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 我们没有在一起

  米砾

  浅夏,记忆是一条长长的河流,流淌着我们在一起时的酸甜苦辣,你明媚澄澈的样子在我的河流里定格成光灿的夏,在我心里,你永远那么无与伦比的纯静光洁,你在哪里?我很想你,撕心裂肺的想你。

  米砾把七彩的信纸折成相思树的形状小心翼翼的放进纸船里,用四指轻轻的一推,船身掉转过去,顺着水流的方向飘飘荡荡。清冷的月光下水面泛出粼粼的波光,米沙站起身来,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小船,收回了陈旧的目光,呵了口热气,紧了紧双排扣的夹克上衣,把双手插进裤兜里,转过身朝着一大片光亮的方向走去。

  

  

  第一次看见浅夏是在六月阳光里,他一抬头,眼前就多了一位水灵的小姑娘,然后他就听见她机关枪似的冲对面的米沙扫射,她说,“我操!我跑错地了,东边也有一盛夏酒吧,我劈头盖脸问服务员102包房在哪里?没头没脑的服务生细心的打量我后漫不经心的告诉我那里没有102包房,奶奶的!拿我是盖的了,姑奶奶的我直接撂给她一句,没有102你奶奶的让你老板给我整个102去。”浅夏一口气说完当米砾是空气似的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冰红茶咕咚咕咚喝个精光,米沙见怪不怪的给米砾介绍,“这就是浅夏,浅夏,这个米砾”还未介绍完,浅夏放下空杯子,终于腾出嘴巴上气不接下气的的对米砾说,“您好,您好,大叔。我浅夏,多指教哈。”边说边伸出手来示好。

  米砾脸色一沉,“我是哥哥!”

  浅夏不以为然,“哦,知道了,大叔!”她看米砾不大乐意,又很自觉的收回的手。

  米砾怒从中来,“不准叫大叔!”

  浅夏定了一下,还是漫不经心,“我说知道了,亲爱的大叔!”

  米砾忍无可忍的大声呵斥,“我说你,叫我哥哥,我是哥哥!!”

  浅夏无动于衷的继续喝米沙剩下的半杯红茶,“大叔,吵死了!”

  米砾终于无可奈何,在周围餐坐的所有诧异目光里败下阵来。

  浅夏把米沙的半杯冰红茶也喝完后擦了擦嘴巴,扬起小脸给气急败坏的米砾一个精致的笑。

  六月的阳光很刺眼,刺到米砾的心有些刺痛,来学校看望妹妹的自己还被这莫名其妙的丫头弄得更是烦躁不安,此刻的他像外面的天气一样燥热,妹妹米沙说要他见见她的好朋友,却没想到,她比天气还要更加聒噪。

  

  

  不过很多天后米砾每每回味起那午后明晃晃的阳光里那比阳光还刺眼的小丫头时都会很刻意的回避自己的思绪,他想象着她嘴巴的弧度很好的咀嚼着我操,还有你奶奶的姑奶奶的那些粗话都令米砾忍俊不止,他问正在核桃树下乘凉的米沙说,“唉,我还会遇到那样的丫头么?”米沙在月光下看不清哥哥的眼神,“你说谁?是浅夏么?”米砾点头,目光清冽的犹如蓝色夜空里的一轮皓月,哥哥劈头盖来的一问出乎米沙的意料,她放下手中的芭蕉扇。

  “哼,我感觉难,那丫头生你气呢,你怎么能那样对她。”

  “米沙,你也看到了呀,我坐在那里台词不过寥寥,那丫头机关枪似的不给人还击的余地,我那时候又不是心平气和。失恋的人,有些脾性可以理解的嘛。”

