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了剥绒厂后,他们就很少回天鹅洲了。我也不在青苔中学教书,调到了市一中教语文。也不再回天鹅洲了。甚至与鹿女也少见面。
没有陆仔的天鹅洲由金木任意打拼。金木也做起了棉花生意,重新包回了精养鱼池,梨园,还有百亩棉地。天鹅洲有本事的都去外面办厂了。金木在外面打工当老板总是缺乏长远的规划。但在天鹅洲,却有着非常的主张,整治了收割机,旋耕机,原做起农庄主。他仍是从前那个徐徐生辉充满博大胸怀的金木。
天鹅洲沉寂安然的一切,没什么让他感觉落寞的。相反,于此沉寂中,他无拘无束。他希望小秋能回来,与他一起过这种无拘无束的田园生活。至此,宁静辽阔的天鹅洲治愈了他那颗因爱从未圆满的心。
只是小秋心中向往的农家生活,已随时光飞驰,世事的历经而消失。在城里,她看不见希望,在乡村,她又不切近的去感受。她总漂浮着,感觉自己要爆炸。她内心对名利表象的虚伪追求,让她的现实陷入了残酷的分裂。而她的现实又到达不了她的内心,她的内心又不愿意落脚于现实。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她的生活需要成长的鲜花,赞美,掌声。只是她这一生还不曾拥有过这样一个舞台。也没有找到这个舞台。
天鹅洲的树木如往一样葱郁,天鹅洲的庄稼地也如往一样广阔。人在其中,依旧被股强烈的静默吸收。金木去鹿女小厂的那条乡路,被静默吸收吞没。静默中溢出一湾缠绵的温暖。那是从前天鹅洲的温暖,少年的温暖,鹿女的温暖。也是金木心中最寂寞深刻的温暖。可如今的世间,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盛以这份温暖了。
昏暗灯光下,喧嚣忙碌的小厂。鹿女心中业已没有那份温暖了。那真的已过去了很久。鹿女很模糊过去的时光,对金木产生过的那种情愫,却很清晰的看到小秋所历经的伤痛。那种印记在她生命中更深刻。这里,她更理解小秋,而金木的所有行为举止,都只让她在那如天鹅洲一样明媚的阳光下,轻蔑一笑。
漫天灰尘的日子已过去,洪水滔天的日子亦过去。可漫天灰尘里的温馨却一再涌现;滔天洪水里相依为命的温暖也一再涌现;天鹅洲晴空的大道,青绿的菜园,凉爽无际的风,田野的芳香,每日每夜里都涌现……成为鹿女今生纤尘不染的极景,可回望,却不再有。更有那晚夏初秋清晨的气息,流溢在雨后的树木上,棉花上,心上。让人恍惚:那一枯黄的秋的影子,是否会与冬天萧瑟的影子一同到达心上呢?
俗说:七月半,看牛佬伢江边陡砍坡里站。如今一样的七月半,他们再也不用去放牛,去江边陡砍坡里站了。但天鹅洲陡砍坡外的河滩上,牛群,羊群,麋鹿,夕阳,晚景依旧。它们融成点滴记忆,渗入她的灵魂与血液,渗透出种血色的温暖与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