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清晨1

  除夕夜,杜敏薇到村头用公用电话拨给项黎:“打扫了一整天的卫生才被爸妈放出来,先跟你拜年。祝你学业有成,美梦成真,也祝你们全家身体健康,鸡年吉祥。”

  项黎开心极了,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杜敏薇的声音,仿佛杜敏薇就像在他跟前一样。虽然大家才认识几个月,但项黎感觉就是很亲切,和他们在一起时很亢奋。他爸让他拟一副对联,于是他兴致一起脱口便出:鸡年照样猛的搞,一年更比一年屌。横批:扒了猛干。

  他爸无语。

  沉浸在思念海洋里的项黎翻了翻日记本,突然惊讶地发现万唐风在最后一页偷偷留了一段内心倾述:

  就要分开了,心里不好受。想想从军训到现在多快啊,兄弟们一起同我走过来,不开心的时候有你们陪着,开心的时候更是因为你们。无论怎样,大家的情谊是不会变的。项黎、颜一能、胡少冬、杜敏薇、莫雷、卢娜还有蒋小青,各个都是好样的。今后大家一起前行,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光辉岁月!

  帮主

  2005年1月20号

  春节一过,项黎便急迫地赶回了武汉。他想念着大伙日日夜夜在一起的感觉,还想念着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校园里的茂盛枝桠、盎然春意更让他欣喜若狂,连吸入肺里的空气都使他神清气爽,就像一只在动物园里长大的动物突然被放归清新的原始森林一样。他一路小跑到宿舍,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万唐风、颜一能和蒋小青正在床上打扑克。还有一地瓜子壳、螺蛳壳及啤酒瓶……

  “帮主呀,居然偷偷在我日记本后面写东西,害我想死你们喽。以后我要跟你们一起玩到死!”说着便朝他们扑来。

  万唐风却淡定地握住项黎双手,“恭喜,你总共挂了六门课。”

  项黎上学期挂的六门学科分别是:英语阅读与写作、英语口语与听力、马克思哲学原理、法律基础、保健养生学以及插花……无论必修还是选修统统挂彩。就这样,项黎以非常无奈的心态开始了下学期的生活。

  不过有件事却使项黎很是开心——网上选课时,杜敏薇和项黎在互相不知道的情况下都选了同个老师同个时间的体育舞蹈。而老师只给学生们三分钟来找舞伴。项黎左顾右盼,发现同学们都已事先定好了舞伴。不到三十秒,所有人全部速配成功,只剩他和杜敏薇呆呆地站在一起。于是杜敏薇轻咳了一下,纠结地把手放在项黎的熊腰上,“别踩到我的脚啊。”

  “哼,我可是中南舞王,提醒你一下,你要虚心向我学习,别在考试那天给我搞砸喽。”

  “天呐……拜托你千万不要把那癫痫带到这里,我也就万幸了。”

  “哇,就凭你这运动天赋,别自己左脚绊右脚,我可不想陪你丢人啊。”

  体育老师突然挥着教鞭向他俩大喝:“喂!你们两个小崽子给我专心点!”

  周末,大家应莫雷的邀请,去理工大参观一个机器人研究成果展。

  公交车上,蒋小青不时偷偷望一下身旁的万唐风。万唐风的余光发现了小青正在偷看自己,马上定了定表情,严肃地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喜欢我哦。”

  小青笑翻,红着脸拍打万唐风。

  其实帮主的过去比较坎坷:念初中时,小帮主的学习成绩非常差,基本每次考试都在20分左右浮动,也考过个位数,并且还留了两级(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比其他几个略显成熟的根本原因)。到高中时期才“帮主本色初养成”——被学长误认为是小偷、打架进过局子、煽动过三个画室罢课;由于越长越帅,他被很多女孩追求,年少无知加上荷尔蒙过早的分泌使得这小子频繁换女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常常被人围追堵截,吃过不少亏。直到进大学他才意识到一些东西,关于爱情、选择与坚守。虽然孤独的单身日子挺难度过,但他决心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或是欲望。他无法说清楚现在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也许找个体贴可人、温柔善良的女孩为伴,这段时光会过得轻松愉快,留下美好的回忆。但是这样做,他觉得他终究会失去一些东西,相反,他会因此而得到一些东西……

  项黎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小青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许久游戏觉得无聊,便翻起了电话薄,“喂项黎,这个鹿尚红的号码你还没删掉啊……”

  项黎一惊,发现自己手机在小青那,气急败坏地一把抢过来,“我恨你!”

  小青哈哈大笑。万唐风问项黎:“这个号码你很久没有拨过去了吧?”

