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铁塔的家里,原来一共有兄弟姊妹五人。

  身强力壮、个子高大、长得满脸络腮胡须的父亲健在的时候,家里还是过得欢欢喜喜、有滋有味的。那一年的夏天,烈日当空、太阳毒辣,父亲外出帮工,给人家修房造屋,不知何故,突染急苛。

  回到家里,大病一场,粒米未进,躺在那里,卧床不起。看了不少的好郎中,也久治不愈。在一个夜深人静、月冷星稀的夜晚,在全家人完全都不知晓的情况下,他老人家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撒手西去。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她母亲端起熬好的汤药,进屋去喂他父亲。喊了半天没得个回声、摇了几下也不见动静。等她在睁大眼睛一看时,却见一具冰凉凉、硬邦邦的尸体,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眼见如此,她母亲一时间急得慌了手脚。

  顿时,六神无主、七窍生烟。她低一脚、高一脚,昏头昏脑、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赶快到另一间屋里,喊醒几个娃儿女子,来看他们的老汉儿。

  转瞬之间,父亲就和他们阴阳两隔。一家老小哭得死去活来,特别是他母亲,简直是伤心到了极点,硬是哭成了一个泪人儿。趁人不备,她用头反复撞了好几次墙壁,结果,都被前来奔丧的亲友们,给使劲儿的拉了回来。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这以后,杨家屋里的日子,过得就没得以前那么好了。

  那时侯,由于家里兄弟姊妹多,生活拮据,母亲养不起这一大堆娃儿。大妹子在好心邻居加亲友的介绍下,老早就被送给了城里的一个远房亲戚。

  因为二叔、二婶早先膝下无子的缘故,二妹子也在前不久过继给了他二叔家。在家的两兄弟,老二叫杨光富,十一岁;老三叫杨光学,才九岁。

  由于父亲不在人世了,只有一个勤劳贤惠、本分守寡的母亲和他们兄弟三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虽然,偶尔间也有几个相好的亲戚,临时过来接济一点。但是,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

  看到这个情况,附近的人,包括他妈娘屋家的人,特别是那些嘴尖舌快的媒婆子们。眼见杨大嫂年纪轻轻的、姿色又好,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拖儿带女的样子,顿时心生怜悯,动了同情和恻隐之心。

  于是,一个个纷纷找上门来,苦口婆心的劝说她母亲。趁着人年轻、身体好,再去找一个婆家,也就是再给杨铁塔们找一个后老汉儿。然后,再和那个男人生几个娃儿女子,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这样的话,双方都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既莫得闲话说,又莫得个是非扯。相互之间呢?还多多少少有个照顾,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好一些。

  你看住在李家院子的那个缺牙巴、歪嘴婆娘,李媒婆多会说话嘛:“大妹子呀,你不为你想,但你总也得替这些娃儿们想一想啊?家里面莫得一个顶天立地、一呼百应的大男人。你自己既当妈又当爹,变牛做马、受苦受累,你和这些娃儿多造孽呀!你说呢,我的杨大妹子?”

  李媒婆拉着杨大嫂的双手,不断眨巴着东瞧瞧、西望望的一双杏仁似的眯咪眼睛,亲热而又多情地在劝说杨铁塔他妈改嫁。

  因为,如果这件事情要是办成功了的话,她不说要得到一些散碎银子。最最起码的,也可以得到一些腊肉、香肠或者是老鸡母和咸鸭蛋啊!

  那个时候,杨铁塔他妈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青年丧夫、娃儿又小,还没有从巨大的悲痛中完全解脱出来。她听了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话,说实在的,心里好不是滋味哟!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心想:“我屋里的男人刚死不久,埋在后山上那个坟堆堆里,还禄眉禄眼看到我的。这披麻戴孝、守节守德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屁股后面还跟着三个要吃饭的娃儿,就有人上门来说媒提亲、劝我改嫁了。她们一个个的,安的啥子狼心狗肺呢?”

