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个李威，与郭子强是多年的朋友，铁杆，知己。郭子强对他有知遇之恩。

　　十几年前，落魄的助理工程师李威无人理睬，到哪里都得不到重用，一是他太聪明，领导说第一句话，他就能接第二句，搞得领导很不舒服；二是不会为人处事，与同事处不好，经常当众挑人家的毛病，更不会请大家吃饭；三是不务正业，搞工程管理的人业余时间都在研究计算机编程。还有，与乙方的关系不融洽。所以，每年的测评都是最后一名。

　　1999年单位重组，没人要他。一个本科生下岗了。

　　有人把这个问题反映到了当时的建筑公司总工程师郭子强，他问了问情况，重点了解业务能力方面。那人说，业务没说的，主要是人缘问题。他笑了笑：这个人，有意思，我见见。

　　第二天，李威如期到了郭子强的办公室。

　　“你就是李威？”

　　“是，郭总。我叫李威。”

　　“听说你在研究计算机编程？”

　　“是的，郭总。”

　　“这个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去了。比如，你在办公室就能看到当天各项目的工程进度，工程质量，还有钢筋、水泥、红砖等材料的招标进度、在途情况、到货情况、报验情况、使用情况、剩余情况等等，只要你手指头动一动而已。另外，如果在施工现场装上几个探头，监理、乙方管理人员在现场的工作情况，现场的进度画面、工作画面尽收眼底，还需要你每天开个车满地跑吗？”

　　他越说越来劲儿，吐沫星满天飞，郭子强却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郭子强决定，找总经理要个指标，专门为他成立一个网络办公室，负责建立公司的网络系统，并开发关于工程管理的程序。

　　李威在这个岗位一干就是五年，其间开发了大量软件，用于工程管理。郭子强一时间被人们称之为伯乐，并在几年后荣升为总经理。

　　有人说，上帝在制造人类时，总会留下点遗憾，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顺风顺水。李威就是这样。

　　某天，李威找到已调任市城建局局长的郭子强。

　　“郭局，我有麻烦了，怎么办？”他一脸哭相地说。

　　郭子强问：“什么麻烦？”

　　“女朋友怀孕了。”

　　“结婚呗。”

　　“他家不同意。”

　　“谁？我去说说。”郭子强拍了拍胸脯，站了起来，好像要立马出门的样子。

　　“王书记。”他战战兢兢地说。

　　“哪个王书记？不会是市委的王书记吧？”郭子强调侃道。

　　他点点头：“就是的。”

　　郭子强伸手推了他一把：

　　“好你个李威，看不出来啊，你把市委书记的丫头骗到手，而且还搞大了肚子，真是‘蔫人不出头，出头日死牛’，你也太猛了。”他知道，这个王书记说服不了。王书记何许人也，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跺跺脚、本市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郭子强问他女朋友是什么想法，他回答女朋友表示坚决在一起，但是，那样他就有可能进去。

　　“进去？什么意思。”他有点疑惑。

　　“王书记说，收到举报，有人说、说我受、受贿。”李威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

　　“你这个熊样，还有人行贿？”他用手指头指着他问。

　　“有，是送给我和女朋友的。”

　　“多少？”他似乎有点吃惊。

　　“5万。”

　　“真的？你小子胆子太大了，够判你四五年的了。”他一下睁大了眼睛，一边说，一边用手点着李威的鼻子。他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受贿罪一般一万元判一年。

　　“还有回扣。”李威在向后退了一步后，又从嘴里咕噜出一句。

　　“多少？”

　　“总共5万。”

　　他无语了：不知道这件事还好，知道了就得处理好，看来，这个老实的家伙也有不老实的时候。关键在那个女朋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太有道理了。

　　他让李威把事情的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

　　原来，这5万元是分两次收的，一次3万，一次2万。第一次是一个项目招标，通过李威女朋友的运作成功中标；第二次是通过李威女朋友的关系协调了一起经济纠纷。至于回扣，是他近几年在软件、电脑推荐方面以咨询费、劳务费名义领取的报酬。

　　他觉得问题不是太严重，还有回旋余地。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稳住他。一是不能想不开，办傻事。二是不能去找王书记讲道理，王书记也就是那么一说，吓唬吓唬，他是不会拿自己女儿的事往外抖落的。三是不能傻乎乎地去自首。还有，那个回扣也不算受贿。

　　于是，他和颜悦色地说，没你什么事，怎么办呢？容我想想，后天告诉你。不过，这两天就不要去找女朋友了。明天你替我出个差，外出办点事，我给你们老总说说。不，现在就走，广州。

　　当天，他托朋友把一封信转给了一位高人。每逢遇到大事，他都请教这位高人，屡试不爽，每次回话就是一张纸条，四个字，但从未谋面。

　　两天后回信了，依然是四个字：三十六计。他悟出来了：走。

　　走？去哪里？他考虑许久：香港。

　　数年后，李威已在业界小有名气，业务做得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