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噶尔,她像一个古老的、神秘的诱惑,吸引着我一次又一次走进它。喀什噶尔,这个名字更像一个梦境,让我在这里深深地陷落,不愿醒来。
说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来这里,我已经有点熟悉这里的民俗了。七月的喀什,艳阳高照。我花了十元钱,在巷子口一个手推车上,买了一条维吾尔族特色的丝巾。笨拙地把它包在头上,这既可以遮挡强烈的紫外线,又可以暂时冒充一下维吾尔族女人,只是我不会她们的包法,胡乱的缠在头上,看起来有点怪怪的,走在艾提尕尔清真寺前的街上,总有人回头看我。在老城里闲逛,看传统的伊斯兰风格的建筑,那些卖铜器、卖银器、卖葫芦、打铁做小刀的、制作热瓦普(维吾尔族乐器)的作坊、烤馕的、卖酸奶子的小饭店,都让人流连忘返。
接近黄昏时,我转到一处安静的小巷子。这里没有店铺,巷子幽深,金色的阳光照在巷子两边的土墙上,半明半暗,在金色的光芒里变得异常温暖。嬉笑着飞跑过来的维吾尔族小巴郎,看到我将镜头对准他,便会配合地停下来让我拍。一会吐舌头,一会儿做鬼脸,古灵精怪的样子。他们还会用半熟不熟的汉语要求看一看自己在镜头里的样子,等我在数码相机里找到他的照片给他看,他就开心地叫起来,一群孩子围着我,挤挤挨挨地说着他们的语言,不知谁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就会猛然爆出一片兴奋的尖叫和欢笑声。
小巷里斑驳的门虚掩着,门上的铜环闪闪发亮,门前的树荫下坐着三个维吾尔族女人在绣花,看见我拿起相机对着她,朝我招招手,我诧异地走到她们跟前,其中一个胖胖的老妪微笑着站了起来,把我头上的纱巾解下来,按照她们标准的围法包住了我的头发和脸,只露出眼睛。不用对着镜子,我也知道在她的摆弄下,我的装扮貌似一个维吾尔族女人了。
有两个维吾尔族小孩围着我笑着嚷嚷,说什么,我也听不懂。我把相机给一个路过的女子,她帮我拍下了我像个维吾尔女人一样带着围巾和孩子们的照片。
那两个绣花的女子停下手里的针线,看着我,笑意盈盈。我赶紧拿过相机给她们拍照,她们微笑着不语。其中一个中年的女子,看我不停地拍她绣花,羞涩地笑了。那些丝线,那些布料,在她的摆弄下是那么服贴,那么好看,我索性挨着她坐下来,看个仔细,原来她是在给帽子上绣花。
这个妇人绣的显然是“玛江多帕”。她在给帽子绣闪光的珠片,针脚密密的,一看做工就细,珠片颜色鲜艳,光彩夺目。我问她这个帽子是给谁绣的,她含笑不语。她见我对她的手工感兴趣,便手把手地教我缝珠片。我终究是笨拙的,拿着针都不知道从哪里戳进去,从哪里钻出来。她便耐心地演示给我看。维吾尔女子大多都是心灵手巧的,她们的服饰不仅花样较多,而且非常优美,富有特色。她们喜欢用对比色彩,使红的更亮,绿的更翠。看见我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她告诉我,现在她绣的是这个帽子的最后一道工序,前面的工序更复杂。
跟她说话的时候,我见到另一位维吾尔族女子静静地坐在一边,手里绣着一个布满玫瑰花的枕套,她不时地抬起头,然后抿着嘴笑。我好奇地问旁边的女人,她绣的枕套卖吗?谁知话音刚落,她们爆发出银玲般的笑声,边笑边说:这个嘛,她不会卖的,多少钱也不会卖。为什么呀?我好奇道。说话间,那女子面色绯红,躲闪着我的目光。胖胖的女人拉过我耳语道:这个嘛,她结婚的时候用的,就是你们汉族人说的嫁妆嘛。哦——我这才恍然大悟。
维吾尔族女子大都擅长刺绣,她们常常根据在自然与生活中看到的花卉草木,山峦流水,将它们用银线与彩线,巧妙的安排在衣领、袖口边、枕头、被褥、饰巾、帷幔等醒目的地方。绣法也多种多样,有平绣、结绣、盘金银绣、十字绣、接架绣、综合绣、补花、拼花、掏花等。眼前的这位姑娘用的正是十字绣的针法,在枕套上绣着对美好爱情的憧憬。不知这女子为人妻,为人母之后,是否还会记起她这些绣在布上的时光,作为一位旁观者,我艳羡她这种简单的幸福。
在喀什的小巷里与乡村里,有多少这样的绣娘,我们不得而知,这些绣品放在卧室的床上,木箱上或是被褥上,鲜艳的花朵向外,永不会凋零。鲜鲜亮亮地对视着春季的沙尘。
我们就这样坐着闲聊着,不一会周围出现了许多小孩子,不知何时从哪里跑出来的,在巷子里追逐,玩耍着。门前坐着绣花的女人们神情淡然,依旧绣着手里的花样子,好像过去的是别人的时间,她的日子永远驻留在这个时刻。
我探头往女人身后的庭院里看,一位维吾尔族老人美髯飘飘,面目慈和。他从花毯上起身迎接,抚胸致意的样子充满了内心的谦恭,带着典型的维吾尔式的优雅。巷子里充满了阿拉伯、伊斯兰情调的抒情音乐,过往的男性青壮年大多是络腮胡子而老者长髯飘飘,衣着都是长袍,从容地来去。
这是喀什的另一种色彩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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