  半夜里,她做了一场又一场的噩梦,猛一惊醒,吓出一身的大冷汗。睁开眼睛,翻身看着半边空无一人的枕头,突然想起大白天,人家劝她改嫁的那一幕幕情景,她一个人睡在清苦冰冷的柏木大床上,抱着那些破棉絮和烂枕头,暗暗哭泣……。

  “呜呜呜…呜呜呜…,媒婆子图的是钱财,那是莫得说的,她才不管你守不守得住自己的贞洁牌坊呢!而我娘屋家那些人呢?他们想的又是啥子呢?难道他们也非要把我这个嫁出去的杨家丧妇,往那熊熊燃烧的火坑里面推呀!?”

  其实,她妈的担心和害怕是多余的。

  亲朋好友们劝她改嫁,那完全是出于对她的一片真正的关心。你想嘛,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寡妇,身边又带着三个咪娃儿,莫得个大男人照应,往后这日子咋个过呢?

  说实话,他们主要是害怕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妇道人家,在外面要受别人的白眼和欺负。

  但是,杨老大的婆娘又是一个个性鲜明、爱憎分明的女人。而那个一贯游手好闲、走东家、串西家,爱骗人钱财、贪图小便宜的李媒婆呢?显然是又找错了对象。

  没隔上几天的日子,那个贼眉鼠眼、整天满脸嘻嘻哈哈的李媒婆又找上门来了。

  “哎!我说我的那个大妹子耶,你这几天考虑得怎么样了啊?赶快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嘛!人家李老拐那边等得都不耐烦了哦!他说他看到你那俊俏的摸样,和你那对逗人的大奶奶,人家啊,那憨口水都流了三天三夜,把下面的裤裆都打湿球了哟!”

  你看看,这个歪嘴李媒婆,说话有多夸张!好像全世界的婆娘,没得个男人、离开了男人、死了男人,根本就莫法生活一样,她以为人家都像她那个怪乌撇德行。

  “李二嫂,你的心意我领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一辈子既然是嫁给了铁娃子他老汉儿,我生是杨家屋里的人、死是杨家屋里的鬼。你们根本就用不着为我操啥子心、费啥子力了哈?”

  一想起自己的男人,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杨大嫂好一阵心疼和心酸。

  一天到晚,她都感到她神情恍惚、四肢无力;头疼欲裂、无精打采。只要是一闭上眼睛,她男人的身影和音容笑貌,就会一一出现在她的眼前…。

  想着想着,她慢慢抬起头来,朝李媒婆微微地、苦涩地笑了笑;面对另外一个老男人的苦苦追求和物质财富的巨大诱惑,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其实,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李媒婆听了,自讨没趣。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花白相间、略显稀疏的头发;抖了抖刚刚才新做的一身花花布衣裳,口里哼了一声;提着一个大红色的包袱,阴沉着一张马脸,怒气冲冲地一个接着一个大步,一下子就冲出了杨家屋里的大门槛。

  她侧过脸,一边走、一边在嘴里边悄声骂道:“遇到这门个瓜婆娘,简直不球识好歹!年纪轻轻地就舍得心甘情愿地为她那个死男人守活寡!这放到好日子不球过,硬是要去过那个讨口叫化的生活,才安逸、才舒服啊?我简直就是想不明白了!”

  当然啊,李媒婆有李媒婆的发财梦,杨大嫂有杨大嫂的生活观。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你看人家杨家大坝子里,一个多少懂得点阴阳五行八卦相生相克事理,曾经参加过“一贯道”组织,人称“咬卵匠”,名叫杨武贵的小头领。在背后是咋个挖苦、讽刺和数说的那个李媒婆的呢?

  “那龟儿子李素珍,纯粹就是他妈的一个丧门星和败家子婆娘!你看她那副德行和长相嘛!日妈的,一张瓜子脸、两只贼眼睛、三张纸画个人脑壳,颧骨又高又大;人呢?长球得又瘦又矮又丑,嫁一个男人死一个男人,连续嫁了三四嫁,真正是他妈个天上下来扫帚星。那个背时的男人,如果找到她的话,简直倒了日妈八辈子的大霉了!”

  说话人的言语,虽然尖酸刻薄、难听得很,但不蒂是在给歪嘴李媒婆,依样画葫芦。

  而杨铁塔他妈呢?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从一而终的农家妇女。她才不想人家在背后,骂骂咧咧、指指戳戳说她的闲话呢!

