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你凭什么?

  林允泽虽然心里烦闷,但面上仍然风度翩翩,为她拉开玻璃门,门口的花樽里插满了玫瑰花,于蔚然瞥了一眼,阴影下的脸闪过一丝痛苦。

  甫出门口,一阵热浪涌来,两人均是被“呛”到了。于蔚然轻轻清了下嗓子,转身对身侧的林允泽道:“那,再见。”

  说罢终于看了他一眼,可接下来便往前走去。

  “嗳!”林允泽着急了,他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很细很柔软,肌肤相“亲”让于蔚然往外挣,他自觉失态,慌忙抽回了胳膊,装作无事地插回口袋。

  “那个,我是想说,我送你回去。”林允泽嘴唇发干,看着她略带反感的眼神,口袋中的手不由握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于蔚然宽心,仍然拒绝着,转身又要走。

  林允泽正愈再坚持送她,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头发略长的男孩儿,伸手便拽了于蔚然的小手臂,林允泽分明看到她微皱的眉头,于是轻巧地把那只手从她手臂上卸下。长发男孩儿转而把怒火撒在林允泽身上。

  “你谁啊?”紧皱的五官扭曲着,男孩儿甩着手,想藉以舒缓疼痛。

  林允泽敛了笑容:“我是这位小姐的,”他顿了下,“朋友,你弄痛她了。”仍然保持着绅士风度。

  于蔚然不理他俩,继续往前走,太阳投在她身上,细汗在额上累积。

  “喂,于蔚然!”男孩儿两步便追上于蔚然,“听到没有啊你。”他再次拽了她的胳膊,并从眼风里斜看了一眼林允泽是否又要过来,未想这次是于蔚然自己挣脱,她力气之大,让男孩儿也吃惊了。

  “放开我,周景森。”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喘息声,摆脱他的束缚对她来说不是容易的事。

  林允泽走到于蔚然身侧,一手把她护在了这个叫做周景森的男孩前面。

  “谢谢你……”于蔚然对林允泽说,后面的名字她没有想起来。

  周景森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于蔚然,你……”怒气冲冲,却说不出话。

  “怎么了?”她眼神冷冽,逼问的语气让周景森一怯。

  “这是你男朋友?”周景森瞥了一眼林允泽,略带无助且害怕的问道。

  于蔚然并不说话,垂了眼眸看向别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眨着眼睛。

  “景森,怎么回事?”十米开外的阴凉处,一个白净的女孩抱臂而立,话语里带着些许的不耐。

  周景森再次使劲看了于蔚然一眼,转身走的时候不甘地挪着脚步。

  林允泽目送周景森离去,直觉得背上似火烧,日头过毒。

  “到这边来。”他轻轻引了她到建筑物阴影中,她轻轻发抖,但并没有拒绝,她额前的碎发因汗水而成绺。

  半晌,她方回神:“谢谢你。”她目光澄澈,方才压抑的生气与痛苦,此刻消了下去。

  “别客气,既然我是你的男朋友,这点算什么。”林允泽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做这样投机取巧的事,硬着头皮犹疑而战栗地说道,“刚才你不是承认了么?”你不否认,就是默认了,不能让你白白“利用”!

  于蔚然茫然看向他,直看得他心里打鼓,她的大眼睛忽闪着,长长密密的眼睫毛起落,好像蝴蝶拍动翅膀,他忽然想印上一吻,想到这儿他喉头发干。

  想了半天,于蔚然仍然一头雾水,努力回忆方才的话,她统共说了两句话,字字句句均未涉及男朋友或女朋友的事,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以为只有周景森一个人误会了,她懒得解释,更是根本无需向他解释,尤其是他。

  “啊?”最终她只能蹦出这样一个字。

  “我是你男朋友了,于蔚然。”林允泽嘴角上扬,轻轻扶了她的背,拥着她往路边走去。

  “……”于蔚然搞不懂了,眉头打结,脑子更加绕不清楚了。

  “刚才我已经给了你否认的机会,你都没说一个‘不’字。”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逻辑,其实就是鸵鸟逻辑了。

  …………于蔚然实在是无从分辩,她以为作为一个物理博士,应该有严密的逻辑才对,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一向很懒的她听之任之了。

  林允泽伸手招了出租车,把于蔚然急急塞进车里,他没有一同坐进车里,自然是害怕面对于蔚然,就算是她怀疑的眼神,他都怕招架不住。这算是快刀斩乱麻吗?林允泽不禁慨叹自己的急中生智了,蹩脚至极。

