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今奋不顾身爱上的人，她真的也同样爱上过你么？”

　　我缄口不语，无言以对。我想这次，阿和是真的问倒我了。

　　其实我的内心在笑，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守恒定理，却唯独没有一条适用于爱情。你付出的所有并不一定都能得到等量的回报。也许你的满腔热血换来的只是冰冷的一瞥，又亦或她因为你的寡言凉语而魂牵梦萦了好几天。

　　然而如今，当我再次回想这些令人绝望的定理时，我想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加以释怀。倒也并不是刻意回避这样的问题。我从不怀疑她是爱我的，只是不太理解她爱我的方式。

　　在我短暂的初中生涯间，也曾谈过几场稚气未脱的恋爱。

　　谈及“早恋”，相信这不管存在于那一个年代都是教师家长严打的对象。而反对的理由大都是诸如影响学业啦，影响升学等陈俗老套的段子。的确，这些理由是成立的，然而我相信，它正如那些守恒定理一样，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

　　譬如说，我。

　　一如在那我最怀念的某年里，如今回首，竟没有一次这样刻骨铭心过。

　　如果是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那么，哪怕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我也相信，它是明亮的。

　　“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里，会有一个人点亮我的世界。”

　　我曾对阿和这样说过，我真的太需要了。

　　是的我承认，彼时的我完全无欲无求，外表沉稳妥帖，而内心却是流离失所。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即使是在毕业班，身不由己地介入“奋笔疾书”的氛围，自己也依然只身一人扮演着隔岸观火的樵夫。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

　　我坚贞笃信自己没有这样的力量将自己本身一把拉出颓废的深渊，定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让我看见了世界的明亮。像是风一般，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我以为死去的心复燃。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她来了，一定是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呢？”

　　有生以来，我似乎一直对“开端”不怎么敏感。譬如我一直记不住别人的生日，喜欢的歌手唱片的首发日期，或者是对于从何时开始经历一件事等。但我就是知道，我曾今的眼里，只有她。在我愿意为她停留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应该打理打理思绪，清扫清扫回忆，整顿整顿过去，好让她快些住进我的心里。于是才会为她改变，变成她喜欢的样子，擦她喜欢的香水，用她喜欢的语调，与她交谈。她就这么持着火把熠熠生辉地向我走来，使我坚信即使是从我身旁路过，也会留下光影遍地，而我们终于在世界的起点相遇。

　　我想我一直是相信命运的。像是一股雷霆虩虩洪流，任何桎梏都奈何不了它最终汇入大海。它不取决于我们，而唯一取决于我们的，是用何种方式在其中航行。

　　此后不久，我便道听途说她喜爱写作。

　　这之于我无疑是一道晴空霹雳。要知道，对于当时那个连“醍醐灌顶”都写不正确的我，对于当时那个就连写一篇《我的梦想》都要“百度一下”的我，真是谈何容易。但我就是不甘放弃，真的好不甘。虽然我并不认为此生能有何令他人令世界刻骨铭心的作为，但至少为了自己，也要头破血流地创出一番天地。我想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拥有了青春，我从没觉得它是多么的温和、柔软，它是多么的美好，纵使粉身碎骨，也再不愿只让自己一人隔岸观火。

　　于是我写下了有史以来第一篇完全出自我手的作文，叫做《我的梦想》。我说，我的梦想很简单，就是能够写好作文，驾驭文字，让她看见我的努力。

　　“甘愿忍受当下的痛苦，是因为知道将来必定因此而获得。”

　　从未体会过，原来那些名人名家所谓的“瓶颈”竟是那么的难受。当然，也从未想象过，这样一个小小的决定，竟令我坚持了很长的一段时光，直到现在，乃至一生。后来我终于有所改变，我发现我的世界还是尚有余力蓬荜生辉的。其实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小世界都不匮乏空气与温度，干柴与蓬草，唯一缺少的，便是那一小团火种，以及那股为你指明方向的风。我也终于开始学会回忆当初，回忆起点，学着在丛林里远足的旅人每到一处便用匕首刻下印记，好让自己看清来时的路以及今后即将抵达的地方。就像这一波三折的命运一般，尽管命运的开端早已被人忘却，而结局也无从知晓，唯一留下的，便是方向。

　　“你知道吗，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理想中的样子的。”

　　后来我们毕业了，也同样迎来了无法避免的告别。临行的前夜我终于说服自己向她感谢，不知何时我也不怎么相信爱情了，我发现友谊似乎更加天长地久。

　　“我就快要放弃了，别辜负我爱过你。”

　　当时我就愣住了。如果友谊得以天长地久，那爱情可以生生不息。她说她的父母希望她下海经商，放弃文学，于是打算送她出国深造。她一直是乖乖女，这是她应作出的决定。于是才会有现在的我坐在笔记本前思忖码字。看着黑魆光标背后留下的光影遍地，像是她曾今的影子，霸占着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我想这或许就是一种追逐梦想的存在，她给予了我这样的希望，我便奋不顾身地勇敢往前闯，想写下更美更华丽的辞藻，想诉说更真实动人的故事，想成为最一流的作家，想以一种你最喜欢的方式存在。

　　“所以现在想起她还会觉得难过吗？”

　　很多时候，到也不是想起某事才感到悲伤，而是因为悲伤而不得不想起。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成为永恒的，一如人，一如事，一如爱。它们本身无法长存，却可以借助另一种形式延续未尽的生命。就像她曾今赋予我的爱，尽管时隔多年，早已淡然，然而那些 给予我的梦想与希望以及无穷无尽的勉励却让我永生难忘，督促着我即使孑然一身也不能轻言放弃。正如《挪威的森林》中渡边说的一样，“死并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我想我终于得以理解她爱我的方式。其实并非是那些守恒定理不适于爱情，而是爱情本身并不适于任何的守恒定理。或许你幸幸苦苦扛来一袋金子，换来的只是满眼不的屑，又亦或你以为你的黄金一定无比珍贵，最终得来的却是梦寐以求的未来。也许是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的坚持，才让我看见那些无形中的给予是多么的美丽，因为有你在这里。

　　……

　　我回过神来，阿和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似乎一直期待着我的答复。

　　可是我说不出口，我藏在心里，此时我无计可施。

　　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