  她晓得这个刚跨出门的媒婆子心里边不高兴。

  这从她的面部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一点名堂来的。因为,她在她的身上没有捞到一文钱的银子,还受了一点委屈和羞辱;多少有点瞎子点灯白费蜡,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心想:你不球高兴,我还不高兴呢!要是让铁娃子那三个鬼娃儿知道了,你来给我做媒改嫁,给他们找一个后老汉儿的话。他们不把你李媒婆打得个半死,也要把你李媒婆骂死、甚至于打成终身残废的。

  好在那天上午天气好,几个懂事的娃娃们都不在家里面。和附近那一帮小娃儿们,跑到山坡上和小河沟里,放牛儿、羊儿和猪儿去了。

  要不然,那是有一台好戏看的。

  从内心来说,杨铁塔他妈不是不想再嫁人了,毕竟自己才三十多岁的年龄啊!身体又好、长相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就要为杨老大,守一辈子的活寡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是,眼目前的她又有啥子办法呢?

  一来自己背后有三个拖累,害怕改嫁后,这三个娃儿要受后老汉儿的欺负,自己里里外外、不管啷个做,都不是人;二来杨家大坝子的人,特别是杨姓家族里的人,在背后会说她怪话和坏话,说她骚瘾大、耐不住寂寞,守不住杨老大家屋里的贞洁牌坊。

  三来呢?…,她实在是不敢再继续往下面想去啦!

  杨铁塔比那两个兄弟多多少少要懂事些,眼见如此,心里干着急。再加上在外面和那些小娃儿在一起打弹子、铲螺陀时,听到了一些关于她母亲的风言风语。他在家里发脾气、使性子,拌碗碗、摔筷子。

  杨二娃、杨三娃不晓得他大哥是哪根筋出了毛病,都瞪着一双双大眼睛珠子看着他,也不敢招惹他;他母亲也不知道他为啥子会一阵阵惊风火扯的,只以为他最近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或者是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欺负,全家人都没有理睬他。

  有一天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他放牛儿回家。眼见四处无人,他急匆匆的把背篼放下,红着脸、壮着胆子,悄悄咪咪地、也试探性地问他母亲:“妈,我问你一件事情,可不可以啊?”

  “啥子事情嘛,你娃儿还羞羞答答的,不好意思说出口哈?”他母亲哪里晓得,自己的大儿子人小鬼大的,会问她改嫁的事情呢!

  “妈,你真的是要带着我们三个娃儿去改嫁啊?”杨铁塔转动着机灵鬼怪的圆眼睛,冒着斗胆,终于说出了自己长期以来,想说出口而不敢说出口的话。

  “你个死鬼儿子,一天到晚心里想的都是一些啥子怪乌名堂哟?你在哪里听到哪个说的你妈要去改嫁啊?”他妈气愤之极,一步走上前去,扭住他的左耳朵根子,把他好一顿臭骂。

  “哎哟喂!我的妈,你把我的耳朵根根儿扭得我好痛、好痛哟!你赶快丢了嘛?我也是在外面听到别个说的,又不是我亲口说的呀!”他妈刚刚放下手,他嘴壳子又硬起来了。

  只见他头一转、脖子一仰,硬头冰棒地给他妈丢下重重的一句话。

  “反正我和杨二娃、杨三娃,都不想你给我们再找一个皮老汉儿!我们也不想给别个当皮娃儿!一听到人家说啥子皮老汉儿和皮娃儿那个话,老子恨不得立马上去扇他龟儿子几个耳光,心里头才解恨!”

  “铁娃子!”“嗯。”

  “你这个遭刀脑壳砍的,屁股上的屎粑粑都还没有洗干净,你老汉儿刚刚死去几年时间,就敢在你妈的面前,充起老子来了哈?你还有没有一点家教啊?”

  “妈…妈妈,我哪敢在您老人家面前充老子嘛!我骂的是别个,不是您,就是要给您提亲做媒的那些撇扮相。”

  “那还差不多,算老娘没有白养你们这三个鬼娃儿!”

  他妈不敢再说“背时打短命的娃儿”,那种诅咒自己家业不兴、子孙不旺的话。因为,她心爱的男人已经死了,如果这些娃儿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岂不是不硬是成了光寡孤独的活寡妇了啊!?

  “铁娃子!”“嗯。”

  “你过来。”“妈耶,您又是啥子事情嘛?”

