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之痛

  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天并不会因为畅不幸失恋而格外怜悯她。在全国处于领跑地位的单列计划城市之一——深圳,十分盛行“快餐爱情”,无论你是伤得起还是伤不起,必须学会坚强地承受这种深刻的逻辑与无情的现实。她只是其中一位深受伤痛的姑娘,同事与朋友各自忙碌着自己的工作、恋爱、考试与前程,对她基本没有更深入更确切的关怀,无非偶尔安慰几言:一定要想得开,放得下,失恋总比有的女孩还没见过结婚证就成了单亲妈妈强。她希望工作更加忙碌,忙碌恰好可以麻醉并减轻压力和苦恼,采购主管和采购员们经常夸赞她踏实勤奋,非同一般地器重她,她自我感觉也较充实。然每逢周末,最觉孤单寂寥,宿舍的其它采购跟单员梁帆、欧阳美欣、顾珊艳皆有中意的男友,男友们分别是供应商中身居要职,食有鱼,出有车,有钞票有情调的小资。她们常常周五晚上出去厮混,下周一早上方才欣然归来,并自得其乐地在QQ空间爆晒游山玩水的照片. 招惹了不知多少漂亮MM的艳羡留言。

  畅近期每个周末不是窝在宿舍观赏新出的影视剧,就是无聊地躺在床上听歌或者从隔壁宿舍的同事处借几本攫取眼泪的言情小说慰藉心灵上的愁闷。至从认识前男友孙羽后,工作之余二人老粘在一起,喜爱写作的习惯自然丢了,打算自考本科的念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一幅八骏图十字绣半年来没完成三分之一。她向来不喜睡懒觉,目前无所事事时更会胡思乱想,偶尔也会分析孙羽移情别恋的原因——她不愿意与他同居,他就故意冷落她,疏远她。如此滑稽的缘由令她特别悲哀、心寒,人生真如一部乱七八糟的戏曲。孙羽的观点是,如果爱他就应该毫不保留地献给他。而她的想法是,待春节回家领到受法律保护的结婚证后,方允许洞房花烛。孙羽反而质疑她,是她对他的爱不够深,或是她已把第一次奉献给了别人。畅当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狠狠地甩给他两个脆亮的大耳光。网上曾有帖子剖析过,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该帖正是为孙羽那只肮脏的男人设计的。她还清晰地记得,孙羽有一次在麻将桌上曾嬉笑着对一位男同事说,他今年打麻将手气不佳的原因是没见成“处子红”。畅当时认为男人之间开些荤玩笑实属正常,因此并未在意,如今忆起,他的思想也许原本如此低俗。

  她也常见一些网友在QQ群里大势宣扬,宁可想信世间有鬼,不可想信会有真爱。当时她对此言嗤之以鼻,今日醒悟方觉再经典不过。

  孙羽是郁盈伟达制造中心卷绕工场的一名生产拉长(管理生产流水线的班长),畅与他于公司组织的一次插花培训中相识。畅是川妹子,孙羽是贵州人士,川贵乡音大同小异。后来偶尔碰面时会相互以老乡的身份轻描淡写地问候。没过多久,畅每天早上到公司食堂用餐时,孙羽似乎很巧合地坐到她所选的同一张餐桌来,并极力搜索一些共同话题与她攀谈,在渐渐的接触中,孙羽发现畅不仅人长得均衡漂亮,而且头脑机敏,性格开朗坦诚,进取心较强,于是抢在欣赏她的其它男同事之前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加之他的一帮关系甚密的同事再三撮合,畅很快被孙羽的突出优点所吸引。初到异乡,受到一位倍至关怀自己的男孩爱慕,柔软的心扉怎能不徐徐开启。孙羽跟她相好已七个多月,他一直温柔体贴,还常常做些令畅感动的创举,她许多时候满足地以为他就是她一生将白头到老的伴侣,坚定地以为就是她唯一不变的永远,绿叶会发黄,鲜花会凋零,这份纯真的感情可以永葆活力。畅甚至还幼稚地设想过,将来结合成家后,往返娘家方便,父母也不便反对。孙羽人虽矮了点,五官还算标致,脑袋瓜子也蛮精明,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专生,在人才济济的郁盈伟达贡献不到两年就能胜任拉长,再过两年,公司扩展,定有机会被提拔为组长,进一步可能升职为科文。她大专毕业,毫无工作经验,在一家供应商做销售总监的表哥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方把她介绍进来试用。为了不辜负表哥的精心打点,她比别人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自从孙羽要求同居之事被生硬地拒绝后,他一直不肯主动联系她,她隐隐感觉他们的恋情即将奔赴尽头,但又一次次自我慰藉孙羽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段难以忘怀的感情。她开始变得沉默少言,食量越来越小,下班后老是犹豫该不该主动问候他,即使合不来,分手后做个普通朋友权当作为留念。