  米沙把哥哥的参茶杯子拿过来,递到他手里,默不作声的坐在哥哥身边。

  米砾抬头看了看残缺的月亮,回想起那天他终于忍受不了那丫头的无理取闹没有打招呼的走掉。确实挺难堪,毕竟第一次见面,竟然这样对待妹妹的好朋友。

  这个暑假过的一点都不平凡。先是认识了同乡落落,她有娇小可人的模样和天真无辜的表情,她每天总有办法找到他的教室等他下课,然后买双人份的奶茶和蛋糕送给他和米沙。校园的玉兰花正在大朵大朵的凋零,落落站在玉兰树下,美得像仙女散花。他一直以为那是个跟米沙性格一样的女生,很少大声说话,走起路来摇摇欲坠,他想要保护她就像保护妹妹米沙那样给他坚强的依靠。渐渐的,他也习惯了买双份的巧克力给米沙和落落,喜欢轻轻的揉她细碎的头发,看她在阳光下不动声色的眉开眼笑。落落也是个家庭不怎么富裕的孩子,她买很便宜的零食和好看的卡通给米砾。但米砾从来都不觉得那很廉价。落落学声乐,有一天路过挂满了各种漂亮颜色的乐器店,落落突然在店门口默默的停留了好久,米砾看见落落心中大大的忧伤,就像妹妹米沙再也找不到沙巴那样的无助好失落。落落说,每一把吉他都能弹出一个清新动人的故事,那些故事串联在一起就是人生的酸甜苦辣。她想弹吉他,她想要自己的人生在自己的手中妙笔生花。她喜欢桃木色,温婉而又不失纯真个洁净。像每一颗青春萌动着的年轻的心。就是在落落说这些浪漫动听的话的时候,一旁的米砾决定一定要帮她买一把漂亮的吉他。他见不得对自己好的女生难过。落落,当然也包括米沙。

  然后他用妈妈寄来的钱给落落买了一把吉他。他希望落落做自己喜欢的事,每个女孩子都该是个骄傲的公主,有权利享受美好的一切,美貌,鲜花,梦想,人生。他就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校园里的花凋谢完,他们学校放假,落落去他们家玩。山风吹拂着三个年轻人的脸。落落抱着吉他在迷失的月色里浅吟低唱。他又看见那个天真无辜的表情,逆着光,落落的脸上又洗不尽的忧伤。后来落落离开了。那天下着雨,妹妹说,他失恋了。他摸摸脸上的雨水,还好没有淋透他的心。

  米砾的那颗心还要守护妹妹。爸爸不在了,米沙的爸爸和米砾的妈妈又都外出打工,他还有米沙。

  米沙

  一个月来米砾第一次提起落落以外的女孩,米沙心疼地陪着哥哥的心痛,背信弃义的落落背着米砾买给她的吉他投奔到另一个的怀抱里,米沙还记得米砾哭着挽留落落的情形,雨里无力的挣扎让米砾声歇力竭。

  米沙就那样爱莫能助的拖着沉重无比的哥哥拖到了附近的诊所。这是镇上,米沙把自己的学费从卡上取来给米砾支付了医药费,虽然只是感冒,但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米砾总是神情恍惚,郁郁寡欢。他总是独自去喝廉价的酒,借酒浇愁的他几乎在这个假期里都是酩酊大醉。乡下没有良好医疗条件,米砾的小心肝终究还是被劣质的酒精侵害到了。

  米沙曾经以为他们会一辈子生长在这样清凉的院子里,寂静的月光盛满院子,隔着篱笆的夜来香寂寞来袭,家里养一条只对米砾乖巧的叫做沙巴的狗,它总是晃着尾巴冲米沙旺旺的叫,这时候的米砾就会走在前面护着米沙,沙巴估计是嗅到了米砾的英气逼人,总是低着头一副狗仗人势的一旁卧下。躲在米砾背后的米沙就这样以为米砾永远不会忧伤,他有厚厚的肩膀还有直挺的脊梁,米沙以为那肩膀是靠山,那脊梁是扁担,米沙累了就能依靠,别说被狗欺负了,被人欺负了米砾也会出去给人单挑,这样想着想着,一直想到他们家的喇叭花都要开的时候米砾就遇见了落落。然后米砾恋爱了。

  现在的米沙很想是米砾的靠山,米砾的扁担。如果可以,米沙愿意带上对自己凶凶的却对米砾忠心耿耿的沙巴一起来保护米砾,可是沙巴去了,在落落背板米砾的那个夜晚,米砾追着落落,米沙追着米砾,拖着链子的沙巴追着他仨,他们追啊追,追到镇上,落落远走了,米砾病下了,米沙累坏了,沙巴掉队了。。一直到米砾的感冒好了,沙巴都没有回家。村里的大人说,狗狗死了都会变成花花草草,所以有了狗尾巴草,会飞的花花草草就能飞上天空变成星星,所以有了星星草..