  “你们都给我听到起哈?你妈是不会改嫁的,莫说是这一辈子,就是下一辈子变人,来到人世间,你妈都不会的!”他妈怒气万丈,对着老爷天发了毒誓。

  “嘻嘻嘻…,我说我妈不会改嫁嘛,那些龟儿子死东西还不信呢!还和我打锤、骂架。”杨铁塔听他妈这样一说,心里边高兴极了,就因为,他不得给别个当皮娃儿啦!

  “你个鬼儿子,你明明晓得你妈不会再嫁人,你还来气老子,老子恨不得再扇你鬼儿子两个大巴掌,心头才解气!”他妈举起了右手,佯装要打他的样子。

  “妈,我的妈耶,打不得、打不得了!你刚才把我的耳朵根根儿,扭得好痛、好痛哟!痛得我都钻到心窝窝里去了哦!我那是晓不得嘛,我是怕您老人家一时糊涂,嫁错了人!”

  “啧啧啧…,你个人小鬼大的东西,你就晓得你妈那么没得出息!就会嫁错人啊?给你娃娃说,老子这双眼睛雪亮得很!我是哪门容易就稀里糊涂的上当受骗的人啊?我又不是三岁大、两岁小的咪咪娃儿,一个两分钱的棒棒糖,就可以把我哄到天上去了啊!?”

  “妈,那就很难说了哦!你看嘛,杨二狗他妈嘴巴多教的人嘛,还不是照样的上瓜当!嫁了一个又瘸又跛的老男人。我听杨二狗说,他那个皮老汉儿,不但到村公所打纸牌、搞赌博,而且还躲在家里抽大烟。他不但不帮起他妈做活路,就连屙屎屙尿,都要磨洋工。赌博输光了家里的钱,他找他妈要,他妈不给,还把他妈打得漫山遍野的乱跑哦!”

  “你个鬼儿子,还晓得心疼老妈了啊?”听到自己的大儿子,这样关系和体贴自己,他妈流泪了;一下子转怒为喜,消下气来,一屁股坐下来,在板凳儿上纳起了鞋垫。

  “妈,只要您老人家不嫁人,铁娃子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是一定要孝敬您老人家到养老送终的。”

  铁娃子年纪小小的,受封建伦理道德的影响,实在是太深、太深了,他给他妈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密不透风的道德防线。

  “铁娃子!”“嗯。”

  “哪个要你去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的啊?你鬼儿子上了刀山、下了火海,哪门还有办法来孝敬你老妈呢?”

  “嘿嘿嘿…,妈,我说话说快了一点,没想那么多,所以说就说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说那种撇话了哈?”

  “铁娃子,你妈别的不图啥子。你们几个娃儿,只要晓得听妈的话、晓得帮妈干活路,长大成人了,给妈讨三门漂亮的媳妇,再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头,你妈这一辈子啊,也就心满意足啦!”

  说到讨婆娘,铁娃子想:那多简单。

  “要得要得,这个我绝对办得到!我保证听妈的话,和杨二娃、杨三娃多帮到您做些活路,今后有出息了,我们几个再好好生生讨几个漂亮的婆娘,一起来好好生生地伺候和孝敬您老人家!”

  俗话说:“田要亲耕,儿要亲生。”

  听到自己大儿子的一席肺腑之言,他妈的确是被感动到了,脸上流下了晶莹、闪烁的泪花儿…。

  心想:“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好啊,他们晓得心疼他老妈子。还去想嫁啥子男人不男人的呢?我好好生生地把这三个宝贝娃儿拉扯大,就算是对得起杨家屋里的先人和他们死去的老汉儿了哦!”

  他妈回过头来,看了看堂屋里,案台上供奉的那些一个个先人的牌位。仿佛看到了杨氏家族的列祖列宗和自己的男人,都在看着她。

  有的人在窃窃私语、有的人在哈哈大笑、有的人在横眉冷对、有的人在磨刀霍霍,心里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心灵刚刚得到一些慰籍,还没来得及享受,耳边却又传来铁娃子的声音。

  “妈,眼目前我们家里穷得个叮当响,您又这样操心劳神,咋个就不晓得去找找爸爸原来那房人帮帮忙呢?您老人家要是爱面子、有些话不好说出口的话,铁娃子我出面,我去说!反正我不是大人,莫得那门多的面子思想!”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啊!

