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瓒安排王经理私下了解了畅的病因,他在公司高层会议中提议请心理辅导医生每月定期为员工们讲授压力与情绪管理。
程瓒有时不经意地想起畅娇弱的脸,还有她眼角溢出的泪滴,他从王经理处了解到她的贫血病与失恋的创伤差不多已完全恢复。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位普通女职员有了些许牵挂,有时甚至莫名其妙地感慨,如果世间有一位像畅如此用情至深的女子爱上他,他是何等地幸福,他会何等的珍惜。
又逢周五,公司娱乐厅的舞会开始了,乐声十分煽情,正在上网的畅突然感到宿舍的空气异常狭隘、沉闷,举目眺望窗外灯火璀璨的夜景,决定出去透透气,可是去哪儿呢?一个人逛街?逛超市?看球赛?还是不要那样,仿佛别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浑身将不自在。思来想去,不如去公司草坪上吹风,公司毕竟是自己在异乡的家,有种踏实真切的归属感。马上行动洗头、冲凉,换上宽松的白色无领短袖T恤,和蔚蓝的牛仔短裤,穿上凉爽的人字拖鞋,揣上MP4,步入草坪。
草坪约有两个足球场大,草坪上早已三三两两地分布着一些工友,有的是如胶似漆的情侣在呢喃着情话,有的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就着昏黄的路灯玩着牌,有的则独自恬淡地躺着欣赏无垠的夜空。畅挑拣了一株不太惹眼的椰子树作靠背,舒坦地坐了下来,椰子树旁边有几丛开得正艳的月季花,一阵舒柔的凉风拂来,芳香扑鼻,她情不自禁地联想起老家门前四季常开的月季,许久没给爸妈打电话了,默默地想念爸妈一会儿,聊表孝心,毕竟已二十又二,不能什么事都跟父母倾诉,若真跟父母讲自己遭人抛弃的委屈,将抑制不住地在电话中哭得天昏地暗,母亲也会在电话那头跟着伤心,父亲和哥嫂也会异常着急,绝对会要求表哥立即将她护送回家。她不能给父母徒增烦恼。发了工资也该寄钱了,读大专时,哥哥在建筑队起早摸黑地打工,省吃俭用帮补了不少学费,精打细算的嫂子坚持记在了帐本上。
她轻轻地按捏额头,勉励自己,想太多有何用,日子总得继续,常言说,搬不动拦路的石头不如绕道过。上帝老人家对你无情地关上一扇门时,一定会悄悄地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天气不光有天睛还有刮风下雨,这点痛算什么,擦开泪不必茫然回首。
畅插上耳塞,首先播放的是平素喜爱的几首王菲的歌,轻松地闭上双眼,尽情地领略歌声的婉转恬美、空旷悠远。身心沉浸在音乐曼妙的海洋中。朦朦胧胧中,仿佛听见孙羽正不住地唤她,她下意识睁开双眼,猛地惊了一跳,这绝不是在梦中,孙羽已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满脸通红,分明是喝了不少酒,嘴唇周围一圈既粗又黑的胡子没有刮,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由于没有及时修剪,直直地雄竖在头顶,看上去的确邋遢不堪。他用力拉住畅的胳膊,目光飘忽,深情地说:“阿畅——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阿畅——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现在才明白,我只能爱你,见不到你,我真的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不信,你可以摸摸我的心!”一面动情地说着,一面着急地弯腰把畅的手往他的胸膛压。
QA妹和卷绕工场的几名同事同时跟了上来,都不知如何劝导。畅敏感地认出了QA妹,她叫肖芳,河南女孩,在孙羽这群同事中算是姿色最出众的,而且善谈吐,在多次聚餐中,她与QA妹不知有N多共同语言在一起分享过,过节时,畅还主动给她发过好几次祝福信息。呵呵——最奸险的人物竟然是她,这个荒唐的世界不得不令人钦佩。当肖芳与畅的目光相接时,她显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可能自愧抢走了本是畅的男友。在畅的思维中,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放开!过去的一页始终要翻过去,好好珍惜肖芳吧!”畅欲大力甩开他的手,不料孙羽马上双腿跪在草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左腿,不停地解释:“阿畅——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没有你,我真的受不了。”
畅看见孙羽迷醉的神情,心情十分复杂,不心疼他纯属自欺欺人,毕竟对他付出过刻骨铭心的感情,他纵有万般不是,也曾百般呵护过自己。如果同意复合,那肖芳怎么办?肖芳不讲道义,以牙还牙可不是她做人的风格。断了就断了,切忌不能藕断丝还连,于是崭钉截铁地说:“肖芳,他醉了,尽说些胡话,把他扶回去。” 孙羽的死党们不仅不上来劝解,还一致怂恿畅再给他一次机会。突然,肖芳扭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一位QA男孩快速追了上去。
公司的足球赛已经结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畅无论怎样使劲挣扎,都摆脱不了孙羽的钳制,他一味重复着刚才那些表白。她感觉围观的工友像在欣赏大街上的耍猴戏,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求你们啦!先扶他回去,否则我真叫保安过来解决 。”畅开始求饶,依然无济于事。公司里来自五湖四海的同龄人基本就这样,有几个不是唯恐天下不乱、隔岸观火的,平时在她面前一脸堆笑的孙羽的死党们,现在反比陌生人更生厌。
孙羽如同撒娇的小孩,固执地不住念叨:“阿畅,你一定要答应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时间一分一秒地僵持着。
“放开她!”身着球衣的程瓒突然从人群中跃出来。他不容许任何员工在公司闹事。既然见到了,必得出面协调。
“怎么?你想怎样?”孙羽急忙松开双手,恼怒地从草地上窜起来,火冒三丈地质问。一群身着郁盈伟达logo球衣的队友疾速排到程瓒的左右,严厉地怒视着他。为了避免一场冲动的战争,他的死党们见机拉住了歪歪倒倒的他。厂区打架斗殴轻则记大过,重则开除,也将成为升职的一大障碍。畅趁机撒腿便跑,跑出不到几米远,突然左脚脚底被一种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锥心的痛,努力坚持走了几步,痛得愈是厉害,伴着刚才的辛酸和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汩汩而流。
程瓒瞬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脑海滑过,莫非她就是上次把自己当成快递员的女孩?也就是上次贫血晕倒的女孩?他看见畅突然蹲在草地上,迟疑数秒后忍不住疑惑地走过去,关切地问:“怎么啦?”