  夏天来了,米沙就从山上采来大把大把的狗尾巴草和星星草,在夏风习习的晚上和沙砾一起怀念沙巴。

  今晚的米砾提到浅夏,米沙喜忧参半。她又把白天从山上采来的狗尾巴草拿出来给米砾。

  她送到米砾手中,看米砾若有所思把狗尾巴草揉在一起垫在下巴下用手托着,米砾的下巴尖尖的像一把小尖铲,米沙无数次的想象米砾的小尖铲是不是真能挖出一车宝藏,那样他们就不用再依赖米沙的爸爸和米砾的妈妈过日子,他们俩可以自由支配零花钱,还能这样随心所欲的来到乡下玩耍,..还能带上浅夏,哦,浅夏,她一定能让米砾开心起来的吧。

  从大学开始认识浅夏,米沙就觉得浅夏跟她和她之间有着某种不可预知的联系。浅夏没有厚厚的肩膀和挺直的脊梁,却也那样的保护米沙,她的身上又有一股菊花的清香,淡雅的香气让米沙常常错觉跟浅夏一起就像是置身于老家。秋天的气息也是这样淡淡的飘散在风里,人们脸上绽放着喜悦,米沙和米砾心中各自萌生着梦想的嫩芽。

  

  

  开学后第二次见到浅夏,她已经剪了短发,变得不爱说话,戴着极其夸张的大耳环东张西望。米沙没有认出她来,她穿一条灰土色的宽松调档裤,上衣是件紧身的绿色小体恤,鞋子也是高帮的浅绿色,脖子里很随意的打了条红色运动的魔法毛巾。米沙看着她嚼着口香糖,路过盛夏光灿灿的阳光时,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忧伤,米沙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树影透射在她的斑驳下来的光芒。

  “嗨,浅夏。”

  “嗯,米沙。”

  米沙的手拍拍浅夏的肩膀,忽觉有些异样,浅夏在一个暑假瘦了好多。她这才看清浅夏已经瘦骨嶙峋不成人样,颧骨高高突起,眼神也黯然没有光泽,米沙看得疼了,一把把浅夏抱住,久久不肯松手。浅夏轻轻地推开她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

  刚开学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发书,分宿舍,定床位,收拾行李,或者帮老师整理文档。米沙米砾申请完助学贷款就忙着到外面找份持久的兼职工。他们一直这样从大一到大二都依靠兼职工来维持生计,生活拮据却却不觉得辛苦。米沙总是觉得跟哥哥相依为命是件很快乐的事情,没有爸妈也一样。他们自己也会打造属于他们两个的专属天堂。尽管米沙知道终有天有人会闯进他们的天堂,她的他,他的她。但是米沙觉得只要米砾能待自己像从前一样,她就不觉得会因为别人抢走了他而难过悲伤。她所理解的长大就是一个人从半个人长成一个人,再有一个人长成两个人。慢慢的三个人,一群人。..然后最最开始的两个人也会渐渐的遗忘曾经在前世的约定,。那些约定在风里飘尽,散发出腐朽的年代的陈旧气味。命中注定的人或许可以再续前缘。那么她和米砾呢?还有浅夏,如果可以,能不能用一根线捆绑在一起,前世今生,后来的未来都不分开。各自不谈及爱情更好,永远是形影不离的三个人,过着单纯清净的生活。厮守终老,三个人牵着手逛街,吃烤肉,喝啤酒,K卡拉OK.估计想想也就算了,米沙总觉得自己也在变,她以前总是想着她和米砾和沙巴能在一起,现在又想到了浅夏,沙巴不再了,不代表把它除外了。人生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遇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事变迁吗?