  表面上,他们一个二个的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其实,在这三个娃儿的内心深处,他们时时处处都在关心着、爱护着、保护着他们心爱的妈妈。

  如果那家屋里,或者是那个男人,胆敢前来欺负他妈、骚扰他妈。他们几个娃儿,不但要挺身而出,而且,非要和他龟儿子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那是绝对不得含糊的!

  老妈子听到这沁人肺腑的话儿,那伤心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下了。

  她把铁娃子一把拉过来,紧紧地抱在怀抱里面,不断抚摸着他的光米豆脑袋,亲切而又意味深长对他说:“我的乖娃儿呢,你好懂事哦!不过,妈给你说哈,你千万要记在心里头哟?”

  杨铁塔很懂事的点了点头。

  “妈年轻那阵嫁给你老汉儿的时候,恰好遇到杨家屋里几兄弟分家,为了多得一些田地和房产,闹得个鸡飞狗跳、四邻不安。你老汉儿就对我说过:秀芹,‘求人不如求己,遭难切莫寻亲。’这几句话,妈一直记到心头的。”

  “我就说嘛,怪不得二叔、幺叔和那些堂兄堂姐们,不理睬我们家哟!原来是这个原因?哼!”

  “莫去怪你二叔和幺叔!俗话说:‘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你老汉儿在的时候还好点点、杨家屋里的姊妹弟兄家相互之间,还有个你来我往的。现在,你老汉儿死了,我们家里人多又穷,那个背时的死舅子还有那份闲心,来管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哟?”

  说完,他妈放开手,叹了一口气,转身抓起一把喂猪儿的青草草,不无伤感地哭诉道:“铁娃子啊,你们几个娃儿都要给妈争口气啊!这世面上,人都是一样的,‘怨人穷、恨人富。’别个看不得你家里过好日子,巴不得你老汉儿死、你妈去跳崖。”

  杨铁塔看到愁眉苦脸、满脸泪水汪汪的母亲,心里简直是难受到了极点!

  他恨不得自己和杨二娃、杨三娃们,借助神力,突然一下,就变高长大。能够像他老汉儿一样,在家里可以帮助她母亲挑起这副沉重的家务担子。

  “但是,一个人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了,就不要去指望靠这个靠那个的,要靠就靠自己。你们几个娃儿看到起,你妈就是砸锅卖铁、讨口叫化,拼了这把老骨头,我也要把你们这几个光头和尚拉扯大,活出个人模人样来。到了那个时侯噻,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和你老汉儿,在阴曹地府里团聚会面了哦!”

  年轻幼稚、血气方刚的杨铁塔,早没有了爹,一听到老妈子也说到了死。顿时,那眼泪珠子,就像一根线似的,扑沙沙的掉了下来。

  他心想:有妈在,这个家还是一个家;如果连妈都不在了的话噻,到时候,我们三个光头和尚,那岂不就真的成了无爹无娘、无依无靠的孤儿了哦!

  眼望和蔼慈祥、安分守己的母亲,他生怕他妈一狠心,一把丢下他们不问不管。或悬梁自尽、或跳山堰塘,离他们而去。那个光米豆脑壳,就像是鸡啄米一样,不住的点头。他晓得,咪娃儿听大人的话、讨大人欢喜,那是没得任何拐的。

  但他转念又一想,既或是母亲想死,看到起自己这样懂事、这样孝顺;加之手脚又勤快,嘴巴又会说,讨她老人家喜欢。还有杨二娃、杨三娃那两个撇火药在,妈妈心地那样仁慈善良,平时间,连小苍蝇和小蚊蚊都怕打死的人,也不会忍心丢下他们三个娃儿不管的。

  就这样,杨老大一家老小四口人,一年到头都围着那片红土地打转转。过着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的、枯燥的、乏味的农耕生活。

  由于母亲信佛的缘故,说个实话,他们在心里面,老早就眼巴巴的盼望着能够求神拜佛、祈求来世转身、早日遇到贵人,能够过上一个人模人样的日子。

  当然哪,他们心理的期望和眼前的现实处境,还相差甚远。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将将就就的、凑合凑合的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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