  “嗯……不仅没拨过去,而且这个号码的专属铃声也很久没有在我手机里响起过了。”

  “什么铃声?”

  项黎摇了摇头,不语。

  到了理工大,莫雷早早地就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了,他给了每个人一个拥抱,然后领大家去科技馆。

  里面各式各样的机器人都有。女生们对一个机器小仆人相当感兴趣,它可以听从语音口令干各种家务活,比如浇花、扫地、扛重物那根本不在话下。最牛逼的是还可以用合适的力道为主人按摩、捶背和捏脚……卢娜拍着手:“将来找老公就要他啦。他不吃不喝不赌博还不和你吵架,最强的是可以不用亲自干活就能享受顶级的家庭服务啊。”

  男生们特别喜欢一个日本制造的机器人女佣。其长相一流,身材火辣,任何人看了都会“口水飞流三千尺,疑似嫦娥落人间”般春心荡漾。胡少冬当时处于疯狂状态:“老子将来要和她结婚!她不吃不喝不花钱还不和你吵架,家务全包,真是下得了厨房上的了床呀。”

  不过能引起男女共同关注的是一张面部表情极为丰富的硅胶脸,据说这脸可以根据不同的语音迅速作出回应。项黎对它开口就是一句:“操你!”只见它立马做了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杜敏薇捏了项黎胳膊一下,疼得项黎哇哇叫,那张脸便马上又呈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可爱至极。“我也要玩。听着,我爱你!”卢娜对着它大声喊。那张脸先是看了看卢娜,仿佛被她雷到了几秒钟,突然眉毛一八、嘴一厥,嚎啕大哭了起来……气得卢娜差点想上去撕烂它。

  随后他们进了一家叫“电力十足”的KTV。毫无疑问麦霸肯定是项黎,而且还是杰伦专场。开头第一首就是《晴天》,他唱得非常投入、非常带感情,赢得一片掌声。但大家接着发现,项黎唱歌有个怪癖,就是一首歌居然喜欢反复唱……所以当他唱到第五遍《晴天》的时候终于被赶了下来,麦克风也被大家抢走了,这才稍稍平息了一点众怒。

  这是杜敏薇第一次进KTV,小青邀她一起唱,杜敏薇却笑着摇摇头,不是她不想陪小青唱,而是她确实不会唱这些流行歌曲。项黎默默观察杜敏薇,发现越是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就越能衬托出杜敏薇的恬静。好似《爱莲说》中的那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项黎感到自己这滩烂泥似乎正在被她净化、过滤成一股清泉。

  “那你点你会的,我陪你唱。”小青搂着杜敏薇。

  “小时候爱听杨钰莹,不知道这里还会不会有,已经不流行了……”杜敏薇脸红红,她担心大家嫌她土,认为和这个农村来的没法玩到一起去。

  项黎却感到杜敏薇很可爱,很实在。于是他猛点了十多首杨钰莹的歌。杜敏薇在唱了《轻轻地告诉你》、《月亮船》和《农家女》之后实在是唱不动了,大家为她甜美的歌声拍掌欢呼。卢娜感叹:“听薇薇唱歌简直比喝蜜水还要甜。”项黎看到接下来是杨钰莹那首家喻户晓的《茶山情歌》,便问大家有没有人想唱。所有人都说杨钰莹的声音太甜,只有杜敏薇才配唱她的歌。于是项黎清了清嗓子,拿起麦克风,踩着节拍,准备开唱……过门,起!

  突然一个简单粗暴的噪音好似从地狱里杀出来一样响彻云霄:“衩山地啊梅翘抹羊,啊耶耶翘抹羊。”(茶山的阿妹俏模样)

  顿时雷倒一大片,鬼叫持续:“砍猜彩的喇歌消啊锅啊耶丧闷亮,衩拎里的啦个挥出鸟咦堆金哄黄。”(砍柴柴的那个小阿哥嗓门亮,茶林里的那个飞出了一对金凤凰)

  万唐风直接按着肚子笑趴了;胡少冬拿出手机把这鬼哭狼嚎录了下来;颜一能贱笑着把门敞开,故意让外面的人一起分享这地狱之音;娇小的卢娜已厥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杜敏薇堵着耳朵,双眼紧闭;只有小青看上去很淡定,因为,她已经完全被项黎给雷劈到大脑短路了!

