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郭子强三下两下冲完了澡，正当他在房间心猿意马、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一本书时，安妮敲了两下门，便风抚杨柳一般款款走了进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随着裙摆的舞动，飘了过来。她端着一碗汤走到郭子强身旁的茶几跟前，放下，转身，裙摆旋起一阵风，把那股好闻的香味又直接送进他的鼻腔，直抵头顶，让他一阵眩晕、沉醉。

　　更让他不能忘怀的是她离开房间拉开门时的那一个回眸：“你先喝，我等会儿来。”

　　他感到了她的弦外之音，也看到了她明白无误地抛过来的一个媚眼，新鲜的、刚出水湿漉漉的媚眼。想不到这么一个看似本分的娘子，还有这么妩媚惊艳的表现。

　　他三口两口喝完汤，似乎想要用这汤把刚才冲上心头的那股火压下去，但仿佛是火上添油，一股焦灼的心情竟涌了上来，他朝门口那张望，急切地盼望那个身影，渴望她尽早兑现那个承诺。他的心里正烧着一把火，一把欲火。

　　“咚咚，咚咚”，门又响了两声，轻轻的，像个害羞的新嫁娘。他一阵紧张，一种预感像蛇一样爬到了他的背上。大脑在急速转动，他想克制自己，可身体不答应，再加上那碗热汤的作用，让他有点不能自持。“请、请进！”他尽量大声说，但觉得还是卡在喉咙里，那两个字是挤出来的。

　　安妮还是一脸微笑、款款走了进来，不过换了一件睡衣，那种镂空的肉色丝绸睡衣，里面的粉色文胸和红色蕾丝滚边底裤若隐若现。走到郭子强面前，左右摆弄了一下，说，好看吗？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发梢就搭在了他的肩上。郭子强点点头，喉咙有点发紧，不知所措。他想平静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阵浓郁的香味袭来，他稍一动身，安妮那儿就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呻吟，肌肤已贴了过来，滑滑的、甜丝丝的。这让他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一把搂住安妮，安妮那呻吟声就如潮水般荡漾起来，他抱着那荡漾声走到了床前。三下五除二剥光了安妮，然后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火急火燎地把事情办了，也顾不了那么多斯文了。像是一个饥饿很久的荒原狼，终于看见了一只小绵羊，不讲究扑捉姿势，也不问味道，也不管是否可口，只是一个劲地吃，一个劲地吃。

　　“你饿死鬼啊，刚从饿牢里出来啊。”事毕，安妮嗔怪地说。郭子强只能以害羞、歉意地目光看着她，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冲完澡，安妮又给他做了一下按摩，按着按着，他突然翻身把安妮压在了身下。这次，安妮那久旱的土地真正尝到了甘霖的味道，得到了雨露的滋润。

　　后半夜，他在梦里先是见到了妻子欧阳琴，欧阳琴好像用一种责怪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又好像在点头表示默许。欧阳琴一贯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会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都是点头，就是他与李慧子的交往也是如此。她不止一次地对他说，从生物学、心理学和人类学的角度看，美女爱英雄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社会现象。有美女喜欢你，说明你有能耐，小李一定有崇拜英雄的情结或恋父情结，只要你自己把握好就行了。当然，如果你觉得哪一天我配不上你了，我可以让贤。

　　他当然不会，李慧子再好再漂亮，也不能与欧阳琴比，根本是两回事，没有可比性，妻子是妻子，情人是情人，而李慧子顶多是个红颜。再说，社会的压力他能承受得起吗？更何况欧阳琴是恩师的女儿，如果那样，他的良心何处安放？

　　后来，李慧子也进入了梦里，模模糊糊的，好像在说，此一时彼一时，慌不择路、饥不择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后给他背诵了《相信未来》中的几句：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那无数次地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他觉得李慧子懂他，相信他。

　　第二天，安妮像一个新出阁的小媳妇，低眉顺眼地请他用早餐。在用餐时，他指了指自己的装束问他好不好看。他仔细看了一眼：头发挽了上去，在脑后绾了个结，是那种简单的结，一束发又从那发结里搭下来，有一点动感。她穿了件无领无袖的小衣，显得脖颈细长，还画了点淡妆，细眉弯弯的，如一弯新月。这一刻，让他想起了“状罢低声问夫君，画眉深浅入时无”这句古诗，有点飘飘然。

　　这一春风得意之念还没有几秒钟，安妮后面那句话又让他从这意境中拉了回来：“郭先生，以后在家里，我喊你老公好不好？”他猛然醒悟：我这是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我不是归人，我只是个过客，是一个亡命天涯的过客，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他被内心里这个强大的声音击倒了。立刻，没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