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开始晓辉的需要是卖苹果,而后当传教人来到镇上后扰乱了人民的生活,连他家村庄上的苹果树也被他人偷吃后,他遭遇了麻烦。
他们到达教堂的正门口的时候,场院中的门口已经满满站着不少人,多数都是一家几口人,盲女走在前面,不让父母搀扶着,他们停下脚步时,门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正装的的接待者,操着方言的口音,热情地迎接上去,说:“女孩,到了先登记,怎么只有你和母亲啊!”
盲女走上前在登记本上签了名后愉悦地伸开手臂和接待人拥抱了一下,说:“其实我的父亲在家照顾妹妹了,妹妹一直是坐在轮椅上,她不方便出来呢!但她挺想下次过来的。”
“妹妹还好吗?”关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暖。
“妹妹没问题的,再等等几个月就可以出门行走了。”母亲攥着盲女的手,说:“今天这里真热闹,门口还有各种烧烤。”
“是啊,还吸引了不少志愿者,为大家做菜!来者每人仅十元而已,凭着票子即可就餐了。教堂室内还有许多点心供你们随意挑选,慢慢享用吧!”接待者说着便递上了盘子,伸起手引着方向,随即盲女一手毕恭毕敬地接上盘子,一手拄着木杖,母女俩排着队依次在等候烤肉烤香肠等美食。
盲女的动作真是迷人,在她的后面晓辉一声不吭地打量着。女孩的身材总是那么高挑,峨眉下的眼珠子看上去颇有点妩媚动人。她举止低调,接盘子时候的礼貌用品依旧那么亲切。相比之下,她身旁的其他女孩子就有些轻狂,甚至还大大咧咧地抬着步伐。晓辉下意识地看了手表,时间不早了,这时一串烤香肠递上了盲女的盘子,她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地拿着刀叉切下一小块含在嘴里。
“你有没有小票?别一直呆站着,需要食用的话就付费吧!”大概是耳膜被瞬间震动了,晓辉的脸泛出了一阵羞怯的神色,他还是提着箩筐,出其不意地站在人群中间。
“别老呆在这儿,你这是来卖水果的还是来参加聚会的?”传道人走过来询问道。像是锥子啪了他一下,晓辉发怵了,猛地含蓄地开怀一笑,说:“我也想参加聚会!”
传道人的脸庞蓦然闪现出惊讶的神情,不禁问道:“你一定从没来过,从哪里打听到消息的?”
突如其来的话堵住了他的舌头,像是受惊了似的,他望了望绿茵丛丛的场院包围着的教堂,便把手插进了裤兜里。似乎不知谁的目光投向他了,他以一种愉悦轻松的语调说:“我随便逛逛的,一看到那么庄严的教堂,再加上这里吸引了那么多的人们,可谓是一种壮观的气魄,我估计这里有盛典。怀着对教堂一直而来的崇敬,我便找到这里来啦!”
“小伙子你说的那么好,那么你做什么活的?”传道人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
晓辉愣了一下,便听到不远处唧唧哝哝的声音。
是一个老大爷急忙插入了话茬儿,抢先一步说:“他不过就是个卖苹果的小贩,我经常路过河岸边见到他在那儿吆喝呢!”
“是吗?”这当儿,好几双目光纷纷投向他。晓辉还在吃惊地想:这人我怎么不熟悉,连他都认识我了。
“原来你就是从他那里买苹果啊!”盲女的母亲刚准备咬一口火腿,便把火腿搁在了盘子上,对着女儿说:“连他都过来了,你应该能猜出来是谁吧!”
“是啊,真没想到,声音真的和他一模一样。他会是基督徒吗?”母亲看着盲女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便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细语道:“丫头啊,你真是太纯洁了,他突然过来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吧。你在外面认识什么人,也留个心眼吧!”
窃窃细语声引得树上的枝叶簇簇作响。晓辉目瞪口呆地环顾四周,一时没了话语。他伫立了一会儿,忽然迎面而来一群拿着蜡黄书手举着黄色旗帜的男士,约摸十来人。手上举着旗帜,刻在上方“白莲教”三字顿时窜入了他的肉眼,只见他们依次拦住老大爷以及母女们。
“清朝要灭亡啦,加入白莲教吧!” 其中一名拍着老大爷的肩膀,说:“入教的人可以瓜分到土地,何不改行转入白莲教?”
“那可不行,我们是基督徒。”
然而他突然揪住老大爷的衣领,说:“我是官员,站在我旁边的都是官吏,要是不加入,你可有苦头吃啦!”
另一位官吏瞪大眼说:“还做什么基督徒?快离开这里,无论你是否加入白莲教,你们都要拿出钱来为自己买命,否则要抓起来送监狱!”跟在身后的官吏也竖起胡须,抬着高昂的额头说: “你们自己考虑吧,没钱的人就要在监狱里面备受拷打,若是加入了白莲教还能避免许多危险,佛祖还保佑着呢!”
晓辉望着他一只手紧握着的拳头,另一只手捏着棍棒般的树枝,一看就像树上拔下来的,目光里如同狐狸的牙齿般狡猾。
老大爷立马炫耀到自己以前是跆拳道教练,瞪着眼怒吼道:“本来基督徒的聚会,怎么你们来凑热闹了?”
