间,准尉不用那平时抛着玩的东西了,竟用一枚蓝色的德制的手榴弹来代替。手榴弹象复活节吃的鸡蛋那般大小,很逗人喜欢的一个东西。战士们沸沸扬扬地对准尉群起而攻之了,说是如果你想在身上炸掉点什么,那么你就找个远一点的地方去耍你的杂技,我们可是要把身上的每个部份都保存得好好地,原封不动交还到老婆手里。
兰卓夫走回屋子来,对鲍里斯点头示意他出去。
排长猛地跳起身来,碰翻了长凳,快步跑动中一脚踢开了门。
在漆黑的穿堂里,他撞到了马雷舍夫身上。马雷舍夫正摸不到门把,醉酥醇地咕啷着:
“嗨嗨……关死了!我非把你全部窗户都打个稀巴烂,呃……稀巴……烂!你小看人?!”
鲍里斯把马雷舍夫一把推进屋子,倾听动静。在穿堂的黑角落有乱糟糟的声响,有人嘶哑而急促地喘息着,还有一个断断续续声音:“不要这样!不能这样子!你要干什么?!准尉同志……同志……”
“莫赫纳柯夫!”
一下子声息全无了。准尉从暗处出来,走到近旁,还喘着粗气,嘴里喷出一股难闻的酒味。
“咱们到外面去!”
准尉磨磨蹭蹭,满心不乐意地走到鲍里斯前面,但临到门口并不忘俯下身子,免得碰了头。他们面对面站定。准尉的鼻孔吸进寒冷的空气,呼味呼味地响着。鲍里斯等着,让屋门关上。
“我能为您效什么劳?”莫赫纳柯夫迎着中尉走前一步。他的鼻子已经不呼味呼味响了,但呼吸还是忽快忽慢。
“莫赫纳柯夫,你听着!如果你……我就打死你!用枪毙了你:听懂了没有?”
准尉退后一步,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通:
“可真是个好枪手!”
“就是不错。”
“你是让手雷震伤脑子,这才发了疯吧。”准尉没精打采地责备说,显然是想改变一下说话的调子和题目。但是突然变得怒不可遏的中尉不让他脱身:
“你心里清楚是什么东西伤了我”
准尉裹紧短大衣,用手电照了照排长。排长连眼睛也不眯,也不移开视线。中尉被风吹裂的嘴唇在抽搐。眼窝由于布满了灰土和缺少睡眠而发黑了。两只眼睛满是血丝,脖子歪在一边,因为军大衣的领子把颈子磨破了,也可能是老伤口又发炎了。他站在那里,象小学生似地瞪出了天真无邪的眼睛。
加油!祝创作愉快!s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