  米沙想着想着浅夏就站在自己身旁了,米沙问浅夏要不要去下篮球场,浅夏说好。然后米沙牵住着神情呆滞的浅夏一晃一晃。米沙还是觉得浅夏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以前的浅夏爱笑,嘎嘎的笑,明亮的跟她的眼睛一样。

  隔着浓烈的阳光远远的望过去,顺着米沙手指的方向,浅夏看见微凉,还有在一旁抱着纯净水巧笑嫣然的落落。浅夏眼底的湖水立刻又开始泛起了阵阵波澜。米沙有些担忧的看着浅夏情绪的变化。

  

  

  午后的蝉在吵闹,聒噪又嘈杂的操场曝晒在惨烈的太阳下。

  

  微凉是浅夏的男朋友,。浅夏眼睛死死的盯住篮球场上郎情妾意的一对男女。心里难过的想要大哭一场。

  米沙第一次看到浅夏生气的模样。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浅夏为什么会看起来会如此的消瘦,原来她和哥哥还真是同病相怜啊.米沙不知道失恋是什么感觉,她觉得会不会跟他们家的沙巴丢掉了一样悲戚着难过。可是难过几天后就剩长长的怀念了,应该不会很痛,时间总会淡忘一切的吧。

  浅夏听见她说这话的时候恨的想咬舌自尽,她说,米沙,你丫的除了想些乱七八糟的猫猫狗狗你还会不会有点人性啊.米沙嘻嘻的贱笑,等浅夏镇定了情绪,眼前的情形又逐渐明朗起来。

  递上矿泉水的落落和享受着无尽甘甜的微凉发现周遭不同寻常的目光,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打在他们稍稍吃惊的脸上。米沙径直走向落落,她挥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怒气冲冲的说,“你这张脸写的有无耻两个字,我给你拍拍,。看能拍掉不!”落落故作委屈的捂着火辣辣的疼痛看着米沙,微凉站在米沙前护着落落、米沙的目光追过去瞪着落落。落落躲在微凉背后惊弓之鸟似的颤抖。浅夏的脸看不出任何变化,即使跟微凉只有一米开外的距离,浅夏还是处之泰然.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微凉拉过胆怯的落落绕过米沙径直走到浅夏面前。正午的操场,营造出了紧张而热烈的气氛。

  她是你朋友吗?为什么打她。

  浅夏微笑不语,她嫖了一眼落落。

  然后米沙走过来,只面对视着微凉。“她,是我哥的女朋友,我只是来教训我那份,你和浅夏,我给你们自己留着。”说完米沙又补充了一句,“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米沙,我知道你,是因为有人在我耳旁念叨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

  微凉疑问似的看了一下浅夏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那场景米砾没有看到,你真的太牛了!”

  浅夏难以置信刚才看到米沙雄赳赳气昂昂的一面。若是她,都做不来那样,在微凉面前,她像个小丑,站在他们面前简直自取其辱。米沙淡然的笑了笑,在她心里,她要捍卫哥哥的尊严,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米砾。十年来,她都恪守着这个信念。

  她不知道微凉和浅夏是不是真的相爱,但她确信,米砾跟浅夏能够在一起才是她最想要的。

  米砾

  

  他们又来到盛夏酒吧,米砾也赶了过来。米砾听米沙讲完情形后安慰浅夏问她要不要紧,浅夏劈头盖来冲米砾骂了一通.骂完之后眼泪也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上次见面是她来安慰失恋的米砾,这没想到,这次见面是米砾来安慰她的失恋。米砾被她的眼泪弄的不知所措,他也想起了追落落出门的那个晚上,还好,自己的心还没被淋湿。

  米沙帮忙点了一瓶红酒,一碟瓜子,问服务生最近有没有优惠的套餐,服务生笑意盈盈的望着心情极度郁闷的浅夏,浅夏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跟着服务生走了过去。米砾隔着桌子问米沙,“你到底了解浅夏多少?”

  “额,说实话,我还真不了解呢,不过,她是个超级棒的朋友。”米沙认真的表情让米砾收回了心中的顾虑。他只见过她两次面,却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股强大的力量,像个巨大的磁场一样吸引着他。米砾定了定神,是的,她对米沙好,而且是她的好朋友,这点最重要。

  盛夏是家中等消费的酒吧,听说老板是当地人,开了高中低三种不同消费档次的酒吧。属这家的生意最好,地理位置优越,服务得体,价格适宜。最重要的是来这里的时候浅夏总是抢先买单。

  米沙和米砾聊着聊着浅夏就走了过来,她已经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喜笑颜开的坐在米沙旁边,迎着舞台镭射灯打来的方向,米砾仿佛看到了她脸上灯红酒绿的哀伤。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的身上有一定非同凡响的故事隐藏。服务员开完酒,依次给米沙米砾倒上,到浅夏的时候用征询的目光迟疑的望着她,浅夏淡然的回复了一句,“老规矩!”服务生很识趣地放进了冰块。然后祝他们玩的愉快并礼貌性地后退两步后离开。烟雾缭绕的舞台让米砾的眼睛有些浑浊不清,唯有看见浅夏的表情,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冷清。米沙和米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两个都知道。浅夏并没有在坚强的外表下释然,高脚杯投过她微醺的脸庞。