“不要搞什么聚会了,”他敲了下树枝,歹毒的眼神里射出恶煞的光芒,说:“你们还要不要命啦?”
一位母亲拧着女儿的手,转身便跑。紧接着盲女也攥住母亲的手退后了几步,有的人甩掉几张纸钱后迅速向四面八方逃离,有的人勉强说自己不是基督徒,可以加入白莲教。而两名官吏忽然上前追起了盲女的母亲,拳头戳了一下她的背部,说:“你还没有表态就离开啦?”
母亲咳嗽了一声,盲女托起她的胳膊说:“无需表态,请注意你们的举动!不要这么伤人!”晓辉看到母女驮着背前行的步伐,心中隐隐作痛。他跳跃着步伐,向着官吏们抬起嗓门:“你们是哪里的官吏?这般粗鲁!”
“如今清王朝已腐败,若是不加入白莲教,你们不知会吃多少苦。”
“我才不要听这番话!”晓辉心理却吓了一跳,转身跑着,跨了几道草坪,在稀少的草丛中摔了一脚。
“辉辉呀,你在哪里啊?”
那个熟悉的急切的声音,深沉又沙哑,透着草坪外的阵阵凉意,倏忽间传入了耳。晓辉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打了一声喷嚏。不会是幻觉吧!他问自己的时候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蓦然觉得声音既温柔又掺和着寒意。
“晓辉,你把我急坏了!”这个声音从他身后急促地回旋着。当他徒然一惊的时候,肩膀早已被谁莫名其妙地拍了两下。他赶忙睁大眼睛,耸了耸肩膀。他的呼吸都屏住了,而且头上冒出了汗。
“我都找你找了半天了,那么晚你不回家,我只能在镇上到处巡逻,你怎那么放纵,跑到这儿来啦!”
“妈!”他一眼认出了母亲,便打了一阵寒颤,说:“快回家,后面官吏追上来了。”母亲那惊呆了的脸庞沁入了晓辉的眸子,眼角上泛出了血丝,分不清是不是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顷刻间,母亲的手一把揽住他的胳臂,令他感到母亲是永远牵挂着他的,也是贤惠的。
“你的篮子呢?”母亲犀利的声音突然变得喑哑了。
“天哪,丢掉了,我在慌乱中跑着,就是那几个官吏,让我痛恨不已。”
“那就算了,我和你爹并不渴求你干大事,你可要在外管得住自己。”她的手揩了一下晓辉的脸,又坦言道:“没见到你回来,我和你爹都不想吃饭。现在你也饿了吧!”
“可是苹果还没卖完呢!”晓辉说着便垂下头偷看了母亲那双裹着小脚的棉鞋,那是尝遍了不知多少路的鞋子,让他想起母亲多年来始终在为家庭的前景担忧的样子。母亲是不是时刻坚守职责反思自我,以至于花白了头发,到现在竟佝着背,走路也小心谨慎了呢?
“妈——”晓辉觉得被鱼刺卡住了似的,费了劲才发出声音。“你那么累,还喘着气,我不累的,我背你回家吧。”忽然他看到母亲的额头上的一个青痣,沁出了汗水,不由地洇出了泪珠儿。
“好吧,还想念你的外婆吗?我昨晚梦见她了,她还问我们现在好吗,她说她现在过得好,我感到特别幸福。”母亲和他并肩走着,晓辉把步履放慢了,浮现出了八年前的场景。
那还是他十岁的时候。那个出太阳的清晨,母亲正骑着三轮车载着晓辉的外婆。在下过几场细雨之后,那些湿漉漉的水泥板路面上,凹一块,凸一块的。临着山间蜿蜒的窄路上,母亲吃力地踩着踏板,轮子发出了吱吱格格的声响。一个转弯后,迎面而来一个自行车,是一个年少轻狂的小伙子,不屑一顾地拐弯溜走了。而母亲来不及躲闪便猛地急刹车,可是车轮陷入了低洼上,侧轮失灵了。
母亲的两腿刮破了皮,可是外婆竟然摔了一跤。等到母亲一手支撑着地面爬起来后,才清楚地看到外婆的额头和胳臂上沾上了血迹。本来她们是去探亲的,谁知外婆僵硬的身躯侧卧在泥地上,不得不让路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扶起来。当她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外婆的脸蛋变了色似的红一块肿一块的,还有淤青的手掌像是涂上了蜡似的。骤然望去,整个身子俨然是一个枯黄的泥娃。或许只是为了那一刻,母亲竟然在后来漫长的时光里反复咀嚼起那个令人酸楚的瞬间,在那无人注意的时刻里抹着泪儿,无谓地自责着。
直到连续两只麻雀从晓辉的头上扑哧地一声飞过去了,他的注意力才回到了现在。
“妈,我听到后面跟来的脚步声了!”晓辉停下一看,说:“今天镇上的官吏找麻烦来了,好不容易躲开了,现在连风声鸟声也在追赶我们似的。”
“快走!”母亲眨了一下凹陷的眼珠子,说:“爸还在家里等着。”
细细的声音,坚定又拖长地散出去,散入模糊又深沉的天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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