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说春秋之 歃血为盟

  齐桓公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一旦打定主意,说干就干。

  公元前681年正月,齐桓公派公孙隰朋出使周国,携贺表贺礼朝拜周僖王。

  堂堂天子,见天看诸侯脸色,真是受够了。忽然来了一个毕恭毕敬的,还带来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感动啊!舅舅真是够意思。齐桓公是周僖王的舅舅吗?不是。按照周礼,周天子称呼同姓诸侯为伯父,异姓诸侯为伯舅。不是按照辈分排的,再说,几百年了,哪还排得清楚?

  公孙啊,不瞒你说,鄙国也真没啥拿的出手的,你给伯舅带个话,以后但凡有用的着本王的地方,尽管说!

  隰朋差点笑出声来,大周天子也真他妈没局势,有奶就是娘啊。

  托天王鸿福,鄙邦虽不富裕,也不至于打饥荒。宋国内乱,天王想必是知道的。如今,宋君虽已登位,只是尚未请得天子爵命。鄙国寡德之君的意思,想请天子下道诏命,然后邀请周边诸侯至鄙国盟会,立定宋君。

  好说好说,不谷就给你下道手诏,伯舅不就是想当老大吗,不谷让他名正言顺地当。

  感情周僖王并不糊涂。

  隰朋返国,桓公闻报大喜,传来国子、高子、管仲诸人,主持召开内阁常务会议,敲定盟会细节。

  会盟地点:北杏(山东东阿)。北杏离临淄虽远,但离中原诸国位置均衡。

  会盟时间:三月初一。如今是周历正月,至三月尚有两个月,准备时间足够了。

  会盟诸侯:多多益善。除了看不上眼的,地图上不显示的,遍撒英雄帖。

  仲父,此次盟会,你看咱带多少兵车?北杏遥远,万一有那不怀好意的可就麻烦了。

  管仲大摇其头,我们意在以德怀远,要兵车何用,不妨来次衣裳之会。

  衣裳之会?难道不盟会就不穿衣裳。不是,相较于兵车之会穿戎装来说,衣裳之会就是穿礼服。这样就显得更为文雅,更为温和。

  好吧,一切全凭仲父裁夺。

  管仲命王子成父率军在北杏筑三丈高坛,坛上左悬编钟,右摆乐鼓,中置周天子虚位。两旁各设一土台,摆上玉、帛、酒具之类。在高坛两旁,盖起高大敞亮的馆舍,以备各国嘉宾下榻之用。

  一般来说,春秋会盟要预备牺牲一头,多用牛。待敲定盟词之后,主盟者割取牛耳盛于盂中,列位诸侯依次以指沾血涂于唇上,叫歃血为盟。从此,“执牛耳”便成为权威的代称。

  此次多国联盟,齐桓公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虽不歃血,也算开天辟地头一遭。谁会来呢?谁不来呢?

  二月二十六,宋桓公御说带一百乘兵车第一个到达。

  齐侯召集诸侯盟会,帮寡人安定君位,寡人感激不尽。

  齐桓公抱拳当胸,要谢就谢天子吧,咱们都是天子的臣下。

  御说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齐侯没带兵车吗?

  小白仰天大笑:咱们兄弟相会,又非疆场厮杀,带兵车何用?

  宋桓公满面羞惭,连忙下令将兵车退到二十里之外。

  刚安置好宋国,陈宣公杵臼,蔡哀侯献舞,邾子克也带兵车来到北杏。见到会坛如此壮观,馆舍如此敞亮,特别是没见齐国一辆兵车,都十分感动,也学宋国,将各自的兵车退回二十里驻扎。

  四国到达后,其余各国没有了音讯。齐桓公又等了三天,眼看会期已到,有些不耐烦,对管仲道,诸侯不齐,要不要更改会期?

  管仲不同意。加上我们已有五国,此等规模,历史未有。凡是不按期参会的都是不尊周王的,我们正好趁此有所动作。如改变会期,是我言而无信。主公这是首次会盟诸侯,不守信用是不好的。

  桓公点头称是。

  三月一日,虽有阳光却有些阴冷。正午,五国诸侯齐集于坛下。

  相见礼毕,齐桓公道:诸公,这些年来王室衰微,寡人请来天子诏命,会群公以匡王室。列国会盟,应当首推一人为主,大家商量商量,谁最合适?