  就在此时,整个包间突然黑了下来!停电了。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享受着难得的宁静。项黎扫兴大吼:“什么破KTV啊!正唱得兴起竟然断电?还叫什么电力十足,明显就是电力不足嘛。颜一能,快去把老板给我喊来。”

  话音刚落,一脸囧像的老板就出现在门口:“唉……看样子不会来电了,你们还是走吧。少收你们十块钱行不……”

  …………

  莫雷:“好反常,一般老板都会说马上来电的呀……”

  万唐风:“明显就是老板自己拉了电闸赶我们走。不信现在过去看,肯定来电了。”

  项黎:“去你们的……”

  八个人吵吵闹闹地进了一家馆子店。莫雷准备掏钱请客,被项黎挥手止住,“来之前说要你三包那是开玩笑的,哪能什么都你付钱呢,你走开,我们来。”

  莫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万唐风和胡少冬架走了。颜一能提来两桶扎啤,“大家喝好吃好,今天我们头一回来理工大玩,我负责酒钱。”

  莫雷陪着这帮人就好像陪着一帮土匪。两小时过后,莫雷已醉倒在桌子上。见这位数学怪人嗝屁了,其余人又开始玩“过七”。项黎因为极想看一次都没念错的杜敏薇罚酒的样子,所以他提议:“干脆再简单粗暴一点,直接转调羹。调羹把子转到谁,谁就一口干。”

  第一次就转到项黎……项黎被逼喝酒。

  第二次项黎提出和杜敏薇换位置,结果他又闷了一碗下肚。

  第三次项黎竟然围着桌子转,有意与调羹错开方向。哪料到他被椅子腿绊了一跤,当他起身时,调羹把子再次对准了他……

  晚饭结束后莫雷被打醒,他看见:万唐风和胡少冬在两边架着项黎,颜一能在后面托着他的屁股,三人就像“护驾”一样把他端起来向招待所走。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内裤事件那晚,就是我们几个这样抬着他!”颜一能反应过来,那晚项黎的呕吐物简直无法直视、不忍回忆。

  “现在就开房休息,不觉得太早了吗?”蒋小青意犹未尽。

  卢娜很反常地没有和莫雷亲亲我我,而是一直牵着杜敏薇的手。胡少冬忽然一脸惊喜地说:“我有个主意,大家来玩抽乌龟吧?”(抽乌龟,扑克牌里纯拼人品的一种玩法,就是去除大小王,再随意抽一张出来当乌龟,剩下的牌里去掉对子,然后每个人轮流抽对方手里的牌,最后剩下那张和乌龟一样的牌的人就算输)

  “不是吧,你多大啦,还玩那么弱智的游戏……”

  “不啊,抽到最后PK的那两个人超刺激的。输了的要被画脸,怎么样,敢不敢啊?”

  “有什么不敢,来啊,我是国王我怕谁!”项黎突然跳起来。

  小青立刻拍手叫好,并扶肩侧身低头向项黎行礼:“My King万岁!”

  于是那晚他们玩到凌晨才睡,莫雷还向服务员借来了笔墨,在场的所有人都至少当过一次乌龟——卢娜脸上被项黎画上了新疆卷胡子和熊猫眼;颜一能被画了一撮日本小胡子,他还对卢娜喊“花姑娘地巴嘎,什么地干活?”;万唐风则满脸刀疤带缝针,太阳穴上还被画了一块狗皮膏药;杜敏薇的玉女形象终于被残忍破坏,项黎在她额头上画了漫画里的那种三条汗并把人家左眼涂成了像海盗一样的独眼龙;胡少冬的脸上则是各种龟头;莫雷全被涂黑,只在额头上留下一块月牙形的肤色;蒋小青形象全毁,脸上一颗豆大的媒婆字还带着几根毛,嘴角被画上了一串口水,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无比淫荡的春姑感;项黎自称人品好,坚持到了最后但还是抽到了乌龟。大伙果断把他按倒在地,当他的脸被抢着画完后,所有人爆笑,不知谁给他画了一大把像扫帚一样涌出来的浓密鼻毛,外加一撇经典的连心眉。

  在互相用手机边躲边给对方拍照之后,他们开了两间房,一间女生一间男生。大家都玩得筋疲力尽,睡姿不雅——胡少冬的脚趾插进颜一能的股沟,莫雷的脑袋顶在万唐风小腹以下的某个部位。就在项黎疲惫地宽衣解带准备挤进这堆肉里入睡时,他的手机突然在这个漆黑宁静的后半夜响了起来,那铃声……是《晴天》。

评论
  • 的确好。


    锦衣卫 作者

    回复 @翼书网编辑部: 但是很多时候,好书不推,而光凭网友的点击率来评判,会遗漏掉很多合作的机会。


  • 厉害,大作!加油上传吧,我是编辑唐糖君。


  • 锦衣卫 作者

    青春就是一场“彪悍重口”和“文艺清新”的化学反应, 短暂却至美,无用却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