  谁在一杯接一杯穿肠过肚的液体里添加了忘情水,失意的人总喜欢借此来慰藉内心灼热的滚烫。米砾,和浅夏,他们是一类人,以为用酒精就可以麻痹自己的神经,然后痛痛快快的忘记一场,米砾很想对浅夏说,那样没有用。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道理并不是你告诉了她她就会明白的,亲力亲为的感触来的更加真实可靠,印象深刻而不退色。

  米砾看着浅夏借酒浇愁的模样,她在重演他的失恋历程。只有这一刻,灯光下酒意盎然的她才是和他同命相连的。很多年后,当米砾真正了解了浅夏。他总觉得那晚的情形恍若隔世,浅夏永远站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或趾高气昂,或飞扬跋扈,或冷若冰霜,或反复无常。

  米砾忘记了他们到底要了几瓶 红酒,眼前只觉得那个穿白色衬衣蝴蝶结的服务生走来走去,镭射灯百转琉璃,他和米沙和浅夏推杯换盏,舞池里沸沸扬扬,卡座里人声嘈乱。到最后他开始有些困意阑珊,使劲的揉眼睛还是看不清舞台上的画面,有人在唱悲悲切切低迷的歌。米沙已经困的睡去,头歪到在卡座上,身体90度的躺着。他走过去把妹妹的头放平靠在椅背上,然后把上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他的头感到一阵眩晕,支撑着桌子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朝绿色标志的卫生间走去,有个打蝴蝶结的上前搀扶他,他认出了他。“哦,你是夏姐的朋友,卫生间在这边。”米砾应了一声,嘴里嘟囔了一声“谢谢。”

  米砾洗完脸,看见镜子里光华暗淡的自己,他用手使劲的擦了擦镜面,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明亮起来。然后他听见隔壁女卫生间传来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又是一个哭泣的女生。他也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却发现自己早就没了这个权利,从10岁父亲去世的那天起,他已经没有眼泪只剩汗水,然后妈妈带着他来到米沙家,第一次看见小自己两岁的米沙,她笑的比田里熟透的习惯都甜。那个明晃晃的笑陪伴他走过又十个夏。这十年来,在米沙的老家,米沙为他摘了十年的西瓜,陪他孤独到天黑才回家,在原野里奔跑,追逐嬉闹,爬树捉知了,下河逮螃蟹,听菜园里的虫鸣的蛙叫。如果说人生就是需要不断的挖掘金矿,那么米沙就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她是自己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他守护她比守护自己还更坚不可摧。

  米砾清醒了很多,他转过身拿抽纸,刚走到靠近女卫生间公共走廊,浅夏一脸凄楚的走了出来。原来刚才哭的是她,米砾赶紧走过去搀扶她,浅夏醉眼朦胧的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米砾,仍然面露喜色,不好意思的用手背使劲的擦花的脸庞。米砾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内心隐隐的痛惜。他伸手去拨沾湿了泪水凌乱的贴在脸上的发丝。浅夏顺势失重的倒在米砾身上,米砾感到异性鼻息的热度,贴着胸膛的温暖,他一愣,浅夏的吻朝他微张着的嘴巴吻了下来。他没有拒绝,很好的配合着迎了上去。那是一个轻柔而恬淡的吻,米砾感受到浅夏舌尖的滑动,一寸一寸的在他口腔里翻卷着寻找纠缠的对象。米砾的脑袋一片空白,怀里抱着浅夏,手臂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她纤细的腰。像是谈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恋爱,来的迅速而热烈。那个吻,让他忘记了落落的脸庞。他想,他的心是不是又开始苏醒过来。

  那个蝴蝶结猝不及防的走了过来,米砾立刻松开了浅夏的腰,怀里的浅夏也清醒过来,迎着蝴蝶结一面的尴尬。浅夏一脸的镇定,走到蝴蝶结面前说了句话,然后重新回到米砾身边。说了句“谢谢”然后和他一前一后的走回座位。米沙若有所思的望着舞台中央,她不知何时已经睡醒了,身上披着的米砾的衣服已经拿开。凌晨两点。驻唱的歌手也开始精神恍惚。