  出租车中的于蔚然盯了自己的背包好一会儿,晃了晃脑袋,未想到周景森的样子浮出来,她苦笑,眼光波动。“你……凭什么啊?”于蔚然不由生气,胸口却抽痛不已。

  回到家中,于蔚然先去餐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急速地喝着,爷爷听到响动,走到孙女儿身边,“慢点儿喝。”手中拿的是一捧书卷,眼光自老花镜的上方逸出。

  房子是爷爷早年单位分的两居室,于蔚然自小没有见过奶奶,打从有记忆开始就和爷爷一起,爸爸妈妈很少出现,她知道两人在不同的外地工作,几个月回来一次。爷爷喜爱书画,小小的客厅中尽是古墨沉香的气息。

  “那孩子怎么样?”爷爷知道是蔚然妈妈介绍自己女儿相亲去了,顺手拿了把扇子给孙女儿祛着炎热。因为爷爷身体吹不了空调,所以屋子里一般不会开空调,久而久之,蔚然也习惯了这种温度,J市夏天很热,最热时候持续一个礼拜左右,一年中大概只吹一个礼拜的空调,平时只有一个小风扇在卧室吹着。

  “嗯,不知道。”于蔚然脸上红扑扑的,热暑所致,她把头发拢在一起,用手腕上的头绳挽了起来,顿时颈上凉爽无比。

  爷爷看得出蔚然心不在焉,不上心的样子:“你爸爸这个月20号回来,你妈妈是29号回来。”

  “哦。”于蔚然淡淡回复。说到父母,她并无多少想念,自小见得太少,记忆中像是客人一般。蔚然7岁的时候,隔壁家的哥哥刘念曾正在辅导她的数学功课,小小的书桌上两人一人一个椅子。蔚然做事向来专注,连身边走近一个人都没发觉,忽然听到念曾哥哥说:“叔叔好。”蔚然才被这声音惊醒,偏头看了一眼右侧的男人一眼,冒出一句:“叔叔好。”空气突然静寂了两秒,念曾爆笑起来,揉着小丫头刚扎起的小辫,直叫:“这是你爸爸呀。”旁边蔚然爸爸的脸色晦暗不明,自家女儿都不认得自己了,是有多……失败。

  “爷爷,我想早点回学校去。”蔚然打开风扇,习习凉风,发丝轻舞。

  “这么早回吗?”爷爷也是一年见不了几次孙女儿,今年夏天蔚然本科毕业,保送了本校研究生,想来在家已经待了两个多月,蔚然很乖,没有参加同学邀请的毕业旅行,在家的大多数时间都是陪爷爷下棋,买花,养花,散步。

  “嗯,还有两个礼拜就开学了,我国庆节再回来,爷爷,下次再给您带茶叶好不?”蔚然笑,双眼弯弯。

  “国庆节回来的时候跟念曾一起回,他妈妈一直念叨,这孩子太野,”爷爷把书放下,“茶叶再买点回来,明天跟爷爷去取钱。”

  “嗯。爷爷,今晚您吃什么呀?我来做!”蔚然在爷爷面前一向活泼开朗,在外人面前是有一点冷。

  “中午做的没吃完,待会儿热一下,不饿。”爷爷重又回到书本中。

  “不行,爷爷,我不在的时候您也不能这样,夏天菜容易变质,您每顿少做一点,实在吃不完就扔掉,隔顿的菜不好。”蔚然嘟嘴,从小到大都是爷爷做饭给自己吃,蔚然一向挑食,爷爷就变着法儿地做不同小菜,但自从大学蔚然到外地求学,爷爷就懒得做饭,有时候做一次菜吃好几顿,爷爷也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七十多岁了。

  “好,那你说吃什么吧?”爷爷一向疼爱蔚然,依着她性子来,倒是没把她惯得没谱,反而异常懂事。

  “我去找刘叔叔教我做凉拌海带好不好?”蔚然特别喜欢吃,经常赖在念曾家里不肯走。

  “去吧,你刘叔叔这个点儿也正好在做饭。”

  夕阳烤得整座城都发烫,久旱不雨的J市,绿意仿若就要蒸发,二楼窗外的柳叶像厨房中放置了很久的韭菜叶子一样蔫。

  蔚然终于自刘叔叔那儿偷师成功,做了一盘还算可口的凉拌海带丝,她厨艺不好,爷爷说是她不用心学。

  等爷爷吃过晚饭,蔚然洗了澡,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书,等待头发干掉,她不喜欢用吹风机。

  手机响起,于蔚然知道该来的躲不掉,早料到妈妈会打电话过来追问。

  “喂。”

  “然然,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允泽这孩子怎么样?”果然天下妈妈都是一样关心自家女儿嫁不嫁的出去这个问题的。

  “嗯,挺好的。”于蔚然继续没精打采,连翻书页的手都懒了下来。

  “啊,挺好的,那就挺好呀。”妈妈大喜过望,其实如果她了解自己女儿的话,就知道蔚然这句“挺好的”明明就是敷衍的话,蔚然懒得解释。

  “嗯。我要睡了。”