  原来他意在这个。

  陈、邾、蔡三位国君交头接耳,宋桓公沉吟不语。

  目下情况,宋是公国,齐为侯国,宋公爵尊。只是宋公新立,还要依靠齐桓公帮助安定君位。齐国不惜人力物力财力,搞这么一个盟会,盟主之位那是志在必得,这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白着的。

  陈宣公率先发言:齐侯代天子召集大家盟会,当然要推举齐侯为盟会之主。

  蔡哀侯被楚国关了大半年,正想依靠齐国出口恶气呢,一听陈宣公发言,忙应声附合,陈侯之言有理,这盟会之主非齐侯莫属。

  邾是小国,也想讨好齐国,又见齐桓公不带兵车,以诚待人,于是也说,寡人同意蔡侯、陈侯意见,推举齐侯为盟主。

  齐桓公喜不自胜,看管仲面色平静,只得强自压抑,向宋桓公道:宋公之意如何?

  宋桓公表情勉强,既然陈侯、蔡侯、邾子都同意齐侯为盟主,寡人又能有什么意见。

  齐桓公向大家深施一礼,既然大家如此信赖寡人,寡人只有从命了,大家请登坛定盟。

  钟鼓声中,五国国君先在周天子位前行面君大礼,然后互相交拜,共叙兄弟友情。

  隰朋双手捧着约简,在天子位前跪读:大周天王胡齐元年三月一日,齐小白、宋御说、陈杵臼、蔡献舞、邾克,以天子命会于北杏,共同议定:扶助王室,抵御外侮,平定战乱,济弱扶倾。有违反盟约者,列国共伐之!

  五国国君齐齐向天子位拱手道:唯约是从!

  管仲道:鲁、卫、郑、曹敢违王命,不来赴会,不讨伐何以正王命。

  桓公顺接道:诸公,敝国兵力不足,愿四公同心协力,出兵讨伐。

  陈宣公,蔡哀侯、邾子同声应道:愿听盟主调遣。

  宋桓公眼望别处,没有作声。

  会盟结束,宋桓公回到馆舍,心中闷闷不乐。

  相国戴叔皮轻声询问。

  宋桓公长叹一声道:齐侯打着天子旗号,越位主盟,置寡人于何地?

  戴叔皮已知会盟之事,气愤地说:爵大为尊,就算会盟理当由主公主盟,齐侯全然不顾尊卑位序,太不自量力了。

  宋桓公道:齐侯不但主盟,而且号令各国,欲调遣各国兵车,讨伐不参加盟会的诸侯。陈侯、蔡侯、邾子都看齐侯的眼色,寡人也是无可奈何啊。

  戴叔皮冷笑一声,此次会盟,原定九国参加,可只到了五国,可见齐侯威望不高。

  宋桓公道:不然,只这定霸一事,齐侯做的稳扎稳打,此人不可小看。

  戴叔皮道:主公英明。现在齐侯还没成气侯,他是想借各国诸侯的力量达到他称霸的目的,如果他真能统帅五国之兵,征服了鲁国和郑国,那他就真成了霸主了。齐侯称霸,对宋国不是好事。与会四国,唯宋为大,依臣之见,我国不听他招呼,陈、蔡、邾三国也必定不会死心塌地。这样,五国同盟立即瓦解。

  宋桓公点头赞成:是啊,寡人到北杏来,是为了得到周天子的首肯,如今已得策命,目的已经达到了。

  戴叔皮应声道:对,目的既已达到,就没有必要在此地停留。

  宋桓公想了想,忽地从席上站起来:对,寡人堂堂公国,为何要受制于齐侯!传令下去,今晚启程返国。

  第二天一早,齐桓公发现宋桓公不辞而别,十分恼火,这无疑是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正要下令追讨,被管仲阻止:主公,眼前还有比伐宋更急切的事。

  齐桓公瞟了管仲一眼,眼神中充满疑问。

  管仲道:宋国背盟,可他总算来了,鲁郑卫曹四国不但不来,连个口信都没有,标准的欠揍。四国之中,鲁国最强又最近,且我国两败于鲁,三军上下都憋着一股劲呢。为今之计,首要伐鲁。

  齐桓公一听伐鲁,顿时火气上涌,仲父之言甚合寡人心意,那就同陈、蔡、邾三国合兵伐鲁!

  管仲笑笑,主公莫急,伐鲁须先伐遂(山东肥城)。这遂国乃鲁国附庸,国小力弱,大军一到,倾刻即下。遂国一破,鲁国必定胆寒。我们派特使至鲁,责鲁侯不来会盟之罪。同时派人送信给文姜夫人,文姜夫人乃主公之姐,力主齐鲁和好。鲁侯内迫母命,外怵兵威,必将求盟。如果鲁侯主动加盟,郑卫曹诸国必定效仿。平鲁之后,再邀请周天子派军一同伐宋,必定是势如破竹。

  齐桓公击节赞叹,仲父思虑周全,就这么着!

  齐国开创了称霸的新模式,所谓“尊王攘夷”,也就是:首要取得周王命,召集大家开个会,谁若不来众人捶,然后合兵打蛮夷。后来,晋文公走得也是这条路。

评论
  • 那么长,看作者勤奋,给个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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