  米砾还是把衣服披到米沙身上,用手拍拍米沙的脸颊。浅夏第一次感到米沙一脸幸福的表情来的很诡异。

  “米沙,你在看什么?”米砾心有余悸的担心。

  “额,你们回来了。”米沙给浅夏让座,看了一眼情绪稳定的浅夏。十分愉悦的回答米砾。

  “哦,没有。”米沙收回了略带恐慌的目光。

  浅夏也转过脸去,隐隐约约感觉像是一个熟人的样子,没有太大留意的和米沙米砾又开起了玩笑。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好像很漫长,米沙米砾浅夏像去了一场旅行,没有计划的旅行,没带任何行囊,每个人心事重重的行走,然后兴高采烈的满载而归。路灯寂寥。风吹的人身心荡漾。他们三个感受着夏夜的清凉,不知不觉,都走到了住的地方。米砾目送着浅夏和妹妹挽着手走进楼梯道,自己有些失魂落魄的在街上晃荡。他点了一支烟,蹲在能挡风的墙角处回想发生在洗手间里的慌张。

  他又想起那个让他始料未及的湿热的吻。

  

  米沙

  浅夏和米沙各自躺在床上,刚搬进来的第一晚,他们也是这样手拉着手熟睡到天亮。

  第一天,米沙拖着比自己还重的行李亦步亦趋的往公寓里走。浅夏饶有兴趣注视着她艰难的模样,她穿米黄色T恤,迷你的牛仔短裤。 头发散开,自然卷的披道身后。她叉着腰冲米沙吼道,“大婶,拜托你能不能动作快点!”

  米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笑盈盈的看她在窗棂罅隙的光线里摇曳生姿的模样,看得米沙有些着迷。童话一样美好的女生,她长的比光鲜亮丽。会说话的眼睛俏皮可爱极了。这是她除了妈妈以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生。她就像一阵风,沁凉了一整个燥热的夏。她帮她拉过行李,整理好生活用品,铺好床被,然后很友善的拉起她的手去食堂的方向。米沙就是那时才感受了大学的美好,除了米砾,她从未感受到他人的温暖。妈妈走了以后没有女人再牵过她的手。所以即使在夏天,米沙的手心也感到莫名其妙的冰。这个浅夏,她浅浅淡淡的笑氤氲了米沙的嘴角。也是浅夏告诉米沙生理期不能吃巧克力,那样加剧疼痛。她还告诉米沙脚是女人最性感的地方,要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现在的人总是头重脚轻。..那样的一个女生,表面盛气凌人,表面却热忱陈恳。

  她还是会叨唠米沙大婶,娇里娇气的要米沙给她递纸巾,杯子,茶具。

  她还在非专业课的时候带米沙去盛夏酒吧小酌两杯。有时候唱k。浅夏从通俗到美声,一首一首的歌曲在她的唇齿间自然流淌。那么好听的声音,米沙一边沉浸着一边就想起了米砾。都有干净透彻的笑,米沙也来越觉得自己像住在童话的世界,她,米砾,浅夏。他们怎么都那么值得自己用一辈子珍惜呢。

  她就像是会魔法的小巫女,把米沙带到一个她茫然无知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像一朵花,一半盛开着一半酴醾着,。米沙喜欢这样的美好。隔着一张床的距离拉着她的手熟睡到天亮,听浅夏讲她冗长而反复的故事淡到忧伤,那些故事大都关于微凉,她见过他,也爱弹吉他,那个不怎么好看却有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的男生,他像一道篱笆轻而易举的隔开了她和浅夏之间的心墙,她听浅夏描述过无数次她和微凉千篇一律的两小无猜,他们都有很好的家世,像从小就生长在一起的并蒂莲,等长到花期自然而然的一起绽放。听的无数遍后开始觉得索然无趣。

  米沙也给浅夏讲她的哥哥米砾,讲他们在一起生活的十年,轻松快乐没有任何负荷的十年光景过的舒心又匆忙。

  然后米沙开始滔滔不绝向下的生活无尽的童趣和相互搀扶着长大的幸福。

  浅夏总是听得入迷,她在黑暗里低语了一句:米沙,我真羡慕你。

  