  “那行,晚安。”

  爷爷近几年睡得早了些,起的也更早了。于蔚然揉了揉头发,还未干透,伸了个懒腰便往卧室走去,这时手机再次响起,蔚然心中不耐,抬手一看,是周景森,胸口再次闷痛。有三年多了吧,她至今仍清晰记得那是怎样的一个夜晚。与周景森如何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于蔚然昏头昏脑,高中时候两人关系算是密切,高考之后两人算是开始约会,不过,所谓约会,仅限于一起去公园,一起去吃饭,甚至牵手都很少。后来于蔚然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而周景森本来成绩就中等,只考取了家乡J市的一所二等高校。大一上学期,冬天的一个夜晚,于蔚然翘掉一天的课,从北京赶火车至J市,晚上七点多,她终于赶到周景森的大学,她打他电话。

  “周景森,你在哪儿?”冬夜的风让于蔚然直打颤,她往没握手机的那只手上接连呵气。

  “干嘛?在学校,还能在哪?”他最近对于蔚然一直没好气。

  “在学校哪儿啊?”于蔚然自动忽略他的坏语气。

  “在学校礼堂。”

  “哦。”

  说完于蔚然挂断了电话,她自小很熟悉这个校园,因为家离得近经常过来自习。

  不到5分钟,蔚然来到礼堂前,正要迈上第一级台阶,便看到礼堂门口的周景森,正要抬手招呼,口中的“周景森”三个字尚未出口,便生生哽在了喉头。他身边站了一个女孩,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周景森正给她把围巾系好,那副模样不像是一天两天的亲近,之后更要命的是那女孩忽地偎在了他怀里。于蔚然觉得什么东西在坍塌,仍然拾级而上,眼睛定在那两个人身上。周景森1米83,那女孩穿着雪地靴,到他的肩,于蔚然细细打量着,似乎不关己事。

  二十多个台阶,于蔚然觉得就像电影里的特效,走上一级,下面的一级就塌了,她慢慢地,仔细地走着,也清楚知道走过去就没有退路了。终于,她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淡淡出声。

  “周景森?”于蔚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飘渺得不可思议,就像山谷里传来的细细弱弱的回音。

  那个身影蓦地一震,随即转头看向于蔚然,周景森半晌不说话,而且竟然也没有把怀中的女孩推开。

  “于蔚然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周景森义正词严。

  这次换于蔚然不说话了,她在理解,使劲理解,首先用自己不擅长的逻辑思维解释了一番,然后又用非逻辑思维再次解释了一番,一时短路的大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一路狂奔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结果有惊无喜。她捂住双眼,周景森以为她要哭,结果不到两秒她便把手放了下来,睁开眼没有一滴眼泪,她问:“你是周景森吗?”

  那便是结束了,周景森暴怒地莫名其妙,至少在于蔚然看来是莫名其妙。于蔚然忽然什么都听不清了,耳鸣得难受,她转身,双肩包的肩带不住地滑落,她的包里装着给周景森的礼物——他喊了半年的微单,是她省吃俭用五个月买来的,好重的包,再次滑落肩膀,她边走边把相机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几步走向周景森,塞到了他的手中,他愣在原地,天地静得能听到心跳。一步一步,她走回了家里,爷爷正要睡觉,看到孙女儿回来,诧异了一下,问她什么都不说,她木木地抬头:“爷爷,我困了。”这一睡便是16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于蔚然心思单纯,但倔强,爱钻牛角尖,与周景森的一切,她都再没提过,与无话不说的念曾哥哥都没有聊。爷爷看在眼里,但等到寒假的时候,蔚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便没有多想。

  没想到三年多后的今天再次碰到周景森,于蔚然揉揉左胸口,他是凭什么用那样质问的语气,而且旁边明明有人陪着……她摁掉了周景森的电话,兀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手机再次振动,于蔚然不由眉头紧锁,还好只是一条短信。

  “晚安。Love,林允泽。”看到“love”这个单词,于蔚然脊背发麻,嘀咕道:“搞什么啊?”她趿上拖鞋,把手机放到书桌上,关了机。

评论
  • 时光的静 作者

    见倾心,思钟情,泽畔伊人融冷冰/小无疑,草没地,水边蔚然林阴翳。 同学用词给总结了下,感觉我白写这么多,不及几十字


  • 加油!


    时光的静 作者

    回复 @杨泽昆: 谢谢!一起努力!


  • 作者大大,更新的太慢了。哪里可以打赏?哪里可以崔更?


    时光的静 作者

    回复 @一如: 好的,我尽快。看到第一个读者,真开森,谢谢