“脚被什么刺到了。”每个人都一样,伤心难过的时候,如果谁好意安慰,心情将更加激动,她尽力掩饰,声音仍夹杂着浓浓的哽咽。
她小心地靠着旁边的椰子树,缓缓抬起左脚,脚掌心已渗出一处血来,上面还钉着一颗黑乎乎的东西。
“我扶你到灯光明亮的地方仔细检查。”程瓒热心地搀起她的右肩,她艰难地挪动着,痛得不住地小声呼气。
看见她痛楚的表情,程瓒自作主张地立即将她背了起来,箭步跑向医务室。经厂医检查,她踩到的是一颗废旧的铁钉,还好,钉得不是很深。厂医马上用器具拔了出来,消了毒,敷了药,还要求打破伤风屁股针。畅小心翼翼地要求最好打肩部。厂医却强硬地解释,肩部只适应小针头,破伤风药适合用大针头注射,肩部一般不适应这种痛。
畅用求救的眼神望望程瓒,他夸张地抛出鼓励的笑容,然后悄悄退出注射室。
注射完毕,畅默默地斜坐在注射室门口过道上的不锈钢椅子上,椅面凉凉的,如同她潮湿的心,冰凉到了极点,此时,特别的想家,想爸妈,想哥嫂,还有可爱的小侄女。咸涩的泪水不自觉地流进了嘴角,为了不让厂医发现,她悄悄地低下头,赶紧用手背擦着泪水,紧抿着下唇在心里不住地提示着,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回到宿舍捂着被单才能痛痛快快地哭。
程瓒已从草坪寻回了她的另一只拖鞋,准备跨入医务室时,发现她正默默垂泪,梨花带雨的模样令人更加同情。他识趣地退回窗口,悄悄注视她的举动。几分钟后,她心情渐渐平静,徐徐抬起头来,伸直腰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一次把眼睛靠在右膀的袖管上擦了三下,故作微笑地向厂医告别。厂医正在药房忙着给一位犯感冒的男孩开药,只传出了“记得按时吃药”的嘱咐。
她艰难地扶着墙,掂着左脚跟,慢慢朝外走。程瓒疾步迎上去,轻轻地将鞋丢在她的脚边。她缓缓抬起头来,轻柔地说,“谢谢!真的很感谢!”
她小心地弯腰拾起鞋,提在左手中,本想特别表示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然再一次抬头望向眼前这位身材伟岸、眉清目朗、汗流浃背的活雷锋,却不知如何表达,唯有诚恳地重复着“谢谢您!真的十分感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看着她湿润清纯的大眼睛和手中廉价的拖鞋,断定她是位质朴的女孩,脑中突然滋生了想了解她的渴望,浅笑着轻声问:“你是B栋写字楼的吧?”
“是的,我是采购跟单,你也是B栋的?”
“对。”程瓒诚恳地点点头。
“你是哪个部门的?”畅随意问。
“我不能单独背你上女宿舍楼,通知你的舍友来接吧。”他故意叉开话题,友好地笑着,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散发着阳光般的温暖。他了解自己是不常笑的,可是今天总想努力地多笑一笑给畅看,目的是想感染她不能将生活中的烦恼看得太重。
她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隔壁宿舍小姐们的电话我也打过,都没人接,她们在忙自己的节目。”
“叫女保安背你上去吧!”他恳切地商议。
畅正考虑是否拒绝,他已借了附近保安的对讲机,传呼保安队长派一名女保安到医务室。
一位高挑的美女保安跑步到达,恭敬地向他行了礼,并尊敬地询问了几句。
畅再三推辞不过,只好任由女保安背她,幸亏她的身板一百斤不到,否则更过意不去。没说一句道别的话,也没回头看他一眼,也不知他的尊姓大名,就这样回到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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