  那一晚,她们依旧拉着手躺在各自的床上。浅夏又说起了关于她和微凉。

  米沙,原谅我没有告诉过你那么多,我和微凉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手拉着手,一起学画画,一起上幼儿园,小学中学,乃至大学,我们骑同一辆自行车回家,去彼此家里蹭饭,玩过家家。我以为我们依旧可以顺理成章的走完人生的辛酸苦辣。即使我不对他有任何的付出,我一直在心里把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却没来没有送过他一次礼物,没有陪过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主动打电话关心过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我没有忠诚过自己的爱情,包括灵魂,包括身体。是我先背叛的他。

  米沙有些迷惑不解,她第一次感觉浅夏的手正汲取着自己手心里的温暖。

  她感觉浅夏的肩膀在无边的黑暗里颤抖。这好像是第一次米沙说了这么多关于她和微凉。她听出了浅夏语气里的苍凉。那是她永远也体会不了的哀伤。

  

  她们已经十八岁了,米沙如没有遇见浅夏,也许永远都学不会长大。米沙也终于知道浅夏原来也有一个破碎的家,其实不是因为落落而是因为浅夏显赫一时的家族没落,导致了浅夏和微凉爱情的败落。浅夏也因此失去了骄傲的资本和光晕的年华。那么是不是所有的十八岁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忧伤,她们在一起是注定了要相互抚慰,搀扶着成长。

  你知道吗?米沙,我们其实应该原谅落落的,她其实只是为了追求心中的梦想而不惜抛弃了米砾,微凉也一样。我们家对她们没有任何的利益可言的时候他也就理所应当的抛弃了我,我也将如此。米沙,你还记得你给我讲过你们轻松快乐而没有负荷的童年吗?那时候我很羡慕,现在也很羡慕你。

  米沙听的有些迷糊。

  不管怎样,她希望身边的自己喜欢的两个人都能开开心心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米沙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握紧了浅夏的手,两个忧心忡忡的小姑娘在浓重的夜色里安然睡去。

  

  

  浅夏

  新的一天,浅夏醒来后内心充斥着一大片阳光。又到了非专业课,这次浅夏没有给米沙打招呼独自收拾完书回到住的地方,换了件时尚的呢绒薄上衣和高跟鞋,画了淡妆准备出门。

  浅夏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去往哪里,她又想起记忆里的那个澄澈如水的少年,然后定定的摇摇头,嘴角荡漾出一丝有气无力的笑。那是个从米沙嘴里听了无数遍的干净明媚的米砾,她在未见过他之前就对他爱慕有加,浅夏的人生里,没有这样纯真的少年来到过,没有一个坚强的臂膀可以哭泣。可是除了那晚的那个吻,浅夏注定再也得不到上天的垂怜。

  浅夏站在繁华的街头驻足凝望,她听不见一种熟悉的语言,触摸不到一寸阳光的温度。顺理成章的人生偏了轨迹,那么光鲜无比的她只剩下空有梦想的躯壳。浅夏鼓足了勇气,笃定的掏出了手机按出了一连串熟悉的数字。

  从高档的办公大楼走出来,抬头看见反光的玻璃幕墙折射出大千世界的万丈光芒,浅夏感到眼睛灼热的疼痛,盛夏酒吧老板的话还萦绕在浅夏耳边。

  “到我这里来,我会送你一套大的房子。你想要做的事和你的梦想,我都能帮助你完成。”

  这是她最后的选择,她知道,纵使那个清凉的男生有多优秀,他也只是米沙的米砾,她不能自私地据为己有。那个单纯而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她比她更需要他。

  “大叔,大婶,呵呵”她自言自语地笑了。她别无选择,狗屁的两小无猜!狗屁的白马王子!狗屁人生!狗屁砰然心动!她眼前只看得见梦寐以求的法国贵族阶级化妆品牌--希思黎。

  我们都是善良的人类,我们接受所有纯真的情感。

  米沙

  浅夏,等我们长大以后,我们不会也不可能在一起。你走后,再不会有人叫我大婶。那种戏谑的口吻我怎么能听不懂,你将我们的纯真年代打碎,拼凑不起一个完整而酣畅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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