  梁帆、美欣、珊艳常开玩笑探问她的爱情进展,她始终三缄其口。有一天下班,她又没吃晚餐就蜷在床上似睡非睡,梁帆一直想帮她调整自暴自弃的状态,特意约她骑车去华南城(华南国际原料城)观赏露天电影,她依然了无兴趣。

  “你别怪我心狠,长痛不如短痛——”梁帆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咬咬嘴唇停顿下来。她不在乎地挑挑眉示意继续说下去。

  “孙羽那二百五不值得你成天为他魂不守舍,我亲眼见到过他已经和卷绕工场的一个QA妹勾肩搭背地好上了(QA即品质部负责成品检验的品质检验员),听说已在公司外面租了房。QA妹的前男友在富民工业区一家电器厂上班,前天晚上带了一伙老乡把二百五和QA妹堵在租房楼下,准备让他尝尝厉害。当时,同栋楼正好出来上夜班的卷绕工场的一位同事发现不妙,立即悄悄报了警,二百五和QA妹才有幸逃脱。还听说他们昨晚到另外一个小区重新租了房,具体位置不详。我们阿畅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踹掉二百五,何愁交往不上更好的。”

  此言犹如睛天霹雳,彻底让畅绝了重归于好的念头,好好的一个孙羽为什么非要去抢别人的女友,难道她郭畅就如此差劲吗?后面梁帆教她如何如何要求赔偿分手费,如何如何请几个哥们饱打他一顿,如何如何帮她介绍一位有德有财的主。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有气无力地说“不必了”。

  此刻,她的头似乎有千金重,她多想立即站在平湖南城百货旁边的天桥上毫不犹豫地朝街中心凄美地一跳,一切皆可悲壮地结束,或者让平湖大街川流不息的汽车凶猛地朝她瘦弱的身影冲过来,便可含笑超脱。她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来,仿佛看见自己凄楚的身影在平湖大街街中心哀伤地游荡。她神情恍惚,嘴唇苍白,赤着双脚准备出门,梁帆、美欣、珊艳同时吓呆了,正欲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她缓缓地、缓缓地前移了几步,头不听使唤地轻轻摇了摇,眼前由一片棋糊变成了星星点点的黑影,突然软弱无力地倒在了宿舍冷冰冰的地板上。梁帆本能地抱起她的头,示意美欣将她扶到床上,并着急地安排珊艳立即去请厂医。珊艳吓得低低哭了起来,梁帆、美欣抱着她纤瘦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伤心大哭。隔壁宿舍PMC跟单员颜靖正好过来换小说,她听到悲切的哭声,心生奇怪,于是猛烈地敲着门。

  颜靖前几天听小道消息说孙羽与畅的确已分道扬镳,她看见畅惨白的脸色,还以为是服了安眠药自杀,立刻给她的老乡行政部王经理打电话简说了此事。

  王经理正在公司球场踢足球,他得知情况紧急,简单地向旁边的程瓒汇报了几句,叫上一位女保安和一名厂医大姐直奔E栋宿舍楼。此事发生在自家公司,程瓒岂能坐视不理,他飞跑着跟上王经理一同上来查看。

  厂医迅速打开药箱仔细检查了畅的胸口、五官,如释重负地说“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体太虚弱,应该是贫血。厂里治贫血的药不是很齐全,最好安排厂车送她到人民医院全面检查。”

  “我不去医院。”畅渐渐清醒,她微微睁开双眼,疲惫地说,“不想去医院,睡一觉就好了。”

  “阿畅,去医院吧,我会一直陪着你。”梁帆紧紧握住她垂在床沿的右手。

  “真的不想去,我只想呆在家里。”她微弱地说。

  “怎么办?”梁帆求助地望向王经理和厂医。

  程瓒默默地注视着畅柔弱的小脸,低声向厂医建议:“你开好药单,差什么药,我现在去医院买,允许她在‘家’休息吧!”

  厂医随即犹豫不决,最后凝重地点了点头。

  “阿畅——”梁帆轻柔地抚上她的额头,强装笑颜,“好的,我们都在家陪着你,不过,你一定要吃东西,我请客,罚美欣和珊艳马上去买你最喜欢喝的老母鸡汤。”

  畅继续闭上眼睛,低声回答:“嗯!嗯!”

评论
  • 我是责编宋碧珺,会帮助你完成作品日更或结稿,帮助你上特荐榜并发行电子书单行本,有事跟我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